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迷迷糊糊的睡醒,支撐着身子勉強半坐斜靠着牀頭,怔怔的看着窗外連綿不斷的秋雨。回憶着方纔做得南柯一夢,竟似回到前世的江南。
究竟這時前世今生,還只是自己的一個夢?他有些恍惚起來,自己當真是穿越了時空千年,夢迴到這個中華文明最燦爛的年代?是不是自己在家做的一個夢?看看四周古香古色的傢俱,宋江紛亂的大腦慢慢的轉醒,是真的,自己一直都真實的生存在這個年代,殺人如韭、弱肉強食的年代!
珞瑜端着一個小碗,躡手躡腳走進房,見宋江已是自己靠起了身,不由失色嗔怒道:“將軍,天氣霜寒,你怎麼能起來,裡面穿得這般單薄,要是染上風寒怎生得了!”
珞瑜嘴上嘮嘮叨叨,人卻放下碗,上來扶起他用枕頭墊好,靠在牀頭上,用被子把雙肩蓋好捂緊,左右看看沒有什麼透風之處,這才繼續溫柔地勸道:“以後要想起身坐着,喊我就是了,可不能像剛纔那般。”
宋江心中溫暖,臉上卻是露出幾分調侃之色:“你現在不怕我了,你不是說我的殺人的魔王麼,死了不是更好?”
珞瑜臉色緋紅,輕唾一口:“可不能說這種胡話,你現在傷勢未愈,雖說沒有傷到內腑,可醫生說你操勞過度加上失血不少,也是要細細調養的。”
宋江聽到這調養二字就是頭大如鬥,他上次可算是被靜養的怕了,整整近一個月都沒能出得遠門一步。想到這個宋江急忙岔開話題:“珞瑜,這幾日軍中的將士可都還好?怎麼也沒有過來看看?”
珞瑜捂嘴一笑:“怎麼沒來?來過幾次你都在熟睡,不想打攪你罷了。除了他們還有人來得更勤呢?”
“怎麼可能?我又不是昏迷不醒,怎會幾次來都見不着?”宋江大是不信,雖說自己疲乏,每日睡得久些,那也不可能次次來人都那麼巧法。看見珞瑜臉上的頑皮之色,宋江恍然大悟,手指着她:“是你騙他們,說我昏睡不醒是也不是?”
珞瑜見被他揭穿,有了一些慌張:“不是我的意思,是公主要我這麼做的。”
“公主?哪個公主?”宋江有些不解。珞瑜畏畏縮縮擡了一下眼皮,悄悄看了他一眼說道:“就是那個金國公主完顏長樂啊!”
完顏長樂?宋江疑惑看着珞瑜,不知這又是從何說起。
現在宋江和完顏長樂倒是熟悉了許多,這幾日宋江養傷之際,長樂時常到這兒來走動,還會做些幫他翻身,餵飯喂藥之事,也不顧忌什麼男女之防。宋江也只是猜想,這女直人也未必像漢人一樣,對男女的接觸看得太重,他自己本就是新世紀的思想,更不會去想得太多。
“那日你方一進城就暈倒了,醫生說你太過操勞身體極度疲乏又失血不少,需要靜養才能痊癒。那公主便囑咐我,只要軍中來人便帶他們在窗外看看便好,不能讓他們驚擾了你的休息。所以······”珞瑜見宋江似乎有些不悅,急忙解釋道。
宋江看着她有些驚怕的樣子,心中大是不忍,笑笑問道:“這幾日遼陽城中可是有什麼異樣?”
珞瑜見他面色和緩下來,端起放在一旁的藥湯,用湯鑰攪拌一下,輕輕吹了吹這才答道:“也沒有什麼,聽說今日有兩位王爺要到,說是斡離不和兀朮。”
“斡離不和兀朮!”宋江聞言驚坐而起,扯動身上傷口,不由疼得嘶牙咧嘴。
珞瑜卻是受了他一驚,嚇得差點湯碗都拿捏不住,急忙放到旁邊几上,捏着被燙住的手指輕輕吹着,“將軍怎如此驚訝?不過是女直人的兩個王爺罷了,怎值得將軍這偌大的反應。長樂公主說,待那二位王爺進城,還要來看望你的。”
宋江緩緩躺回原處,心中波瀾起伏。這兩位怎叫他不驚?一個是金太祖阿骨打的二子,靖康之難的東路軍元帥;另一位金兀朮更是後世婦孺皆知,是南下數度攻宋的統兵大帥,搜山檢海捕捉宋高宗的就是這位。
不過只緩得片刻,宋江就已經恢復了平靜。來到這時代這麼久,許許多多的歷史名人看得太多,見多已是不怪了。
平靜了一會,宋江在珞瑜的伺候下喝完湯藥,吩咐道:“你去營中幫我看望一下諸多將士,也告知他們一聲,就說我已經安好,過不得多少時日,咱們便要南歸大宋了,讓他們好好將養身體,不必擔心其他。”
珞瑜也知道宋江定然是放心不下義勇弟兄的,點頭應諾再給他擦拭一下嘴角,把他身子放平,喊來幾個府中的丫鬟在門外候着,這才放下心返身出門而去。
宋江躺着側頭看着珞瑜輕輕離去,心裡卻是有些愧疚,自己到了這時代確實招惹了不少女人,雖說這年代三妻四妾只是等閒,可自己受了幾十年一夫一妻教育的人還是有些不太習慣。原本他只想把珞瑜帶回大宋,給她找個好人家便好。可現在這情形,這些時日的朝夕相處,兩人之間感情早起了些變化,只是自己極力抗拒罷了。
珞瑜的態度,倒是大大方方,倒是自己扭捏得很。宋江有些苦悶,他也知道這種事情太平常不過,珞瑜出身官宦之家,又在宮中薰陶幾年,照顧自己無微不至,他又怎捨得讓她離開?
宋江心裡苦悶,還有一個比他更苦悶的。不過此人苦悶倒不是因爲女人,他也不可能再因爲女人苦悶了,這人便是童貫!
童貫前些日被蔡京宋江暗算,連門都出不得,只能在家中辦公。
那日他打了一個響噹噹的好算盤,要把義勇軍併入上四軍。這等強軍要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裡,伐遼之事勝算更大了許多。雖然他現在對遼國也不大看得上眼了,堂堂北遼兩京之地十萬人馬,竟然被義勇軍耍的團團轉,可見遼兵已是不堪一擊。不過即使如此,他也要把義勇軍奪過來,就算自己不能掌握,也不能操控在蔡京老匹夫的手中!
他的算盤打得不錯,在朝堂上早已經通過了,官家也是點了頭,誰能料到還是出了岔子!義勇軍要解散了!
今日樞密院接到義勇軍副統制孫俊真的奏報,此奏報意思比較簡單,簡單的要命!大概便是聽說朝廷要將義勇軍併入上三軍編制,義勇軍本是濟州民軍,軍中都是本地主戶,個個有家小拖累,不願意一輩子過軍中生活。於是恕難從命,準備解散了事!
童貫看着這份奏報,瞠目結舌!他千算萬算,卻沒有考慮到這一點。這義勇軍是鄉村主戶所建民軍,比不得朝廷官軍要受約束,來去自由。真要解散誰也不能說半個不字,朝廷對於此事當真還無可奈何!
雖說義勇軍就算是解散也能達到他的目的,可是這件事情會引起多大的反響,他不用想也能知道。上次因爲力諫不能發兵北上,他已經被百姓逼得惶惶不可終日,府門都出不得半步。就連那位一世清名的侯蒙侯相公,都被人罵爲奸臣指認爲朝中奸黨之首!
這事情再傳了出去,世人定會說他嫉賢妒能,活生生逼着義勇軍解散!童貫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當日爲了發兵北上之事,已有太學生數百人伏闕宣德門,爲宋江義勇請命,數千百姓從旁聲援助威!現在要是這事傳揚出去,又該是何等樣的場景!
童貫焦急萬分,在房中不停踱步,時而唉聲嘆氣,時而挫須頓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