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達善心裡正在爲女兒的事兒發愁,可半路卻突然殺出任守忠這麼一個程咬金來,心裡更是無比的煩躁。可是這個太監他照樣得罪不起,還得滿臉堆笑,那模樣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任守忠不愧是一個靠着察言觀色、仰人鼻息吃飯的奴才,剛端起酒杯就發現了蘇達善笑得比哭還要難看,就裝模作樣的輕輕嘆了口氣,一副無可奈何的口氣道:“蘇老爺子,灑家這次親自上門爲朝廷籌集銀子,也是無奈之舉啊!蘇老爺子家大業大,不會連這點兒錢也拿不出來吧?”
“拿得出,拿得出!”蘇達善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這點兒錢上,只好隨聲附和着。
任守忠笑道:“實不相瞞,灑家的日子也難吶!這江南幾路的賦稅雖說已經收齊了,可是那點錢對朝廷眼下來說實在是杯水車薪,這不,臘月十五太后就要祭祀太廟、賞賜羣臣,緊接着皇上還要冊封皇后,先帝爺的玉清昭應宮也要重新修繕,這哪一項下來不得是金山銀山?這不,眼看着大年一過,遼人的歲幣還要臨時籌措,還有西邊的李元昊屢屢犯我大宋,估計明年朝廷還要在西北用兵……不說這些煩人的事兒了,來,咱們乾了這杯!”
一見到這個任守忠,嶽明就覺得蘇達善女兒的事就有辦法了,瞅準任守忠出去方便的時候,嶽明趁機對蘇達善道:“老爺子,爲了你的女兒不去給那個石德奎將軍做小妾,你舍不捨得花點兒銀子?”
“捨得,捨得,只要是能把我女兒救出火坑,花多少錢我都捨得!”蘇達善忙道。
“這不就得了!”嶽明呵呵一笑,“你有銀子就往這個任大人身上使啊,只要他肯答應幫忙,什麼問題不就解決了!”
蘇達善一聽瞬間就茅塞頓開,是啊,這個任守忠聽說是皇太后派往這金陵城的耳目,別說是這小小的江寧府,就是這江南幾路的大小官員誰不心存忌憚。以前他是沒有門路,如今一看這個嶽公子和任守忠如此親近,如果搭上了這條線,能託這個任守忠給那個石德奎帶句話,還有什麼事解決不了的?
蘇達善久經商場,對這官場之事早就觸類旁通了,急忙回頭吩咐劉管家去準備銀子,回頭對嶽明笑道:“嶽公子真是深藏不露啊,想不到和任大人這樣的權貴還如此親近……”
“蘇老爺子,你還是別說了——”嶽明急忙將蘇達善打住,再讓他說下去,估計渾身又得起雞皮疙瘩了,伸手摸了摸鼻子,笑道:“我和這個任守忠也只是見過一面,這些人的話咱們可不能當真,誰知道他們安的是什麼心啊!剛纔在屋裡他當面叫我嶽老弟,可是這一出屋,轉眼間就成我嶽公子;說不定回去睡上一覺,連我是誰都不記得了!——福禍難料啊!”
蘇達善一聽嶽明說的心驚肉跳,急忙小聲附和道:“我也想不到他這樣一個朝廷大員怎麼會突然跑到了我的家裡,嶽公子言之有理,福禍難料啊。”
時間不大,任守忠從外面回來重新歸座。蘇達善接過劉管家遞過來的銀票,附身上前,就放到了任守忠的眼前,諂笑道:“任大人,這是您需要的三千兩銀票,賬房上已經湊齊了;另外還有三千兩是孝敬大人您的,小人是一介草民,日後如果遇上什麼難事,免不了還要麻煩大人您吶!”
任守忠拿起桌上的銀票用手指彈了彈,頓時心花怒放,一邊往懷裡揣一邊哈哈笑道:“蘇老闆客氣了,別的不敢說,在咱們大宋朝還沒有灑家辦不了的事,以後有事你就直說無妨。[]”
蘇達善知道這些閹貨喜怒無常,這個大好良機就在眼前,他豈肯錯過,一看任守忠把銀子收好了,急忙舉起酒杯道:“任大人,實不相瞞,老朽如今就有一件事有求於大人!——來,老朽先敬大人一杯!”說完一仰脖幹了。
任守忠一聲奸笑,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道:“灑家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喝酒的時候不談事,談事的時候不喝酒。既然蘇老爺子有事相求,那就請講,說完了那些煩心事,咱們喝酒也敞亮,是吧,嶽公子?”
“是,那是!”嶽明一樂,沒想到這傢伙還有這麼時髦的規矩。
蘇達善以爲任守忠大講喝酒的規矩是在藉機推脫,想拿了錢不辦事,可是一聽後半句,頓時激動萬分,忙道:“馬步軍都總管石德奎將軍傳過話來,要……”
嶽明一聽這蘇達善開門見山,直奔主題,頓時就覺得不妙,急忙開口道:“慢着,慢着,老爺子你讓劉管家去廚房看看還有什麼沒上來的好菜,還是我來向任大人說吧!——是這麼回事,昨天老爺子的二女兒牽着狗上街被石德奎將軍撞上了,石將軍覺得光天化日之下在鬧市遛狗實屬違法亂紀,放出話來要重重治罪!老爺子愛女心切,一聽石將軍說要嚴辦,嚇得六神無主,這才急火攻心臥牀不起,所以求任大人給說個情。石將軍嚴格執法堪稱模範,在下也由衷得欽佩,可是老爺子的女兒年幼無知,屬於初犯,還是別揪住不放爲好——”
蘇達善剛開始急的直跺腳,心說這嶽公子怎麼傻了,不是這麼回事啊,那石德奎要強納我女兒當小妾,你不是不知道啊。可是細細一琢磨,頓時開始暗自叫好,還是這些讀書人狡詐啊!
如果按照他的說法,那不就等於在這個宦官面前告狀嗎,就算是這個任守忠能出面擺平此事,可是這傢伙是個宦官啊,說不定那天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到了那個時候石德奎想整死自己,還不跟弄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嶽老弟,別說了,哈哈哈,灑家還以爲什麼大事呢!”任守忠端起酒杯笑道,“這對灑家來說根本就不是個事兒,來咱們共飲此杯!”說完一飲而盡。
蘇達善急忙賠笑道:“那就有勞任大人費心了!”
“不費心!”任守忠回頭對身後的一個小太監吩咐道:“你拿着我的名刺到天寶山禁軍駐地去,讓石德奎跑步來這裡回話!”
小太監答應一聲,領命而去。
不會吧,嶽明今天可算是開了眼界。那應奉司聽起來不過是專門給皇宮大內採購一些花石和奇珍異草之類的東西,這個任守忠只是一個應奉司的都司宦官;石德奎可是一個手握兵權的元帥級別,怎麼能被一個宦官呼來喝去的,這成何體統?
任守忠一看嶽明的眼神似乎對他的能力還有所懷疑,故意提高了嗓門,一副大包大攬的口氣道:“嶽公子你就放心吧,這蘇老闆的事兒就包在我身上了!等會兒石德奎來了,灑家要給他們兩家當場調停此事!”
嶽明心想,縱觀歷朝歷代,這些宦官雖說奸邪狡黠,可是他們的能力卻是不容置疑的。既然任守忠這傢伙有如此大的口氣,那肯定也是一個手眼通天的人物,只是不知道那個石德奎肯不肯買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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