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有定力考生——范仲淹後記(中)

走在應天府書院的小路上,他意外地受到一封書信,確切的說,書信裡只有一行字、幾句話,他能夠看得出,這是《西江月》詞的下闕,當然,也只有下闕。這一行字字跡娟秀、飄逸,看得出寫這封信的人很有靈氣,也很有才情:

變卻人間萬事,不變金玉良緣。願得一人心相牽,情深歲歲年年。

范仲淹很想知道這封信究竟是誰寫的,但是,能夠猜得出,這肯定是個含情脈脈的少女。

在宋代這個以詞而出名的時代,官宦人家的女子,又接受過相關的教育,寫一首小令,那還不是信手拈來?

五天之後,范仲淹快要走了,少女聽說了消息,她鼓起勇氣,跑到范仲淹跟前,向他告白。

“范仲淹哥哥,你結婚了嗎?”

“沒有。”

“那你有心儀的人嗎?”

“好像。。。。沒有。。。。”

“那我將來可不可以成爲那個爲你灑掃庭除,收拾家務的人呢?”

“啊。。這個。。。。讓我好好考慮一下。”

“沒事的,你好好考慮一下吧。我會一直等着你的。當然,如果你心裡沒有我,我也不會勉強你。”

對於范仲淹來說,他心中有多少恩,就有多少福。而對於四個窮孩子來說,他們心中有多少怨,就有多少苦。

已經很久沒有講富家子弟與窮孩子的故事了,只是一直在solo范仲淹。但是,富家子弟與窮孩子的故事以及結局還是要講,這是因爲,邊塞man寫作遵循三大原則:第一,儘可能的避免頭重腳輕,開頭引入了富家子弟和四個窮孩子做配角,那結尾就一定要交代清楚他們的結局,一定要有始有終,絕對不能虎頭蛇尾。第二,儘可能的避免厚此薄彼,雖然說這篇文章要濃墨重彩地寫范仲淹,但是,也不能在寫富家子弟和窮孩子上不認真、敷衍了事。第三,儘可能的主題突出,詳略得當,這篇故事詳細寫范仲淹,略寫富家子弟和四個窮孩子,但是,人物是平等的,沒有高低貴賤,故事,也同樣精彩。

在范仲淹高中進士的前一年,富家子弟與范仲淹一同考中了舉人,但是富家子弟在會試中發揮失常,被淘汰了。而四個窮孩子呢,鄉試就落了榜,成了所謂的“賢郎更在孫山外”之人,就在這一天,范仲淹會母校看望婁老師之後,這四個人聚在一起,痛罵改卷人以及考官,說他們有眼無珠,竟然在鄉試就把他們刷下去,要是能有參加會試的機會以及參加殿試的機會,狀元、榜眼、探花會被他們這幾個人全部包攬云云。范仲淹在一旁聽到了,本來很想笑,但是,他一直剋制自己,使自己一定別笑出聲來,挫折與別人的惡意讓范仲淹學會顧及別人可憐的自尊。范仲淹於是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什麼都沒有聽到,從這四個人身邊走過。

擦肩而過,范仲淹與這四個人友善的打了個招呼。走過不太遠的路,依稀聽到一個聲音:聽說咱們應天府書院的教導主任李昌言的千金給范仲淹表白了,哎,你知道這個李小姐的伯父是幹什麼的?

“不知道啊。”

“那可是當朝參知政事李昌齡啊。”

“不會吧,這麼大的官!”

“這范仲淹啊,我覺得他跟我們也似乎沒有什麼不同,至少,在天黑時,我們仰望的是同一片星空。”

“可是啊,大家看看,他這一年運氣格外好。考試有文曲星護佑,一考就考中,中了二甲進士。來到學校看看老師,就撞了桃花運,名門的女孩子向他表白,真是羨煞旁人啊。”

“其實我覺着我們也不比他差多少,都是窮人家的孩子,誰怕誰啊,憑什麼他能當鳳凰男我們就非要做平庸之人啊?”

“肯定有不如人家的地方。”

“我可不這樣去想,我覺得我只是運氣不如他好,僅此而已。”

“也不盡然,要是我能有那范仲淹一半的才華,追求我的女孩子都要排成長隊。”

四個窮孩子都笑了。

而此時的范仲淹聽了,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他在想:當你們這幾個人和富家子弟吃大餐時,我在學習;當你們這幾個人睡懶覺時,我還在學習,當你們一起到南京路去看官家時,我依舊在學習,我含着眼淚在深夜裡舞蹈,在回憶裡奔跑,沒有人在年少時想成爲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也當然包括你們,你們啊,雖然不願意爲自己的夢想付出太多努力,卻一個比一個自命不凡。

緊接着,范仲淹對自己說:“接下來我即將步入官場,成爲一名八品縣丞,儘管生活會剝奪自己的所愛,踐踏自己的尊嚴,甚至是,把自己踩在腳下,官場的鬥爭也許會讓我遍體鱗傷,但是啊,我不能放棄,我怎能不去繼續堅持,我怎麼能夠倒下或者是屈服於命運。我的身後是我摯愛的人,是生我養我的母親啊,我俸祿微薄,但是現在已經光宗耀祖,我有能力盡自己的一份孝心。”

我相信:那些受過的傷終究都將會成爲我的勳章,都是我送給未來的自己最好的禮物。我范仲淹啊,也有夢想!

富家子弟考中舉人之後,進士科考試受挫,他聽從他當縣丞的父親的建議,先暫時不在應天府書院學習,到官場歷練歷練,一邊工作,一邊複習,不再做應天府書院的全日制學生了。等到以後複習好了,再去參加進士科考試也不遲,與此同時,迎接他的,還有一門親事,雖然是父母包辦的婚姻,但也很令他期待。

范仲淹要去做官了,富家子弟也要回到家鄉,進入體制內工作,四個窮孩子中,其中有一個覺得自己不是讀書的那塊料,也要離開應天府書院,準備輟學回家種地。一個宿舍,六個人一下子走了一半,一方面,該給走了的人辦一個歡送會,另外,好久都沒有聚餐了,該好好吃一頓了,這是一頓散夥飯,也許,是宿舍六個人全部到齊一起吃的第一頓也是最後一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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