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馬戈壁之上,看着遠遠棄於身後的片片綠州,李揚與有些失神的韋紇齊齊格相視一眼,便道:“快馬加鞭一馳千里,定尋我兒歸來!”
韋紇齊齊格好是勉強的笑了笑,卻是是低落的喃聲道:“不知何時還能回來?”不禁又是望了身後一眼。
“什麼,你說了什麼?”被風吹去的聲音必未讓李揚聽到,他於是問道。
“哈哈,妾身說你是個大傻瓜!”韋紇齊齊格將手攏與嘴邊,朝着李揚大喊一聲便打痛了馬臀,衝出一截而去,“快些來追了妾身。”
李揚輕笑心道,她也不過是個二十左右的小娘而已,“駕!”夾了馬腹緊緊的追了下來。
二馬絕塵,蹄聲陣陣濺起鬆軟的黃沙,漸漸的遠去從而合成一個小小的黑色,興許這便是那二人將來的印照。
自沙州向北,穿了幾近無人的原野,不時的相遇的牧人與行商給予二人善意的幫助,不論是奶茶還是住宿皆是以上客相待。只是今他們尷尬的是,這些人等俱是當他二人是一對親親的夫妻,這便於禮之上多朝了那方面而去,對此李揚與韋紇齊齊格竟是出奇的沉默,二人都不說透,任由好客的人來安排。只是安睡時仍爲各執一邊,未越池一步。
走了幾日便到了更冷之地,韋紇齊齊格用馬鞭指了前邊說道:“那是葛邏祿的地界了,你將臉蒙上吧,不然讓他們認出是唐人,就怕生出些事來。”
“他們難道不是我大唐的臣民麼?爲何讓我蒙了臉?”李揚看着戴着毛茸茸邊角帽子,粉面都都尤如精靈的俏面問道。
那精靈用帶有褐色的迷離雙眼白了李揚,沒好氣的說道:“是,是你們大唐的臣民,我的清徐縣開國男。”卻是拉馬過來,除去李揚的襆頭,從馬背的行囊中取出一頂尖頂的帽子溫柔的親手與他戴上,咯咯笑道,“遇了人你莫要說話,且看我如何應對。”說着臉上竟是通紅,轉了頭不去瞧他。
見了牧馬的老者,韋紇齊齊格示意李揚停住,自己打馬奔了過去,微微的施了禮,與老者說着話。李揚幾年間久在邊州,也略能聽懂一些突厥語,隨風能聽到夫君,探親等模糊的字眼,這心中便是火熱起來,探着身子去仔細的瞧着,正與剛剛轉頭介紹李揚的韋紇齊齊格對了個正着,韋紇齊齊格看到裡面的關切之意,心中一暖,話語便是停頓了一下,臉上又紅透,扭捏着將他說成了夫君。
老者豈能看不出來,便是微笑着,用馬鞭指了個方面,大聲的說道:“就是那裡,少年,去吧,騰格里(意爲天)祝福你們幸福美滿!”
等韋紇齊齊格打馬回來,眼神閃爍不去瞧李揚,低頭說道:“在哪邊便是今日住宿之地,請隨妾身來。”
“嗯,方纔?”李揚想問卻被韋紇齊齊格急聲打斷,“方纔不過是問路而已,哪有你想那般,不與你說了,快些趕路吧,離部落還有些路途,日落之前必需要趕到,不然的話,狼神便要收了你!”作勢嚇唬,卻是顯的可愛非常。
李揚看的癡了自語說道:“好美!真如天上的明月一般。”
“瞎說什麼?不理你了。”韋紇齊齊格哪能禁得如此話語,從心中涌上一陣甜蜜,卻是將馬鞭揚走,抽了李揚的坐下的馬一下。馬受痛,哪裡能知道小兒女的心思,只知捱了打就是要奔跑,於是長嘶一聲邁開四蹄跑動了起來。
李揚未作好準備,差些朝後跌倒,忙是抓緊了繮繩立了腰身,這時後面傳過一陣如黃鶯的笑聲,便是有些陶醉了。
到了部落,看着朵朵帳篷圍成一個圈子,韋紇齊齊格喲喝一聲:“阿妹,阿妹!快些出來接我!”
從裡面奔出數匹馬來,卻是手裡齊齊拿着弓箭與刀槍,李揚大駭,忙跑過韋紇齊齊格身邊,抓了她的馬頭便喝道:“快跑!”
“哈哈,真是笑死人了。”誰道韋紇齊齊格竟是大笑起來,一手捂着小嘴,一手指了着急的李揚說道,“我韋紇齊齊格的夫君可不是這樣的,他是頂天立地的漢子,可不是見了危險便逃的”終是把懦夫沒說出口,只是白了李揚一眼。
“是阿姐!哥哥,看,阿姐來了!”從隊中躍出一小娘子,面色有些紅潤,必是多年經風雨所致,臉面倒是與李揚見過的一個人有些相像相。頭上包着一塊麻巾,從邊上露出一縷縷散碎的小辮子,笑語而道。
與韋紇齊齊格於馬上拉車相搖,興高采烈的朝裡又是喊道:“這是我哥哥左察克的主子,你們還不快些下馬參拜!”
那些騎手紛紛下馬跪地拜見,倒讓李揚有些不自在起來。
“咦,這是誰?阿姐,難道?呀,這,這怎麼可能呢?”小娘子瞧着後面的李揚,驚異的朝韋紇齊齊格尖叫道。
韋紇齊齊格臉上閃過一片紅霞,隨即嗔道:“亂說什麼,他不過是我的一名僕從。”又高傲的用馬鞭指着李揚道:“喂,你這個不懂規矩的下——等人,過來見過烏斯頭人的女公子!”
李揚心中好笑,這便從夫君成了僕從,但也不想點破,於馬上拱手施禮。
小娘子皺了眉的看着韋紇齊齊格,而齊齊格則是好似未看到,只是拉着小娘子的手親熱的說道,“你哥哥也回來了,多時回來的?”
“好些天了,回來時將自己關在帳篷裡誰都不見,後面阿父聽着裡面不對,闖了進去,也是好險,他正在裡面用刀抹脖子呢。說是沒能護衛好你,這幾天沒有你的消息,只當你不在了,便要追隨你去。讓阿父好生的罵了,說如此一來,阿姐不死也得死了,他這分明是在咒阿姐早死!用鞭子甩了幾十下,這下老實了。爬那養着呢,看,那不是他了嗎?”小娘子好像說的與自己不相干的人一樣說着自己的哥哥,從臉上便可看出是有些瞧不起他。
“主子,韋紇主子!你沒事!真是長生天保佐!奴是你忠實的僕人左察克!左察克有罪,請主子責罰。”一大漢從裡面急着衝了出來,跪到於韋紇齊齊格馬下,竟是痛哭起來。
韋紇齊齊格點頭說道:“你也活着,活着就好。起來吧。”說着,將靴子送到了左察克的面前。
左察克激動萬分,含着淚用嘴親吻着韋紇齊齊格的靴尖,哽咽而道:“謝主子開恩,謝主子開恩。那日奴殺了他們十數人而回,卻是尋不到主子的身影,與同樣悲傷的韋紇骨力碰頭便由他去了牙帳,而奴率了其他侍從分別回了各自的部落,好等着主子尋來。如今騰格里開眼,讓奴盼到了主子的歸來,真是感恩狼神,感恩長生天!”
“好了,快些進部落吧,裡面已是宰殺了牛羊,就等阿姐執刀割耳呢?”小娘子笑着拉了韋紇齊齊格的馬頭往裡面牽走,回頭厭惡的看了李揚一眼,“喂,你,你和他們去那邊,骨格力隨便扔幾根骨頭與你,別讓他餓死就行。”
韋紇齊齊格忙是說道:“阿妹,與他間帳篷,讓他好好的吃些肉,一路之上也多虧了他的照料,不免阿姐還不知能不能來到這裡。”
“哦,聽見沒有,快帶着他去間帳子裡,隨便送些酒肉過去!”小娘子笑眯眯的聽着韋紇的話,又是罵着身邊的人,將李揚帶了下去。
韋紇齊齊格不敢將自己心中真實的感情帶了出來,就連心中爲他所報歉之意也不能表露,自始自始未朝這裡瞧上一眼。
而見過李揚的左察克只注意了自己的主子,只是用眼掃過李揚,大體是好似有過印象,但此時也顧不得想是誰了,便侍在韋紇齊齊格的左右,一步不落的守護着,這也讓有些緊張的韋紇齊齊格與李揚暗暗的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