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青冥,東方漸漸綴出一點金光,從間隙綻射而下,金色的晨光沿着山巒、林野迅速推來,將不大的村子包裹了進去。
淅淅瀝瀝的雨聲停下,積攢的水珠從房檐‘啵’的輕響,落在地面。
溫熱的光芒擠進微開的窗櫺,灑在一張牀榻上。
呼呼啊……
少年嘴角流着口水,吸溜幾聲,蹬開被褥,側了側身,還有夢囈的話語在嘴裡徘徊。
“嘿嘿…..本大俠鋤強扶弱…..快快放開那女子!”“嘿,看我一劍定乾坤……”
“別跑,本大俠不殺你。”
“不殺誰?!”
這時,房門嘭的推開,一個婦人拿着擀麪杖進來,驚得牀榻上的少年猛地坐起來,當頭就被打了一棒,捂着額頭屁滾尿流滾下牀。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少年低下頭,小聲嘀咕。
“嬸,下次別用擀麪杖了吧……”
“疼吧?”
少年點點頭:“疼!”
“知道疼,還不早起,趕緊洗漱,開門做買賣。”那婦人舉起擀麪杖作勢又要揮下,不過最後還是輕輕在少年背後捅了一下:
“不然咱倆喝西北風啊!”
少年也知婦人刀子嘴豆腐心,迅速將鞋子套上,站到門口挑了挑下巴。
“嬸,你放心,將來我一定拜高人爲師!”
說着手腳比劃兩下:“學成武藝,行俠仗義,再給你養老送終!”
裡面,擀麪杖扔了出來,呯的砸在他腳邊,少年連忙跑開,蹬蹬蹬的跑下樓,一邊去開大門,一邊回頭朝走到欄柵的婦人說道:
“我李隨安說到做到!”
吱嘎——
客棧大門拉開,少年沐着晨陽舒服的伸了一個懶腰,剛邁出門檻,腳下呯的絆了一下,身子跌跌撞撞向外走出幾步,差點摔下臺階。
“誰的書架放這裡,不怕摔死個人!”
李隨安揉着腳原地蹦跳,疼的擠眉弄眼,隨後,臉上表情愣住,另一邊屋檐,有個青衫書生,枕着柴禾瞌睡,旁邊側臥一頭毛驢,看上去有些年歲了,渾身雜毛斑駁。
“喂喂,你這個書生怎麼睡在這裡,快起來,我家客棧開門了,你要是住店就……就…..”
少年目光看去另一個書架,七柄長劍就那麼隨意的斜躺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走了過去,伸手想要去摸一下,有話語在一側響起。
“你家店終於開門了?”
偏過頭,那青衫書生不何時坐了起來,笑吟吟的看着他,李隨安連忙收回手,站起身退到一旁,不時還看去那幾柄兵器。
“開…..開門了,先生是要住店嗎?”
陸良生撣撣袍上的灰塵,從地上起來,笑道:
“還不知,不過吃飯是肯定的,小兄弟先幫我這老驢拉去你家後院喂些乾燥的草料。”
“哦好的,先生裡面請!”
那邊老驢不等少年過來,自個兒從地上起來,懨懨的甩着禿尾巴走去後院側門,令得李隨安心裡稱奇。
‘這老驢通人語?竟然這般靈性。’
又偏頭看去走進客棧的書生背影,頗爲老成的摩挲尖尖的下巴。
“這位先生還帶着劍,肯定是江湖大俠,拜他爲師,不就能學上武功,闖蕩江湖?!”
摟了幾把草料放進食槽,越想越耐不住心裡想法,少年叼着草杆,拍了拍驢頭。
“乖,你自個兒吃!”
躡手躡腳的貼着牆根,溜去通往廚房過道的門口,探頭探腦的朝裡看了看,沒見到嬸嬸,這才放下的又靠近過去一點,豎起耳朵傾聽。
嬸嬸的聲音正從那邊傳來。
“這位客官,小店寒酸,沒有太多菜式,不過彘肉都是自家養的,魚也是附近江河裡捕的,保證新鮮。”
廳裡幾張破舊的桌椅,婦人捏着圍裙一角,賠笑的看着面前的書生,不過還沒等她說完,對面的陸良生拱了拱手。
“山野書生,一點粗茶淡飯也是行的,不用那麼講究,內掌櫃做幾道拿手家常菜就行了。”
“那就行,客官先坐着。”
婦人滿臉堆笑,大清早一開門就有買賣,心情也舒暢許多,快步走竈間,看到探頭探腦的李隨安,拿手在他頭上打了一下。
“去燒去溫水,給那位客官端去。”
陽光升上雲間,晨光穿過客棧每一個角落,竈間炊煙裊繞,案板上全是‘咚咚’剁菜的聲響,婦人不時放下刀具,轉身往竈口傳進柴禾,擦了擦臉頰的熱汗,拿起鏟子在鍋裡翻炒,傳出一陣陣香味。
少年拿着蒲扇蹲在小爐飛快的搖動,見到熱氣噴出壺口,興奮的提過手中,將碗摻滿,端在雙手間,小心翼翼的端去客廳。
猶如拜師一般,恭謹的放在那書生面前。
“先生,請喝水。”
李隨安說話聲很小,一來他想拜師,可從未做過,又不敢確定眼前的書生真會武功,二來也怕竈間的嬸嬸聽到。
見書生朝他禮貌的笑笑,伸出手端過碗,擡去嘴邊時,少年瞧了瞧他手上是否有老繭,忍不住小聲問道:
“先生會武功吧?”
“呵呵…..會一點。”
陸良生確實只會孫迎仙教的乾陽掌,其他的,好像都是法術一類,見少年人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猶如當初自己求一杆毛筆時的模樣。
“真的…..真會啊。”
聽到這番回答,李隨安搓了搓手,一時間忽然忘記該怎麼開口。
書生忽然開口,朝他笑道:
“你家有生意了,快去迎客吧。”
嗯?
少年愣了一下,看去門外,村道上倒是有不少村裡的鄉親此時正扛着農具走出家門,哪裡會有客人,還以爲是面前這位書生故意說的話趕他。
下一刻,有馬蹄聲遠遠而來。
晨光裡,一匹快馬衝過村間泥道,驚得農人匆忙躲開引來一片罵聲,而那騎士充耳不聞,來到客棧門口駐馬停下,丟開繮繩便是大步走了進來。
“這位客官,你是住店還是吃些飯食?”
李隨安連忙迎上去,走進那人,大約三十多歲,髮髻整齊,上脣一字胡,下頷一縷短鬚,着了一件黑色袍子,背後負了一把長劍,打扮倒是想江湖人,一進門就盯着那邊的書生看。
“客官?”
少年又喚了一聲,那人瞥了李隨安一眼,徑直走去旁邊一桌。
“隨便上一點,有酒最好,本人想請那位先生共飲。”
這邊,溫水侵過嘴脣,陸良生睜開雙眼,盯着碗裡蕩起的漣漪。
哎,祈火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