曹家三代百餘人,基本上都在軍隊爲官,加上曹彬自身的威望,使曹家在軍隊中勢力和影響力都很大。
也正是這個緣故,天子趙禎在廢除郭皇后之後,爲了穩住軍方,平息軍方不滿,當然也是爲了拉攏軍隊對自己的支持,他便立曹彬的孫女爲皇后。
曹氏爲皇后,不僅趙禎的皇位得以鞏固,同時曹家也憑藉皇后之貴,一舉坐上功勳世家的頭把交椅。
這次曹琮過七十大壽,光請柬就發出去六百餘份,遍請功勳世家、朝廷百官和外戚權貴等等,天子趙禎也特地賞銀一萬兩,恭賀曹琮的七十大壽,但天子和曹皇后會不會前來拜壽,目前還不清楚。
範寧吃罷午飯,又睡了個午覺,大約下午三點左右才從住處出發,一般的重頭戲都是在晚上,上午去的客人大都是親朋好友,普通客人大多是下午前往。
範寧是坐一輛牛車前往,這幾天範寧一直在考慮自己能不能買一匹馬代步,以前不太現實,現在他買的新宅有了牲口棚,買代步的驢馬就成爲可能了。
用畜力代步也是很正常之事,京城大部分人家都有毛驢,騎驢代步在京城很普遍,並不是每個人上街都需要坐牛車。
當然,如果家裡條件好,還可以買一匹馬代步,雖然在小地方馬比較少見,但在京城卻不然,只要有錢,還是可以買到馬匹。
在街上也能常常看到騎馬之人,尤其大多數中低層官員也都是選擇騎馬,主要是因爲上朝太早,那個時候牛車還沒有出街,騎驢又不成體統,坐馬車更不可能,所以騎馬就成了大多數官員的選擇。
只是一旦買了馬,家裡就需要一個馬伕,有了馬伕就得請廚娘,還要請別的下人,增加丫鬟,最後還要請個管家。
這就像換了一條名牌領帶,就得買配套的西裝,又得買褲子、買皮帶、買鞋子一樣,所以範寧一直很猶豫,到底要不要買一匹馬?
牛車走得很慢,車伕是一個三十餘歲的健壯男子,蔡州人,家住在城外,所以範寧給他說起交通不便時,他倒沒有毛遂自薦,他住在城外確實不便,但他卻給範寧提了一個很好的建議。
“小官人其實也不必買馬,可以考慮租,你在住處附近找一找有沒有騾馬行,這種騾馬行天不亮開門,天黑盡後才關門,晚上可以把馬或者毛驢交給它們,他們會餵養,然後第二天又去騾馬行把腳力牽出來,這樣就省去了請馬伕、騾夫的煩惱。
據我所知,很多人家都是這樣做的,畢竟有牲畜棚的人家不多,每個月花兩貫錢就能租一頭毛驢,花五貫錢可以租一匹馬,這是目前的行價。”
這個建議讓範寧頗爲心動,仔細想一想,還真有不少騾馬行,舊曹門一帶就有兩家,飛雲橋另一頭好像也有一家,距離他新宅不到百步,因爲平時用不着,所以也不放在心上,現在想起來,租一頭腳力確實是一個好辦法,過兩天就去看一看。
“多謝這位大哥了!”
“不必客氣,小官人,前面就是橫街西段!”
橫街西段就是曹府的所在地,靠近西水門,曹府是一座佔地近二百畝的府宅,由於曹彬在大宋的地位很高,屢屢被追封,所以他的後人住二百畝巨府也能被朝廷皇室容忍。
此時曹府門前停滿了馬車,正好是大量賓客涌來之時,幾乎都攜帶家人,妻子兒女等等。
男的衣着都比較簡單,而且很相似,大多穿一件白色或者青色襴袍,要束革帶,頭戴紗帽,手中幾乎都拿一把摺扇。
範寧就是這個打扮,他穿的是青緞襴衫,手執一柄金絲摺扇。
但女人卻個個花枝招展,頭梳高髻或者雲鬢,發上抹了油,在陽光下烏黑閃亮,秀髮上插着步搖金釵,步履輕盈,金釵臂環珊珊作響。
俏顏敷了薄粉,更顯得粉腮紅潤,秀眸惺忪,長長的脖頸和一抹胸脯裸露在外,雪白的肌膚更是細潤如脂,粉光若膩。
尤其年輕的女子們更是個個風姿綽約,楚楚動人,彷彿不是來參加什麼壽宴,而是來參加一場相親大會。
還別說,這樣的聚會還是真是不少父母爲子女挑選終身伴侶的機會,畢竟能來參加曹府壽宴的賓客都是比較有地位的家庭。
範寧早早下了牛車,步行走過來,他有點猶豫,自己是不是來早了一點?
“小官人也是來參加壽宴?”一名管家模樣的男子迎上前客氣問道。
他見範寧懷中抱木匣子,另一隻手拿着請柬,氣質儒雅,舉止不俗,倒也不敢隨便呵斥。
範寧將請柬遞給他,管家眼皮猛地一跳,居然是十七號,這可不是一般的客人,就算不是皇親國戚,但至少也是老主人極爲看重的客人。
管家連忙抱拳行禮,“官人這邊請!”
他看出範寧不是跟隨父母而來,這張請柬就是他的,所以管家很自然地將‘小’字去掉了,直接稱呼他官人。
‘官人’這種稱呼是很有玄妙的,不考慮妻子稱呼丈夫爲官人外,其他人稱呼官人,這裡面就有一種對對方地位的肯定,和年紀並沒有直接關係,關鍵是要有地位,那麼再年少也能稱爲官人。
如果已經成年,但本身卻不爭氣,整天遊手好閒,只能靠着有地位的父母啃老,這種年輕人就不能隨便賦予官人的稱呼,而是另一種稱呼衙內,表示他爸是李剛,不要去隨便招惹。
範寧雖然看似年少,但人家有一張獨立的請柬,還是十七號,這樣的人不該稱爲官人,該稱呼什麼呢?
管家一直將範寧領到大門前,大門口站着兩支曹家的迎賓隊伍,
一隊由曹牷率領,曹牷是今天壽星曹琮的長子,官任上將軍,他帶着四名曹家子弟站在大門左側,另一隊由曹傅率領,曹傅是曹皇后之弟,堂堂的國舅爺,官任青徐節度使。
曹皇后還有一個兄弟叫做曹佾,此人淡泊名利,崇尚道家,喜歡去天下各處尋仙訪道,他便是傳說中的八仙之一曹國舅。
曹國舅目前就住在曹府,不過這種場合他一般不會露面。
這時,範寧一眼看見曹詩,便向他揮揮手,曹詩眼睛一亮,立刻笑着跑了過來道“師兄,你怎麼來了?”
由於蘇亮有時也稱範寧爲師兄,大家都覺得這個稱呼比較好,既親切,也不看輕範寧,大家都跟着叫了起來。
畢竟範寧是他們這批童子科進士中第一個出任京官的前輩,叫一聲師兄也理所當然。
範寧晃了晃手中請柬,得意洋洋道“我可是有正式請柬,怎麼不能來?”
曹詩撓撓頭,“我怎麼不知道還請了師兄?賓客名單還是我抄的。”
範寧一怔,他隨即笑道“或許我是臨時加塞的,我要問你兩件事?”
範寧把曹詩拉到一邊,問道“給你祖父送壽禮有沒什麼忌諱?”
“和一般人家差不多吧!”
曹詩想了想,似乎祖父沒有什麼特殊忌諱,範寧打開盒子,裡面是一座田黃石的觀音像,大約一尺長,朱哲的作品,雕刻得非常精細生動。
“這個壽禮不錯,我祖母信佛,她肯定喜歡。”
曹詩仔細看了看又笑道“這就是最近很出名的田黃石吧!”
“就是它,上等的凍石田黃,名家雕刻,皇后也非常喜歡。”
“那就過去吧!”
“等一等!”
範寧擺擺手道“我還有一個疑問,估計你不知道,但最好你幫我打聽一下。”
“什麼疑問?”
範寧把請柬遞給他,“爲什麼我的請柬是十七號?”
“啊!”曹詩一聲驚呼,竟然是十七號,這可是極爲尊貴的客人才能編到這個號,爲什麼範寧會是十七號?
他忽然覺得不對,自己在抄名單時,十七號好像有人了,但肯定不是範寧。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要不我幫你打聽一下。”
範寧點點頭,“那就拜託了!”
範寧當然知道曹家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給自己十七號請柬肯定是有什麼原因。
而且直覺告訴範寧,或許還不是一般的原因,並不是朱元豐所說,自己獲得一面免召金牌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