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豬且慢動手。”
畢竟有求於人,陸良生不想弄的雙方都沒臺階下,就算豬剛鬣把陰府打的一個底朝天,自己要問的事情問不出來,也是白來一趟。
“二位!”
按下九齒釘耙,陸良生上前抖開雙袖,拱手朝向高聳的城牆上屹立的神荼鬱壘二神,勾勒出微笑。
“在下陸良生,能見到人間傳說中的神荼、鬱壘二位陰神,實乃幸事,二位與人間的畫像果然相似。”
“人間還有我二人畫像?”
神荼、鬱壘二神在牆垛後遲疑了片刻,還是緩緩擡手向下方拱了一下,算是還去一禮,留意他們神色、動作,陸良生垂下手,笑着又上前兩步。
“二位在人間大有聲譽,每逢過年過節,家家戶戶房門都有神荼鬱壘的畫像貼上去,人們常說二位是驅邪制鬼的神人,在下還未修道時,也是普通人家孩子,並非刻意阿諛奉承,信口亂講,往後二位得閒,不妨上陽間看上一看就知曉了。”
見陸良生說的誠懇,二神你看我,我看你,繃着的臉有了絲動容,嘴角都不由勾了勾,又忍了下去。
他們原本就是桃精柳怪在度索山得道,後受泰山帝君之命來鬼門關爲門神,從未知曉陽間能有他二人名號,眼下聽來面子上都不由覺得舒暢。
看去下面這個叫陸良生的修道中人,也順眼許多,神荼大手一揮,讓下方鬼頭閉了噴涌的極陰之氣。
“凡間修士能下來幽冥界,少之有少,陸道友修爲也是高深,能在此間說上話,我二人心裡高興,但此門陸道友還有你旁邊那位豬剛鬣,卻是不能放你們進去。”
“還說不認識俺!”老豬拄着釘耙靠上去嘟囔一句,還想說話,就被前面的陸良生搶先開了口,笑着問道:
“在下愚昧,望神荼鬱壘二神告知。”
面對有禮有節,笑容迎來,神荼、鬱壘又非惡鬼凶神,別人給足了面子,自己這邊也不好再冷言冷語相向。
“幽冥鬼門只迎亡者,你二人一個是修道中人,一個成精的大妖,隨意進入怕亂了陰府輪迴秩序,二則,帝君有命在先,若你二人下來,絕不能過去,陸道友還望諒解我兄弟二人,莫要叫我們難做。”
果然如此,二神所言正好印證了陸良生的猜測,泰山帝君乃黃飛虎,與殷商那批神仙都屬於同一批,只不過他們被隔絕天上,真身下不來,而這邊執掌幽冥,卻沒有同路一起上去地界,可見並不認可他們,但念在當年情分,便不讓自己入鬼門關,兩不相幫。
陸良生望着彷彿連接天地的城牆,以及巨大的城門上那顆鬼頭,自己能不能衝過去不說,還有神荼鬱壘二神守衛,後面還有泰山帝君執掌,在幽冥界碰上的,可就是真身了。
......動手乃下策。
想罷,陸良生直接將這個念頭甩開,可就這樣回去,準備了這麼長時間,終究有些不甘心。
‘陸大書生,準備回來,引魂香快要沒了。’
豬剛鬣、陸良生耳中隱約響起道人從上面傳來的聲音,前者有些意動,低聲道:“乾脆回去,改日再下來。”
這邊,站在前面的陸良生,捏緊袖裡的手掌,望着上方牆後二神,再次擡袖拱起手,不過這次不再向他二人喊話。
“隋國國師陸良生,求見東嶽泰山天齊仁聖大帝!”
乾坤正道修爲,儒家浩然攜裹話語遠遠盪開,響徹鬼門關,四周昏暗都在這一瞬間被若隱若現的金色漣漪震的浮動,不少進入關口的陰魂捂着腦袋傳出一連串的淒厲嘶喊,差點魂飛魄散。
“陸道友!切莫讓我們難做!”
城牆上,神荼鬱壘二神身形拔高脹大,斑斕戰甲閃出五色光彩,面目神色也變得嚴肅,下面的豬剛鬣腳下一踢釘耙柄端,呲牙咧嘴:“怎麼,還想打架?!正好俺老豬幾年未動手了!”
“天蓬元帥,別來無恙!”
就在這時,恍如雷鳴的聲音從那高牆之後響起,這片幽冥之地,吹起一陣暖和的風,城上二神當即收了丈身持兵器分開兩側,低首躬身,陸良生擡起視線望去,那城樓的漆黑裡,一道巨大的身形,頭戴冕冠像是坐在椅上,浸在混沌昏暗之中緩緩放大輪廓,向這邊拉近。
“現在想起俺老豬了?”豬剛鬣收了釘耙,意識到待不久了,乾脆直接問道:“你麾下這二人說是你不放我們進去?”
呵呵.....
那高如山峰的身影笑了起來,彷如整個幽冥都在四面八方傳來笑聲。
“確實我叮囑神荼鬱壘。”陰影中的目光似乎落去陸良生身上,“陸良生,也正如你所想,我與天上諸位仙家有太多淵源,牽連甚大,陰府不能插手,干擾這邊秩序。”
陸良生搖搖頭,後退到豬剛鬣那邊,這次他過來的目的,自然不是威脅,對方既然話已說到這裡,再強硬下去也沒有用了。
“帝君所言雖有道理,可陰府之神位,多有來自人間供奉,天上那幫神仙下來,攪亂了世間,往後廟觀之中,怕多是他們的神像了。”
城牆上,神荼、鬱壘愣了一下,想到之前這人所說他們二人常貼在尋常百姓家門上,那往後豈不是連地方都沒得貼了?
二神有些擔憂擡頭望去身後,那邊巨大的陰影短暫的沉默,之後,開口:“陸良生,不要搬弄是非,天與地絕不能相抗,陰府之事,你休得插手,我不爲難你,回去吧。”
不等陸良生還有豬剛鬣開口,泰山大帝擡起手來,偌大的寬袖直接拂過城樓,二人只覺眼前一花,身形被捲來的神力託去天空,越升越高,沒入上方漆黑如泥潭的雲層。
下一秒。
陸良生猛地睜開眼睛,道人精神萎靡捏着半柱香渾身都在發抖,紅憐焦急的摟着長袖來回走動,蛤蟆道人盤腿坐在陣邊邊吃着零嘴,邊守着,見到他醒來,蛙蹼裡的零嘴一丟,叫道:“良生,可感覺元神不穩?”
此時,樓外天光晦暗,還有最後一縷霞光照在遠處的老鬆上,一陣一陣的蟬鳴傳來,還有周圍關切的話語,漸漸的真實。
“沒事。”
想起在幽冥的遭遇,陸良生沒有多少想說話的意思,道人幫扶下,站起來,才感覺雙腿都已麻木,問起過去多少時辰,才知這已經是第三天傍晚了。
“皇帝也來了,正在外面看觀裡的弟子練武。”
那邊豬剛鬣也清醒過來,一睜眼就叫嚷的發起脾氣,聽到過去三天,急忙回去房間,收拾一通後,又罵罵咧咧的繫上圍裙,走去竈房。
陸良生坐去凳上,看着外面站在霞光裡的皇帝,摩挲着袖裡的崆峒印,耳旁師父的話語傳來,都未聽見。
他腦海裡,想着剛纔泰山帝君說的話語,忽然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陰府裡塞一個自己人進去。
......無須做多,只需能看查閱生死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