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青山卻渾身都在顫抖着,他死死攥着拳頭,而後緩緩鬆開,露出一絲苦笑。
“之前我質疑殿下,並看不起醫藥司,而今突然出現在這兒,也難怪殿下有此想法。”
說着,盧青山的眼中漸漸變得堅定起來。
他一字一字說得緩慢。
“但醫者仁心,無論是在哪兒,我盧青山都不會是辱了大夫二字。”
看到盧青山這副模樣,秦壽大概也能猜到,應是盧氏內部的矛盾導致盧青山要來長安醫府任職。
其實這也難怪,向來以擅醫治內外科疾病的醫藥世家盧氏,自然不怎麼不會太看重精於婦科的盧青山。
無非就是世家大族裡的那些無聊的黨派之爭罷了。
秦壽懶得去管,也沒心思去管這些。
過了半晌,負責出門尋病患的官員終於回來了。
在其身後跟着一位步履蹣跚的老嫗,老嫗頭髮花白,手掌宛若枯樹枝一般乾癟。
她看着眼前這些衣着華貴的權貴,眼中滿是驚慌失措。
官員信步走到秦壽麪前,拱手行禮道:“太子殿下,這位老人家願意叫盧公子醫治。”
在聽到官員稱呼眼前這人太子殿下時,老人更加緊張起來。
在見到秦壽望向自己時,慌忙便要下跪。
這位可是當今的太子殿下,這是何其尊貴的人!
秦壽慌忙跨出幾步,攙住老人的手臂,儘量柔聲道:“老人家,您這是作何?”
老嫗嘴脣顫抖,哆哆嗦嗦道:“太子殿下,草民雖沒做過什麼好事,但也絕沒做過什麼壞事。”
“我就是聽這位大人說這裡能免費看病,所以才…”
“太子殿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抓我坐牢,大不了我不看病了就是。”
自古民遇到官,第一反應便是自己犯了什麼罪。
更何況是見到太子這種權勢最頂端的存在,更是帶着骨子裡便有的懼怕。
秦壽聽着老嫗的話,有些好笑,但心中卻又有些悲哀。
他輕輕攥住老嫗的手,嘆了口氣道:“老人家,我不是要抓你,叫你過來就是爲了給你看病的。”
老嫗看了看秦壽,又看了看他身後的孫思邈兩人,略帶遲疑着說道:“這裡當真不要錢?”
秦壽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堅定道:“一枚銅錢都不要。”
說罷,秦壽便朝着盧青山招了招手,說道:“盧公子,直接開始吧。”
畢竟是婦人家。
在盧青山開始問診前,秦壽便遣散了衆人,偌大的場地只有四個人在這兒。
盧青山將手指搭在老嫗的手腕上,閉上眼。
過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盧青山緩緩將手從老嫗的腕上挪開,臉色卻極爲難看。
見到此狀,秦壽微微蹙了蹙眉。
因着盧青山表情嚴肅,導致老人現在情緒更加慌張,身子已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慄。
秦壽輕咳一聲,朝盧青山使了使眼色。
盧青山皺眉,疑惑不解。
“大夫,我這病是不是治不好了?”老嫗聲音顫抖,渾濁的瞳孔中滿是驚慌。
盧青山嘆了口氣,緩緩說道:“老人家,您是不是經常感覺到胸悶,時常咳嗽,又或者這個位置經常性疼痛難忍?”
“—般間隔多久會疼痛?”
說着,盧青山用手指了指肝臟部位。
“不到半個時辰,便會疼痛。”老嫗如實點了點頭,慌忙開口道:“敢問大夫我這病…”
盧青山沒等老嫗把話說完,便微微搖了搖頭,道:“脈形端直而似長,脈勢較強、脈道較硬,切脈時如按弓弦,甚至如循刀刃。”
“弦緊脈,老人家您亦有痰飲,疼痛,您這疼痛間隔太短了,說明肝腎陰虛已久,怕是…”
一聽這話,秦壽恨不得上去就給這小子一記爆錘。
有你特娘這樣看病的嗎?
不知道避諱兩個字怎麼寫的?
就算是將死之人,本來還能活幾個月,被你這麼一打擊,還不得活活嚇死在這兒?
孫思邈也是被盧青山的耿直給嚇到,抽了抽臉皮,朝着盧青山擠了擠眼,道:“盧公子,你莫不是把錯脈了?”
“你看着老人家如此消瘦,脈象自然要比尋常人要更清晰,或許這位老人家的病並沒有那麼嚴重?”
話裡的意思就是叫盧青山說話委婉些。
誰知盧青山絲毫不領會話中意思,眼睛瞪像是銅鈴一樣,倔強道:“孫老先生莫不是不相信在下的醫術,若是如此,還請孫老先生親自把脈便是。”
秦壽:“……”
孫思邈:“……”
作爲考覈,孫思邈本就要親自把脈的,老嫗也是沒有拒絕。
把脈之後,孫思邈看了看秦壽,沒有說話。
秦壽頓時明白了。
而老嫗也是明白了,她落寞站起身,苦笑道:“多謝太子殿下和孫先生的好。”
“多謝大夫。”
說着,老嫗便又朝着秦壽行禮,道。
“懇請太子殿下准許草民離開,我家中還有孫兒等着。”
眼看着老人孤獨離去,秦壽叫來方小商,寫了副滋補肝臟的方子,吩咐道:“你去送老人回家,而後抓一副藥送過去吧。”
方小商看着秦壽欲言又止。
先前還在說自己是利己的太子殿下,有善心自然是好事,只是世間苦難人如此多,又怎能救得完。
秦壽自然也是明白這一點,他也不是什麼博愛天下的人。
只是恰好遇到了。
不過是舉手之勞,秦壽自然也沒吝嗇到這點銀兩,這點善心都要藏着掖着。
待方小商離去後,秦壽轉過身,看向盧青山,輕聲詢問道:“盧公子,你覺得今日你的表現如何?”
盧青山自信道:“我自問切脈準確,並無誤診一說。”
孫思邈嘆了口氣,道:“盧公子確實把脈無誤。”
“方纔脈象說的與老夫所感知的脈象完全一致。”
盧青山深呼吸一口氣,看向秦壽問道。
“既然如此。”
“太子殿下,我這就算是通過了吧?”
秦壽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盧青山的醫術自然是合格了,雖然不知道顧及病患的心情,這點倒也只是些小事,日後慢慢培養便是了。
不過經過此事之後,倒是有件事提醒了秦壽。
長安醫府就算是價格低廉,爲百姓省了些錢財,但接下來呢?
就算是長安醫府的藥材是以極地的價格購置的,但成本依舊是再那裡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