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幾十號人,若等茂德帝姬救濟完了,哪還能剩下錢?
這還了得?
蔡鞗頓時慌了,趕忙悶頭往裡面擠。
“讓一讓,快讓一讓。”
忽地,一隻大手推來,伴隨着一聲咒罵:“你他孃的擠個屁啊!”
“哎呦!”
蔡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口中發出一聲痛呼。
推他的人,正是趙構。
蔡鞗齜牙咧嘴的呵斥道:“康王,我是你姐夫,怎可如此無禮!”
趙構冷笑一聲:“你也配當本王姐夫,趕緊滾!”
蔡鞗與趙福金之事,東京城的百姓不曉得,但趙構這些皇子們可是清楚的很。
先前蔡京與蔡攸得勢,他們也不好說甚麼。
但此刻今非昔比,加上有求於趙福金,自然不會慣着蔡鞗。
趙模啐了一口:“呸!伱這狗東西,平日裡欺辱五姐兒,現在竟還有臉來?”
“再不滾,打斷你的狗腿。”
一旁的趙榛幫腔道。
他是宋徽宗第十八子,與趙模、趙福金、趙富金三人同爲明達皇后所出,因此與趙福金的關係比之其他皇子帝姬更親厚。
蔡鞗也不傻,心知茂德帝姬是自己最後的希望了,乾脆耍起了無賴:“俺是太上皇欽定的駙馬,是你等的姐夫,俺與茂德帝姬不管如何,那都是家事,輪不到你們插手。”
見他這副滾刀肉的無賴模樣,趙模頓時怒上心頭:“找打!”
蔡鞗色厲內荏道:“你等可想好了,現今不是以往了,打架鬥毆開封府可是要抓人的。”
此話一出,趙模等人當即愣住了。
是啊。
世道變了,他們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帝姬了。
一旦犯事,韓楨可不會慣着他們。
見狀,蔡鞗心頭一喜,拍拍屁股爬起身,得意洋洋道:“世道變了,還以爲這東京城是你趙家說了算?還當自己是天潢貴胄?如今咱們都一樣,殺人償命,打人犯法!”
咯吱!
就在這時,公主府硃紅色的大門從內打開。
趙構等人也顧不得理會蔡鞗了,一窩蜂的涌上前,口中七嘴八舌的喊道。
“五姐兒,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福金妹妹,如今公主府被封了,姐姐身無分文,今晚只怕要露宿街頭了,能否借些錢應應急。”
“姐,阿孃走的時候,可是讓你好好照顧我的呀!”
“……”
趙福金看着眼前烏泱泱的兄弟姐妹,只覺耳邊有無數只蒼蠅飛舞,吵得她頭都快暈了。
“靜一靜,靜一靜!”
漸漸地,嘈雜的聲音平息。
趙福金微微鬆了口氣,檀口輕啓:“諸位都是福金的兄弟姐妹,叔伯姑姑,自然不會不管你們。”
“五姐兒仗義!”
“我就知道五姐兒不會不管我們。”
“福金自小就溫良賢淑,蕙質蘭心。”
漂亮話不要錢一般往外撒,至於有多少是虛情假意,就不得而知了。
趙福金自小被宋徽宗疼愛,年僅一歲,就被封爲公主,自小錦衣玉食,甚麼好的都緊着她先來,就連嫁妝都無比豐厚,甚至宋徽宗還專門在她的公主府與皇宮之間,修了一條飛道。
要說這些兄弟姐妹心裡沒怨氣,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我這裡也不寬裕,只能保證大家不會露宿街頭,餓肚子。”
趙福金說着,轉頭吩咐道:“青青,你去庫房取些錢,給各位哥兒姐兒,叔伯姑姑們一人支五十貫。”
她早非剛出宮的天真少女了,這些個兄弟姐妹甚麼德行,她還能不清楚?
一個個大手大腳慣了,若開了這個口子,那往後就沒完沒了了。
今兒個借幾萬貫,明兒個再借幾萬貫,她那點嫁妝,估摸着撐不到一個月,就會被折騰光。
況且,韓楨前腳剛抄沒了他們的家產,自己後腳就借這麼大筆錢給他們,韓楨會怎麼想?
韓楨之所以沒動她,擺明了是看在富金的面兒上。
她卻不能讓富金妹妹難做。
“五十貫?”
趙構當下不樂意了,嚷嚷道:“五姐兒,你這是打發叫花子呢?”
趙模附和道:“就是,五十貫還不夠去樊樓吃頓飯的呢。”
趙偲苦口婆心道:“福金啊,非是小叔貪得無厭,而是有一大家子人要養,五十貫着實不夠。五萬貫罷,就當小叔跟你借的。”
這廝是神宗皇帝的第十四子,而且還是遺腹子,所以年紀並不大,如今也纔剛剛四十。
“五姐兒不厚道啊,以往父皇最疼愛你,嫁妝少說有大幾百萬貫,逢年過節更是賞賜不斷,竟這般小氣。如今兄弟姐妹們落了難,你卻獨善其身,大夥兒心裡都清楚,五姐兒往後照樣錦衣玉食,怎能忍心看我們受苦。”趙植陰陽怪氣道。
話音剛落,就見趙模怒喝一聲:“趙植,你甚麼意思?”
他方纔埋怨歸埋怨,但畢竟是自家胞姐,容不得旁人污衊。
趙植斜眼看着他:“我甚麼意思,你心裡清楚。”
大夥兒都遭了災,憑甚麼你趙福金能倖免於難?
擺明了是姓韓的貪圖她的美貌,想來個姐妹雙收。
反正已有了個富金,也不在乎多個福金。
不光他這麼想,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是這般想法。
“你找死!”
趙模怒喝一聲,撲將上去,擡拳就打。
趙植一時不察,被打中鼻子,那股子酸爽勁兒直奔腦門,眼淚不受控制的唰一下就出來了。
待回過神後,趙植一個掃堂腿將趙模放倒,兩人立刻扭打在一起。“十一哥,我來助你!”
趙榛大吼一聲,飛起一腳將趙植踹倒在地。
趙植雙拳難敵四手,被趙模兩兄弟按在地上一頓胖揍。
“夠了!”
趙福金冷着臉,嬌喝一聲。
“哼!”
聞言,趙模這才停下手,冷哼道:“下次再敢胡言亂語,還揍你!”
趙福金環顧一圈衆人,冷聲道:“就五十貫,多一文都沒有。而且這筆錢是給你等的安家費,往後需自食其力。”
“五十貫就五十貫,總比沒有的強。”
見她語氣堅決,趙構知道再鬧下去也沒戲。
自家這個五姐兒,平日裡性格溫婉如水,但認定的事情,卻極其倔強。
很快,一衆皇子帝姬們拿上五十貫錢,紛紛離去了。
趙模討好道:“五姐兒,看在我幫你揍趙植那廝的份兒上,能否多給些?”
趙福金嘆息道:“非是阿姐心狠,實在是給多了,對你等並非益事。”
“五姐兒這話說的,誰還嫌錢多。”
趙榛撇撇嘴,小聲嘀咕道:“不想給就不想給,唬俺幹甚。”
啪!
趙模在他後腦抽了一巴掌,朝皇宮的方向使了個眼色。
見狀,趙榛頓時醒悟過來了,眼中閃過一絲驚懼之色,訕笑道:“嘿嘿,五十貫挺好。”
趙福金叮囑道:“拿了錢莫要亂花,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尋份兒工做。等富金妹妹來了,再看有沒有轉機。”
“俺曉得了。”
趙模兩兄弟會心一笑。
五姐兒不行,但十四妹可是韓楨的結髮夫妻。
兄弟兩一人拿着一張青錢,開開心心的走了。
目送他們離去,趙福金正準備轉身回去,卻見還有一個人站在那裡。
蔡鞗討好的笑道:“娘子,先前是爲夫錯了,我給你道歉。我保證,往後絕不胡來,定會老老實實過日子。”
“滾!”
趙福金懶得理會他,轉身就往府中走去。
蔡鞗急了,大喝一聲:“趙福金,不管如何,你都是我三書六禮,三媒六聘娶回家的娘子,我乃是你的夫婿。《女戒》言: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怎敢如此辱我?”
趙福金當即頓住腳步,轉過身子,語氣清冷道:“青青,去開封府請戶曹官兒來,我要與他和離!”
和離!
這兩個如同一道炸雷,在蔡鞗耳邊炸響,震得他腦子嗡嗡作響。
待回過神,蔡鞗大聲道:“我……我不同意和離。”
趙福金冷聲道:“根據《宋刑統》,夫妻分居三年以上,不需丈夫同意,妻子亦可和離!”
“你……”
蔡鞗徹底慌了。
名喚青青的婢女得了趙福金的吩咐,快步朝着開封府衙走去。
此刻的開封府衙,格外忙碌。
六曹三班的胥吏忙的腳不沾地,但精神卻格外亢奮。
如今可是魚躍龍門的大好機會,錯過了這次,往後再想當官就難嘍。
除了胥吏之外,還有不少身着儒袍的太學生在府衙內幫忙。
青青輕車熟路地來到府衙,值差皁吏攔住她,問道:“這位小娘子前來何事?”
青青柔聲道:“我家帝姬要和離,勞請戶曹的公差去一趟。”
皁吏當場就愣住了。
帝姬?
和離?
這兩個詞合在一塊,實在太勁爆了。
待回過神,只見那皁吏眼睛蹭一下就亮了,忙問道:“不知是哪位帝姬?”
“茂德帝姬!”
好麼!
大宋最美帝姬要和離,這個消息傳到府衙,連何慄都被驚動了。
親自走出來詢問道:“茂德帝姬爲何要和離?”
“這我不知。”
青青搖搖頭。
並非是不知,而是此事輪不到她一個婢女來多嘴。
何慄沉思片刻,說道:“本官親自去看看。”
一幫太學生連活都不幹了,烏泱泱的要跟過去看熱鬧。
沒辦法,實在是茂德帝姬的名頭太響亮了。
號稱大宋最美帝姬,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事實上,帝姬和離,之前有過先例。
仁宗時期,福康公主與駙馬李瑋就和離過。
而且,和離的原因很扯淡,公主喜歡上了一個小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