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看得出楊侗這一次的手伸得很長很長,而且派去偏遠之地的人,盡是優異者。這也讓衆人看到了楊侗的野心,不只是一統天下那麼簡單。
眼前這一千人,全都是正處於熱血沸騰的年齡時段,對於楊侗的安排不僅沒有怨言,反而勁頭十足,
“爲保諸位安全,我已從軍中挑好縣尉、都尉人選,這些人皆是軍中最出色的校尉,他們會和諸位一同赴任。希望諸位好好把握這個機會,爲我大隋立足域外,打下堅實基礎。”
“臣等謹遵殿下聖諭!”千名縣級官員紛紛行禮。
“諸位且回驛館歇息,各地秩序由軍隊暫時維護,我希望諸位能在儘快上任。”
“臣等告退!”衆人聞言,連忙告辭離去。
看着一張張興奮的臉龐,楊侗的腦海中忽然閃現出‘上山下鄉’這個詞兒。
看着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大殿,“逾禮”坐在龍椅之上的楊侗一顆心有點空落落的,彷彿少了點什麼,說不上來。
或許,是寂寥吧。
就在這一刻,楊侗忽然想家了。
想念家中的親人。
衛鳳舞、長孫無垢、水天姬、李秀寧、四個可愛的孩子和未出生的孩子,還有母親劉後、皇祖母蕭後、蕭太妃、韋后、小公主、南陽公主、弟弟楊侑、表弟楊禪師……以及老是調戲自己的‘大內總管’、御姐江鳳儀
心中莫名孤寂的楊侗在這一刻,忽然特別相信他們,很想回到他們身邊。
“呼!”
長長的吐出胸中悶氣,楊侗將這些念頭排出腦海,他知道還不到悠閒生活的時候,真要任性的這麼做了,那眼前無數生命和屍體堆積出來大好局面,將會生生斷送在自己手中。
爲人主,公私必須分明。
但這也代表自己要承受許多外人無法知道的孤獨,只不過,爭霸之路是自己選擇的,再難受、再寂寥都必須撐下去。
每當這種情緒出現的時候,楊侗都會告訴自己:現在的拼搏,都是爲了保護自己珍視的親人,都是爲了未來更好的生活。
自己不能有太多私人情緒。
因爲他,實在承受不起
縱橫是大隋親王、皇帝,也承受不起。
有了過多的柔情,心中就多了許多羈絆,無論對手、敵人,也會因此有更多對付自己的手段。
所以他離開溫暖家庭之後,便不敢帶入過多私人感情。
他害怕自己因此而失敗,一旦敗了這個家就毀了。
那種因爲失敗而失去親人的痛苦,無論對自己或是自己的親人來說,都是一種難以承受的慘痛折磨!
“啊啊啊……”
楊侗走到兩儀殿門口,很突兀的狂嚎了一聲,如同一陣鬼哭狼嚎。
“殿下…發生了何事?”
剎那之間,
羅士信、陰明月各帶一羣侍衛衝了過來,衆人紛紛戒備的看向四周,沒看到半個人影,都疑惑的看向楊侗。
楊侗苦笑。
不能帶私人情緒也就罷了,發泄下情緒都興師動衆,真是……
“沒事兒。”
楊侗搖了搖頭,鬼哭狼嚎一陣子,人也變得清爽不少了:“不高興的時候鬼哭狼嚎一聲,心情就會暢快,果然很有效。”
“是嗎?”羅士信撓了撓頭道:“殿下,要不我們去打獵,散散心?”
陰明月的一雙鳳眸也看了過來。
“不行啊!得儘快處理長安這邊亂七八糟的事情,後天必須回鄴城!”
楊侗搖了搖頭,示意衆人退下。
各國使節都在鄴城等着登基大典,若是自己這個主角雙十一那天趕不到,那就搞笑了。
回到兩儀殿,開始思索關中的局勢。
以隋朝在民間的人望,大破東西突厥的威望,以及眼前發生的宮變,關隴世家的暗勢力不說徹底死絕,但至少有七成死在那天晚上,加上關隴世家叛徒的出賣,這兩天又抓了、砍了不少,林林總總加起來怎麼也消失了八成,自己離開長安以後,裴仁基他們會在後期跟進,這麼一來,只剩的一二左右,已經不能對關中造成破壞。就算這些人要搞事,百姓也不會跟他們作亂。
更何況死士也是人,當他們年長日久的離開主家,忠誠度自然會慢慢淡去,能夠過上正常人的生活,恐怕沒有人願意在黑暗中生活,如此下來又少一部分。
爲難的是,李淵不但派了李世民在西城郡的石泉鑄城,駐有精兵六萬,還在通川、清化、義城、武都、宕昌、同昌等邊郡同樣駐紮大量兵馬。
打仗,楊侗並不怕。
別說李淵正處於最疲弱的現在,就算巔峰時期也照打不誤,更何況戰略要地都處於大隋之手,楊侗就更沒理由害怕李淵了。只是各地鎮邊大將都要去鄴城參與慶典、接受封賞,如果李淵搞突然襲擊,麻煩可就大了。
雖說可能性不大,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尤其是那個李世民,絕對是最大的不穩定性因素。
楊侗自己想不通,索性召來韋雲起、房玄齡、杜如晦、李靖、裴仁基,將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
讓大家說說自己的意見。
房玄齡失笑道:“殿下多慮了,我們手中還有關隴、關東、南方世家的諸多子弟,這些都是我們手中活生生的人質,即使李淵想動手,那些世家也不會同意,這是人和。”
“漢中、關中的天險要塞皆被我大隋佔據,易守難攻,只要守軍繼續閉關,李唐縱有數十萬雄兵也難以攻克。在邊郡之中,我大隋除了正規軍,還分佈着十幾萬名屯田軍,即便李唐來戰,我軍也守得上一年半載,這是地利。”
“至於天時,則有兩個方面,首先是李淵正處於疲弱之時,如果在殿下登基之期激怒殿下,我大隋幾千萬人的怒火不是他承受得了的;其次、南方戰事如火如荼,李淵正在和王世充、李密爭奪荊北,在其南面還有一個蕭銑,他不會蠢到招惹我大隋。”
“殿下,房尚書言之極是。”李靖這時說道:“李淵是關隴世家的代表,被百姓視爲諸賊之首,他即使真的攻陷了漢中、關中,甚至整個雍州,也沒有百姓去支持他,而且他的兵力嚴重不足,打下了也根本守不住。”
“沒錯,既然守不住,又何必激怒我大隋?”韋雲起最後總結性的說道。
“大家說得有理!”楊侗苦笑一聲,揉揉眉心:“我自己都覺得,這些天有點魔症了…想到就要當皇帝了,這心情怪怪的,感覺就像是即將當新郎的少年郎一樣…”
衆人會意大笑。
“對了,讓蘇定方也回來。誰不在場都是一種遺憾。”
皇甫無逸、皇甫無逸、秦瓊、羅士信、裴行儼、牛進達、賈務本、裴仁基、王辯、楊善會、楊元弘、魏徵、蘇定方、李靖……這些人,都是他剛剛穿越過來不久,一直跟隨自己到現在的人,在自己最害怕、最迷茫的時候有他們一路扶持,纔有奮鬥的勇氣,也纔有打下了今天的大隋江山。內心裡,楊侗真將這些人當做自己最親的人,已經成了生命中的一部分。
以前大家天各一方都無所謂,但登基那天,若是這些人不在,大家都會遺憾。
“這,不太好吧。”韋雲起道。
“那不行!”楊侗斷然拒絕,雙眸看着虛空裡,沉聲道:“我今天這個高度,是大家一步一個血印換取的,如果大家不在場,我登臨絕頂又有什麼意思?”
這句話很低,但卻擲地有聲。同時也很真摯,很誠實,很感人。
“江山丟了,可有再打回來!可是有些遺憾一旦發生,一輩子都補不了了,我不希望有這個遺憾,我希望大家與我一同榮耀!”
“我現在也不信李淵有這個種了…告訴獄卒,對一干人犯牢牢看住…若是李淵來犯,或是有人劫獄,統統給老子砍了…而西域就更加不可能了,他們的很多國王都去了鄴城,他們沒實力,也不敢入侵明月郡…”
“就讓我任性一回吧!”
“喏!”衆人各自相顧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濃濃的感動、感激。
楊侗心下苦笑,還說不摻雜私人感情……看來自己還是一個人,還沒有修練到冰冷無情的神的地步。
。。。。。。。。。
楊侗這邊有條不紊的準備回鄴城,而襄陽皇宮這邊,隨着李世民迅速將大興宮變失敗消息帶回,變得一派愁雲慘淡。
如果把自己的軍隊和各家的家底都算上的話,這次對付楊侗,李淵總共出兵十二三萬,在有心算無意之下,李淵本以爲有六七成勝算。可李世民居然跟他說:失敗了、慘敗了!
在這一役中,李唐折了兩名大將軍、一個駙馬,李淵感覺自己顏面丟盡。
通過李世民的介紹,可見楊侗又是鐵了心要收拾他了,尤其是在邊境的大放肆宣傳,顯然打算用世家望族爲武器來對付自己呢,若是兩名大將軍和一名駙馬都陷在長安的消息於境內傳來,對李唐軍心士氣又將是一個沉重打擊,隋軍若是又在邊境陳設大軍,犯了嚴重‘恐隋病’的唐軍怕是一戰都不敢打。
種種可怕的後果令李淵如坐鍼氈。
李世民先是介紹了大興宮的戰況,然後將厚厚一疊名單呈給了李淵,沉聲道:“父皇,楊侗讓我們以一百萬石上好糧食贖回竇琮大將軍、五十萬石贖回竇抗大將軍遺骸、三十萬石糧食贖回妹婿(裴律師)遺骸…各世家代表一人二十萬石,死的活的關隴世家子弟一律十萬石!一口價,沒有折扣。這份名單上面共有2076人,隋朝的人還說,以後還會有,意思是說還會順藤摸瓜接着抓人。”
“廢物,一羣酒囊飯袋。”李淵陰沉着臉,一張一張的翻看,他猛地將這些名單扔到地上,怒喝道:“我們把關中丟了,關隴世家的錢糧全部都變成楊侗的了,今年又逢大旱,各地歉收,哪怕是把百姓家中的糧食一顆不剩的收繳也不夠,我們難道不要吃飯了?”
也直到此時此刻,才發現關中對自己是何其之重,失去了關中,李唐王朝等於是斷了財路。關隴世家一個二人都清潔溜溜的逃出關中,從此以後再也無力支持他了,而關隴世家數世積蓄全部富了楊侗,這讓李淵妒忌得發狂。可楊侗這個小王八蛋,現在還開了一個自己承擔不起的贖金,他哪裡拿得出來?
楊侗,這是在掘自己的根子啊!
想到如今楊侗打敗了東西突厥,可以鬆開手腳、肆無忌憚的攻城略地,李淵就恨得咬牙切齒,但更多是擔心、害怕,如果楊侗挾大勝之勢南下,李唐怎麼擋、拿什麼擋?如果此時他打進兵力空虛的巴蜀,那就徹底完了。他更恨自己一時鬼迷心竅,居然又聽了裴寂的話,去招惹楊侗這頭野獸。
想到這件事,李淵就是一陣陣窩火,真要是能把楊侗弄死,你好我好大家好,偏偏又敗了,無數世家領軍人物被直接斬殺。
李淵的心情是壞到了極點,一方面將楊侗恨之入骨,另一方面他又恨唐軍上下不爭氣,楊侗把一個偏安一隅、苟延殘喘的隋朝越打越強,唐軍卻越打越弱、越打越把地盤縮小,李唐先先後後被楊侗奪走了一半以上的疆域,先先後後被吃掉了近百萬大軍,這些軍隊怎麼就這麼廢物呢?他真想學一學當初的楊侗,拎着刀子衝鋒陷陣,將隋軍砍個稀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