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金碧輝煌,坐落於在太液池西側的高地上,是唐帝宴會,接見,和娛樂的場所。殿下有兩層臺基,大殿本身由前中後三殿合成,公主稱這裡是三殿,三殿面闊九間,殿前和廊下靜候了二三千人,有各位皇子皇孫,皇室宗親,有各地前來賀壽的官員,還有等待表演百戲的藝人,雖然人很多,卻靜悄悄的。
清風和晉陽公主用過了午飯就等候在這裡,現在已經足足有一個時辰了,據說皇上剛下朝。清風注意到吳王不時投過來的深邃目光,還有高陽公主略帶嘲諷的笑意。
清風無奈的閉上眼,儘量什麼也不想,他把存神練氣功決又做了一遍,這個功決就是有這樣的好處,隨時隨地都可以練,不會有什麼危險。
清風睜眼看見晉陽在一旁衝他笑着,也回了一個笑臉,終於有太監來宣召皇室宗親覲見,清風心想,總算熬到時候了。
皇子皇孫,皇室宗親,後面才排到外戚,看着眼前跪下的黑壓壓的一片,清風也無奈的跪下磕頭,清風心想,遠處高高在上的皇上也看不見我,我這個頭算是白磕了。
然後是文武百官進來磕頭,禮畢,又有太監宣讀聖旨,之乎者也,清風半句也不懂,聽了半天,彷彿是聽天書一般,簡直就是一種煎熬,好不容易讀完了,重頭戲開演。
首先是各位王公大臣進獻的歌舞,清風也終於振作起精神了。
大唐皇室據說有鮮卑血統,而且朝廷就在西域的康國設置康居都督府。晉陽公主也曾經說過,西域康國、史國、米國等,都曾向宮裡送過胡旋女。
因爲皇家推崇胡旋舞,現在的長安城裡,正值舞胡旋成風,它逐漸成爲最爲流行、最爲時髦的胡舞。這也是康國等地傳來的最富有民族特色的舞蹈。不過清風還真沒有欣賞過,主要是李績生活儉樸,家裡舞姬,歌妓一概沒有。
這些王公大臣都很趕時髦,進獻的大多是此舞。清風今天大開眼界,這些舞女上身穿着薄薄的紗衣,袖子上繡着花邊,下着綠褲,紅皮靴,披着紗巾,身上裝有佩帶,舞蹈的時候,紗巾和佩帶也都隨風飄揚起來。還戴着戒指、鐲子、耳環等許多亮晶晶的裝飾品。
所謂心隨舞動,舞隨曲動……胡旋舞的節奏鮮明,奔騰歡快,多旋轉蹬踏,伴奏音樂以打擊樂的手鼓爲主,與舞步快速的節奏、剛勁的風格相適應的。
清風看着覺得渾身的血也沸騰起來,他想起來白居易寫的長詩《胡旋舞》:胡旋女,胡旋女。心應弦,手應鼓。弦鼓—聲雙袖舉,迴雪飄搖轉蓬舞。左旋右轉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已時。人間物類無可比,奔車輪緩旋風遲。曲終再拜謝天子,天子爲之微啓齒。胡旋女,出康居,徒勞東來萬里餘。……
清風也看過新疆維吾爾族、哈薩克族、烏茲別克族的民間舞蹈,和這胡旋舞頗有相似之處。
現在的大唐正是史上空前開放的時代,它以海納百川的博大胸懷,迎接着多元文化的挑戰,並把這種挑戰變爲營養,充分吸收其中的一切精華,創造了輝耀中天的大唐文化。就如這場空前的盛宴,有西涼樂,天竺樂,高麗樂,龜茲樂,看得清風目瞪口呆。
深受太宗李世民寵信的樂師不僅有漢人呂才,還有曾任隋宮廷樂正的資深龜茲樂師白明達、太常樂工疏勒人裴神符,原籍安國的粟特舞蹈家安叱奴等人。
晉陽公主介紹說,白明達在隋末入宮,入唐後歷仕高祖、太宗兩代,既是琵琶演奏家,又是度曲名家,他演奏了自度的琵琶曲《萬歲樂》和《藏鉤樂》,讓清風深爲歎服。
清風正看得津津有味,卻有人拍他的肩膀,清風一看,居然是晉王,“清風,走,咱們外面坐坐去。”清風的興趣正濃,卻也不好駁了晉王的面子,只好戀戀不捨的隨他而去。
到了殿外才發現,天色已黃昏,晉王笑道:“這些歌舞尋常得很,平時也常見的,雖說稍稍精緻些,也不至於你這麼感興趣吧?”清風腹誹,你這是嘲笑我沒見過大世面?我是靠這行賺錢的,不感興趣那還怎麼混?
清風笑了笑,晉王接着說道:“我給你求的符還好使吧?你看,昨天你還昏迷不醒,今天就好了。”清風嘴裡道謝,心裡卻說,我鄙視你,鄙視你!害得我喝紙灰,倒還在我面前賣好!
晉王又說道:“賞牡丹的那天,我就想和你好好聊聊,可惜你不舒服,先走了。我其實倒也沒有別的事,就是爲了晉陽。你也知道太子,四哥,我,城陽,晉陽,和新城都是一母所生,太子和四哥都年長,和我們幾個不是那麼親,母后臨終之時,晉陽和新城她們都還小,當然我也不比她們大多少,母后還是把她們兩個託付給我,讓我好好的照顧她們,如今晉陽和你成了親,我看見她很開心,我也就放心了,以後晉陽就由你來照顧了。”
清風很感動,不能不感動,自古無情最是帝王家,晉王能有這樣的心思,不管是真是假,做到這一步,都是值得褒獎。清風心裡暗暗道歉,剛纔不應該鄙視人家,無論如何,人家也是一片好意。
清風無比誠懇的說道:“晉王,這個你就放一百個心,晉陽這樣溫柔善良的性情,我很喜歡,我不管她是公主之尊也好,是個平民丫頭也罷,既然是我清風的妻子,我一定盡最大的努力,讓她一輩子都開開心心的。”
晉王拍了拍清風的肩膀,正要說話,就見遠處走來一羣宮女,晉王的眼睛立刻直了,清風順着晉王的眼睛望去,這羣宮女爲首的一個麗人正衝着晉王和清風笑着,這笑容讓人如沐春風,清風心頭一震,莫非這位就是武媚娘?
這位麗人走到近前,柔聲說道:“晉王殿下,這位就是晉陽公主的駙馬吧?”晉王笑道:“武才人好眼力,正是李駙馬。”清風趕緊見禮,心想,真的是武媚娘,只見她十七八歲的年紀,明眸皓齒,玉潤金輝,果然名不虛傳啊。
武媚娘一笑,清風頓覺光彩耀目,照映左右,不由得爲之一呆,只聽她說道:“聽聞駙馬要爲皇上獻藝,媚娘還等着觀看呢,晉王和駙馬卻如何在這裡?”
晉王拍了一下腦袋,說道:“哎呦,是我糊塗,清風快走!”倆人匆忙向武媚娘告辭,趕回到麟德殿。
因爲馬上就該清風獻藝了,晉陽公主久候清風不歸,正要出來尋找,看見二人回來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清風定了定神,緩步走向爲他準備好的那架古箏前,遙遙的向皇上行了個禮,因爲清風有外戚的身份,故而沒有穿官服,穿的乃是公主特意爲他趕製的一襲白衫,在穿紅着紫的一羣人中,頗有鶴立雞羣之感,格外顯眼,皇上早就看見他了,看着他從容不迫,淡漠自持的表情,還是暗暗納罕。
清風調了調氣息,彈奏起來,《侗族舞曲》共分四個小段,一開始的演奏的速度稍快,展現了侗家之歌,然後,則是粗獷而熱烈的蘆笙舞,一羣侗家兒女圍着篝火,載歌載舞的歡樂場面彷彿就在眼前,接着速度緩慢下來,一對青年男女月下抒懷,深情款款,到了曲子的最後部分曲速又稍快,旋律中交替運用了升主音和降主音,表現了侗族音樂的一種特殊風格。
清風對自己的演奏還是很滿意的,發揮了應有的水平,最後一個音符彈完,太宗讚道:“好,不錯,可與白明達一比也。”清風剛聽了白明達的演奏,白明達幾十年的功力,清風自問比人家還是有距離的,不過聽了還是很興奮,想自己一個不入流的酒巴表演者,只因爲踩在前人的肩膀上,居然能得到李世民的褒獎,不由得心花怒放,好在他還能自持,沒有喜形於色,倒讓太宗皇上又高看了一眼。
皇上說道:“朕聞駙馬還譜得一曲,何不一同奏來?”清風允諾,又奏了一曲《戰颱風》,皇上聽完,半晌不語,而後嘆道:“急弦促柱,變調改曲,卑殺纖妙,微聲繁縛。散清商而流轉兮,若將絕而復續,紛曠落以繁奏,逸遺世而越俗……”
李世民吟的是一首後漢的《箏賦》,可惜清風這隻半道出家的菜鳥聽不懂,不過知道是誇自己呢,也就把心放回到了肚子裡了。
皇上說道:“駙馬爲朕奏得兩曲,甚得朕心,告訴朕,你想要些什麼?”清風淡淡一笑:“皇上,臣不缺什麼。”
皇上哈哈的笑了,解下腰間的玉佩,說道:“這樣吧,朕的這塊玉佩就賞給你,以後常來宮裡和朕談談詞曲。”一旁的太監雙手接過玉佩,小心翼翼的拿到清風的面前,清風隨手接了,心想,皇上還是那麼摳門,你賞我些金銀也好,錦緞也罷,這麼一個玉佩,即使值些銀子,我也不敢賣呀,還得小心的保管着,萬一摔碎了,我還有罪了。
清風一邊腹誹,一邊向皇上謝恩,看得那些文武百官,皇親國戚直咋舌,這可是御用之物啊,皇上都說了,可以常來宮裡談詞曲,那就是說憑它就可以在宮內隨意行走,可以隨時見到皇上,這可不是一般的殊榮啊!要知道,即使是皇子也不能隨便就能見皇上的,而這位李駙馬竟然把這塊玉佩隨隨便便的就收下了,竟然連一點欣喜的表情都沒有,再看這位李駙馬的父親李績,也是一副淡然的表情,衆人才知道,原來是家學淵源。
其實他們都高看了清風,因爲清風只看到了玉佩的經濟價值,而忽視了它本身的意義是代表了皇上,即便是清風真的知道這塊玉佩的價值,估計也會當作是一塊燙手的山芋。
歌舞結束,晚宴緊接着開始了,晉陽公主跟其他公主王妃坐在了一起,清風則被安排跟其他的駙馬在一起,一會兒功夫,清風的肩膀被人拍了十多次,衆人都來同他搭話,廢話說了一火車,清風心中懊惱,臉上卻強裝笑意,心中又開始腹誹皇上,你說你也不知道計劃生育,居然生了二十三個公主,怎麼沒累死你,連累得老子肩膀都被拍疼了。
皇上好像怕清風的腹誹似的,居然派了個小太監請清風到皇上身邊就坐,清風受寵若驚,同時也知道今晚這出頭鳥是做定了,卻也無法可想,只得謝了皇上的恩典,在皇上身邊坐定。
清風受了二十多年的人人平等教育,沒有什麼尊卑觀念,當然不像身邊的其他人那樣,誠惶誠恐地把皇上當作是自高無上的存在,既然皇上請吃飯,清風就甩開腮幫子吃,一個是因爲的確是餓了,二來是因爲公主一項喜歡清淡的食物,清風有一段時間沒吃到肉了,而今天的盛宴以肉類爲主,合了清風的意,清風拿了雞腿,吃得嘴脣發光……
太宗皇帝見清風隨意自然,毫無做作,再看看別人在自己面前戰戰兢兢,心裡越發的喜歡清風來,看清風的眼神也越發的親切起來……
皇上這麼一高興,也比平日多吃了不少,那些善於察言觀色的人終於看出清風是一個巨大的潛力股,已經暗暗的琢磨要怎麼投資了,可惜清風這個政治上的傻鳥還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