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廣州,呂璟一行人直接乘坐福船沿海北上,順着陸地邊緣分別到達福州、明州等地,最終在兩浙路的揚州上岸,再走大運河,半月多的時間,就順利抵達了大宋中心,汴梁。
深冬已至,開封府境內依然車來人往,熱鬧非常,但百姓們的衣着還是肉眼可見的寬實起來,隨着嶺南棉紡織業的發展,如今有條件的家庭,幾乎家家都要置辦着過冬了。
“王爺,前邊似乎發生了什麼爭執,城門堵了。”韓世忠一身棉服罩的身材愈發寬厚,呼呼的喘着熱氣。
“去問問,如果不成,我們就換走東門。”呂璟擡頭望了一眼,如今的汴梁,似乎更加繁華了。
韓世忠領命而去,不過片刻,已經打探了情況回來彙報,“是朝廷新設了慈濟院,專門爲冬日裡無處可去的孤寡老人提供,許多周邊百姓也都趕過來了。”
“那就走東門吧。”招了招手,馬車在些許停頓後繼續向東面行去。
等進入城中,呂璟也聽到不少趙佶近來實施的仁政,設立慈濟院,擴大安濟坊規模,又准予考上太學的貧寒子弟免去食宿,一樁樁一件件,從醫療到教育等一系列福利制度,看起來儼然是又一位仁君在位。
可熟知其中實情的呂璟很清楚,這些制度前世時徽宗朝也沒少搞,卻終究只是籠絡人心的片面功夫,比起他日益增加的宮廷開支,不過是九牛一毛。
“先去西域報社。”呂璟開口言語一聲,馬車自朝陽門入,迅速行駛到角門進入內城,汴河已近在眼前。
往日裡氣氛火爆的西域報社現在已經冷清許多,呂璟邁步入內的時候,正巧看到一個鬚髮斑白的老人正在安期期攙扶下離開。
“老相公?”
“王爺?”
呂璟和安燾都嚇了一跳,一個沒想到對方會這麼快孤身入京,另一個,則沒想到這位三朝老臣,會在幾月之內老成這副樣子。
“人嘛,上了年紀都是一瞬間的事,讓王爺見笑了。”安燾撫了下頜下白鬚。
“老相公可否賞臉,去高陽正店小酌一番?”
“正有此意。”安燾顧不得女兒臉上的不滿,大笑着開口應了下來。
“寂然子先帶山鎮哥他們去安置,韓五隨某去陪老大人。”呂璟朝安期期點了點頭,親自攙着安燾向對面走去。
一碗烹羊羹,幾道時鮮小菜,再來就是些果子汁之類,三人在高陽正店正式落座。
“你這小子,說好的酒呢。”安燾開口笑罵。
“老大人還是身體爲重,近來朝廷情況如何?”呂璟笑着迴應道。
“哎......一言難盡。”提起這個,安燾不禁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眼神中原本的淡然,也漸漸被痛心取代。
“大郎,你還不知道吧,朝廷已經準備將老夫和曾布都送去南京養老了。”
“怎會如此?新朝剛啓,還不到換代的時候啊。”呂璟印象中,趙佶應該沒這麼蠢纔是。
“是蔡京的手筆,空出來的位置,要給程頤和張商英二人,聽說其還給官家上了一封元祐黨人折,只是好像被壓下來了。”
“元祐黨人碑!”呂璟吃了一驚,他沒想到蔡京剛剛登上相位就開始施展手段排除異己,安排自己人手,這分明是有壟斷朝堂的用心!
“宮裡現在也是讓樑師成和童貫二人攪的烏煙瘴氣,前幾天還發生了一樁醜事呢。”安燾臉上苦笑更濃。
“可是宮裡嬪妃出了事?”
“那倒不是,皇帝還沒那個膽,官家看上了一個礬樓的妓子,最近夜夜悄悄跑出宮去,爲了遮人耳目,睡在龍牀上的,竟然變成了樑師成那個閹宦之輩!”
......
呂璟也不禁苦笑起來,趙佶這胡鬧的本事,剛剛登上帝位就讓他吃了一驚,還真是天生敗家子的材料。
“老相公,章相的後人可還好?某想要和他們見上一面,卻苦於無人引見。”
“聽說這幾日就要回鄉了,家裡兩根頂樑柱同時倒下,章家也算是完了,老夫找人知會一聲,明日帶你前去吧。”
“多謝老相公。”呂璟拱了拱手,徑自陪着安燾說起大宋近來南北的新鮮事,倒是讓一心困在朝局裡的他心情好了不少。
等到菜過三巡,呂璟差了韓世忠送老相公安燾回府,剛要回返西域報社,忽然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堵在了門口。
“師兄?”
“虧你還知道某這個師兄!”李格非氣的吹鬍子瞪眼,隨手掂起一個凳子腿就砸了過來。
可把呂璟嚇了一跳,這是多大的仇?氣的老李這種文人士大夫都想着動粗了。
“師兄,先把事情言明可好。”
“要是蘇師還在,某非要親自去討個公道!先吃了這一頓打再說!“李格非完全不顧及自己形象,抄起一件凳子腿繼續殺來,於是堂堂大宋第一位異姓王,只好倉皇逃竄,徹底敗退下來。
一直跑到街道角落,遠處還能聽到李格非憤憤的喝罵聲,呂璟感覺自己也是冤枉的緊,到底哪招惹他了,好歹是同門師兄弟不是?
“王爺......”此時卻聽得角落裡傳來一聲女子低吟,人很清秀,一身婢子的穿着打扮。
“小娘子遣奴前來送封信,還說讓您這幾日千萬別來報社,躲着點李大人。”
呂璟接過信件,清一色秀美小字,匆匆一瞥,他就認出這是李清照的手筆,在往下看,是一首浣溪沙。
“繡面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
看完這首詞,呂璟已經猜出了幾分李格非惱怒的緣由,合着竟然是覺得小爺配不上他的寶貝女兒?
再往下看,呂璟的怨念不由轉到了哲宗趙煦身上,說好的安排妥善,如此粗暴的讓李清照當二奶,就是安排?
.......
想想李格非也是書香世家,自家女兒又是大宋一等一的才女,樣貌才學全都是萬里挑一,結果卻因爲哲宗一封詔令淪落到給呂璟做妾,老李不發瘋纔是怪事!
“大郎?剛聽期期說你進京了,在這裡作甚?”街道角忽然傳來佛印的聲音。
“師叔小聲點,莫要讓李大人瞧見了。”呂璟嚇了一跳,幾步跑到佛印身邊,講明緣由後,後者卻忍不住更加瘋狂的大笑起來。
於是,抄着凳子腿的李格非,洶涌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