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有讀者提出銅鏡是摔不碎的bug,現在已經修訂成摔破,感謝@迦太基的失落)
我總是逃避,總是以爲這世界上還是好人比較多的。
我討厭殺人,殺人是最直接最愚蠢的方式。
原來最蠢的是我。
“唐亮,是你。”
裘虎踏進大門,看到了跌坐在地上恍若瘋狂的唐宋,張狂的大笑道:
“本來只想殺光曹家的人,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天可憐見,沒想到你居然自己送上門讓我殺。今天你,還有你身邊這個小賤人,你們都別想活着離開。”
“沐兒在哪?”
唐宋站起來,冷冷的看着裘虎。
“什麼沐兒?老子今天殺人的時候可沒有問過名字,唔,難道是你的姘頭?我手下那羣兵今兒個倒是上了幾個姿色不錯的女人,說不定你那姘頭也在其中吶。”
“你是個惡人,你這種人纔是最該死的。一切因我而起,我若沒有阻止王小波殺你,曹家莊便不會有今日。我纔是害了曹家莊的兇手。”
”你的話實在太多了。你這種天真的蠢貨根本不配活在這世界上。“裘虎獰笑着舉起了手中的大刀。
”是啊,好人是不適和生存在這世上的。”唐宋低下了頭,發出一聲嗤笑。
”砰“
裘虎愕然的看着眼前這個前一秒還像只鬥敗的公雞一樣的傢伙,此時卻睜着血紅的雙眼和自己對視,那眼神中透露出的殺氣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惡鬼。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橫刀接下了自己這一擊。雖說自己只有一臂,但是這個沒練過功夫的傢伙居然能接下來,當真令他感到錯愕。這麼一個瞬間,兩人的刀已經被白馬從中挑開。
白馬手持兩把短刀擋在唐宋身前,淡淡的向身後的唐宋說道:“你太逞強了,這個人讓我來殺,你幫我擋一條雜魚,我來對付三個。”
“對不起。”
唐宋說完,指着那三個裘虎的親兵道:“白馬,這三條雜魚就拜託你了。裘虎,我一定要親手殺。”
“大言不慚。”裘虎又是一刀劈來,白馬一個躲閃到了一邊,三名幷州兵頓時默契的圍了上去。白馬雖然武藝高強,但此刻同時面對三人圍攻,也分身無暇,只得無奈的把唐宋留在了裘虎面前。
唐宋手裡握着刀,不斷招架着裘虎凌厲的攻勢,只是他終究不是裘虎的對手,幾個回合下來,只覺得胸口如撕裂般痛,血液翻騰,虎口欲裂,漸漸抵擋不住。裘虎趁勢發難,大喝一聲一刀橫劈唐宋胸前,志在必得。虧得唐宋腰力過人,幾乎把身體翻成了九十度才堪堪躲過這一削。不過他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裘虎的下一刀已經砍了過來。生死之間,唐宋已然陷入了絕境。
白馬和那三人糾纏了許久,終於尋了個破綻將三人擊殺。轉過身來就看到了這驚險的一幕,失聲大叫:“小心。”
“呃……”
裘虎感覺眼前漸漸地開始模糊,手無力的鬆開了還插在唐宋身體裡的刀,不甘的倒了下去,至死他也想不通,爲什麼這個人能在刀貫穿胸口的情況下反而起身一刀殺死了自己。這個叫唐亮的小子,難道真的是閻王爺派來送我下地獄的?想到這,裘虎釋然一笑,吐出一口鮮血,眼中漸漸失去了神采。
一切都結束了。唐宋長噓一口氣,四肢大敞,臉上帶着安詳地笑容,慢慢閉上了雙眼。
對不起啊,沐兒,到最後也沒有找到你。
白馬失魂落魄的移動着步伐,慢慢走到了唐宋的身邊蹲了下去,顫抖着手放在了唐宋鼻樑下。最後一絲希望破滅,白馬無力的垂下了雙手,對着空無一人的天空喃喃道:“你這窩囊廢,只做了一刻鐘的英雄,便去了嗎?我爲什麼會爲你這個過客感到悲傷?”
“白馬,你現在這幅表情,不知要迷倒多少凡夫俗子啊。”
白馬警惕的擡起頭,就看到一個一身白衣、面若桃花的男子揹着把怪異的長槍站在牆頭上,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金狐狸。";白馬冷冷的注視着他“你來晚了,你的獵物已經和獵人同歸於盡。”
金狐狸哈哈一笑凌空將一樣東西擲向白馬,白馬順手接下,伸開手掌一看,原來是一顆淡藍色的圓潤藥丸,不禁愕然道:“這不是……”
“屍鬼丹,那老蛤蟆最得意的傑作。”金狐狸悠悠的說道“你給這喪門星服下吧,若是未傷及心脈,半個時辰後就能醒來。只是若想治好,怕是不可能了。”
白馬拿着藥丸遲疑道:“你爲什麼要救她?你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金狐狸聽了一聳肩道:“本來你們遇到哭喪二老之後,我就跟了上來打算出手取他性命,可是一看到你在場,我便遲疑了。等到了幷州,我又想取他性命,不料卻被一個老道士出手阻攔了。我和那老道士過了幾招,竟然完全不是他對手,被他逼着打發走了。幾日前,那老道士走了,我卻又接到教主的急訊,要我留着這小子的命,說是有位大人物和他有莫大的關係。也真是晦氣,一會兒要殺一會要救,合着我這次出來就剩跑腿了。”
“大人物……”白馬疑惑的說道“什麼大人物會和這傢伙有關?”
金狐狸嘁了一聲道:“我猜那大人物八成還是那老道,那老道只說這小子是個什麼“奇士”,我問教主,教主也不告訴我。那個,白馬,你殺了李繼捧的事我已經報告了教主,等處理完這小子你趕緊回去親自覆命吧,狐狸我先走一步。村口那幾十條個雜魚,我來時順手幫你解決了,不必謝我。呼哈哈哈……”
金狐狸笑聲還在耳邊,身影已然不見了,輕功顯然比白馬還高上一籌。
白馬眉頭緊蹙,跪坐在地上,把唐宋的頭放在自己大腿上,喂他服下了那顆屍鬼丹。而後,費力的將他擡進了屋裡。
唐宋醒來時,天色已經黑了。本來屍鬼丹是化死氣爲生氣,能夠把將死之人的命給拉回來。無奈連唐宋自己都不知道的是,他身體裡幾乎全是死氣,屍鬼丹化了四個時辰,終於把自己給化沒了,唐宋體內的死氣也只去了八分之一上下。不過,他的命總算是保住了。等他睜開眼來,就看到自己躺在牀上,白馬坐在牀腳看着他。
“我沒死?”唐宋淡淡問道。
“你很失望嗎?”
“談不上失望,老天爺不要我這條賤命,那我就只能好好活着了。”唐宋忍着胸口的痛坐起身來,說道:“我休息了多久?”
“四個時辰。”
“差不多了,等安葬了老爺他們,我也要離開這裡。”
白馬猶豫一番道:“我把屍體都拖到了街道上,不過實在太多了,埋起來怕是費些時間。”
唐宋看了她一眼,平淡的說道:“你一個女子,自己搬運這麼多屍體,辛苦了。”
“你還是,很討厭我這種冷血的性格.”
“沒有錯,但是現在,我覺得你是對的。”
唐宋說罷,穿上靴子走了出去。
曹家莊的街道,沒有了往日的熱鬧,如今屍體一路鋪出了百米,稱爲黃泉路也絲毫不誇張。
“屍體太多,即使埋在一起,挖坑也要挖到明晚了。”白馬這樣說着,卻被唐宋打斷了。
“白馬,我想放一把火。”唐宋站在曹家莊外,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說。
“我要放一把火,讓他們和曹家莊一起離開這裡遠遠地,去天堂,去仙宮,去那九天佛土,我也會和他們一起去那裡。從今以後,這世上只有唐宋,沒有唐亮,唐亮一直只屬於曹家莊。”
白馬看着唐宋的臉龐,彷彿看一個陌生人一般重新審視着他。半響,默默說道:“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我一具具翻看了屍體,這裡面沒有沐兒的。沐兒一定還活着,既然如此,我就一定要找到她。不過,在那之前,我準備先去一趟汴梁。”
“汴梁?你要去找曹彬?”
唐宋搖了搖頭,說道:“我說過,唐亮已經隨曹家莊去了,從此我和曹家也就沒了關係。如今我唐宋只是想要真正的活出個人樣,在這大宋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我去汴梁,是因爲我要做官。”
“你……”
“我要做官,我要做最大的官,我要翻手爲雲覆手爲雨,要着世間再也不會有人因我而死,再也不會犧牲任何人。”
白馬聽罷沉默了很久,才說道:“以後有什麼麻煩,可以去太平客棧找那個跑堂,他是我的眼線,自會通知我。”
天色越來越黑,唐宋和白馬將莊上的柴火通通搬了出來,把曹家莊圍了一個大圈。直到放下最後一束柴火,唐宋看着夜色中朦朧的曹家莊,撫摸着胸前的傷口,悲從中來:“我又成了一個人了。”
“唐宋。”
唐宋扭頭,見白馬已經準備好了十幾束火把,擺放在一起。臉色不自然的看着他。
是啊,還有她,原來我從來沒把她當成過自己人。唐宋在心中自嘲道。
“馬上就可以點火了,你還有什麼要帶走的嗎?”
悵然的最後望了一眼曹家莊,唐宋轉過身來,裹緊了棉袍,頭也不回的從白馬耳旁走了過去。
“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