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返至大唐中坐定,白辰海方纔開口道:“據賴老前輩所言,多多所中契苾針爲蜂尾針。”
不等白辰海繼續,大堂中忽的傳來久違的聲音道:“蜂尾針,針如其名,猶如蜂尾狀,針尖部呈鉤刺狀,刺入骨中便會折斷,即便將血肉中斷針取出,可這鉤刺入骨,卻是極難取出。”
衆人聞言循聲看向那久違之人——蘇落衡。
衆人見蘇落衡似是振作幾分,紛紛看向蘇落衡,滿是欣慰。
蘇落衡看向白辰海道:“想必多多所中蜂尾針達三支之多,否則也不必鑄三支玄石針。”
喬凌菲看向蘇落衡道:“落落知曉此針?”
蘇落衡道:“家父.家父曾得宮中侍御醫秦鳴鶴所贈十針,便有這蜂尾針。”
“十針?”老白不解道:“據《靈樞九針十二原》所載之鑱針、員針、𫔂針、鋒針、鈹針、員利針、毫針、長針、大針。共九針,何來這十針一說。”
蘇落衡說道:“的確,據漢傳典籍記載確是九針,只是,這秦太醫乃是大秦人士,並非我大唐人士,這蜂尾針乃是緣自西域,據說此針妙用在於清髓,只是無緣得見罷了。”
林笑愚看向蘇落衡道:“落落是說,這針乃是緣自西域?”
蘇落衡道:“具體並不知曉,只是曾聽聞家父與秦太醫提及此事,有所印象罷了。”
喬凌菲低頭思村,這西域,在唐朝來說,所指範圍極大,所囊括各地域民族屬國亦是不少,如何斷定這蜂尾針來自何處呢?思及此處,喬凌菲看向藥羅葛牟羽及葛薩洛拔二人問道:“你二人可曾聽聞這蜂尾針?”
二人聞言相視一眼,隨即看向喬凌菲紛紛搖頭。
蘇落衡道:“這針雖是緣自西域,可這施針之法卻不見得亦是緣自西域,行鍼之法,乃是我漢人先祖所創,故而落衡以爲,不必追究這蜂尾針來源,只需依這施針之法去尋,便會有線索。”
喬凌菲點頭道:“正是,”隨即看向白辰海道:“賴老前輩可曾告知這暗害多多之人所使針法?”
白辰海道:“賴老前輩似是不願提及,只說這針法乃是以宮中手法逆施,其分寸,及力道並非尋常太醫可掌控。”
此言一出,堂內衆人盡皆變色。這施針手法竟是源自宮中,而宮中懂針法之人除尚藥局之人,便是僅餘太醫署兩位太醫。尚藥局之人自是於神都之中鮮有出宮一說,而太醫署中醫丞及衆醫監中一人,可將施針之法拿捏至如此爐火純青之境地。
可太醫署常日裡並不與這北鑑司衆人有過交集,更談不上這深仇大恨,再論及這太醫署官職,這太醫署太醫令亦不過從七品下官員,若說是牽扯進這私錢一案,只怕是還不夠看的。
喬凌菲重新理了思路,將程檀睿遭暗傷一案及私錢案分開理思路,喬凌菲起身行至身後那懸掛有“會議室”牌匾牆面處,自腰間取出一隻竹筒筆來,在這白牆上寫起字來。
喬凌菲這毛筆字着實不夠看得,可這板書還是不錯,喬凌菲爲了方便自己依樣畫葫蘆得製作出一隻竹筒筆來,至於這做法,便是參考記號筆了,取一隻竹筒將其內竹節打通之後塞入許多斥巨資自鬼市當中購來的棉花。而後又截斷一截樹枝,將其製作成筆頭,中間掏出一個圓孔,當中以一小段樹枝穿過,樹枝延伸至竹筒內,將竹筒內注入墨,底端封閉之後一支簡單的筆就做好了。雖然不是很好用,但着實是比毛筆要方便的多。
衆人看喬凌菲於白牆之上寫下字跡,心內頗有幾分覺得這白牆可惜了的意思,誰知沒過片刻,喬凌菲自身側閣架上取下一塊麻布,將其上字跡復又擦去,心內倒是有幾分意外。
“凌菲這爲何於牆面書寫,紙張之上不是更爲便捷?”林笑愚不解的問道。
喬凌菲看向衆人說道,:“此牆喚作白板,手中這竹筒筆,就暫且叫做白板筆吧。”喬凌菲將牆面上諸多字跡以線條及圓形標示之後繼續道:“如此一來,衆人分析案情便看向這白板即可,將時間線,相關人物,線索,於白板之上標示出來,一來看着更爲直觀,二來也有利於線索分析,再者便是這白板可反覆利用。”
堂中幾人不由好奇向前湊去,可皆是遭喬凌菲攔下道:“先坐下,我們來開個會,分析下多多及這私錢案兩條線索。”
衆人皆是看向白板,聽聞喬凌菲分析道:“首先來看多多案,多多餘數日前隨我,李珩,老白三人同往利人市中,識得顧酒郎老前輩,”言及此處,喬凌菲將顧酒郎的名字圈起來道:“隨即跟隨顧酒郎老前輩尋得亞歸士藏身小院,發現小魚,及河靈二人已然脫身。”言罷又將白板之上林笑愚及方鶴臨二人姓名圈起來。
方鶴臨急忙道:“怎的我二人名諱會在這線索一欄中。”
喬凌菲道:“這事情的起因便是因尋你二人而起,顧而覆盤之時需將涉案之人悉數列入。”言罷又看向白板道:“見二人脫身之後,我與李珩察覺那枯井中暗藏玄機,隨即命老白及多多二人看守所俘亞歸士,隨即我二人便往井下暗道中尋去,而後便自暗道至利人市正中獨柳下井口返回至地面之上,便往那小院行去,可院內只留老白一人,多多便押送那兩名亞歸士往大理寺折返,而後便失去蹤跡。”
喬凌菲看向葛薩洛拔說道:“兩日後我及李珩,小魚二人,復往鬼市中尋葛薩,於葛薩洛拔小院中尋得多多,彼時多多已然昏厥,與此同時,亞歸士尋至葛薩小院中,雙方一場惡戰之後,除李珩及多多二人逃出,我,小魚,及葛薩均遭亞歸士暗算,而後得顧酒郎前輩搭救,方纔脫險,不過,待我甦醒之時已然時隔兩日。”
喬凌菲將這程檀睿一案時間線及涉案人員悉數以線條圖標示出後,又自李珩處拉出一條直線至私錢案,復又看向堂內衆人道:“初探鬼市之時,李珩與鬼市掌老提及購買線索一事,將私錢及噘噠銀幣呈於掌老,以交換吐蕃亞歸士線索,起初掌老將四枚銅錢悉數退回,而後提及線索方纔收下這銅錢。”
喬凌菲言及此處又看向李珩道:“這私鑄銅錢自何處得來?”
李珩看向喬凌菲道:“此錢乃是薩摩雅娜於醉月閣中時客商打賞,共計一百錢,當中四枚乃是私鑄,起初薩摩雅娜並不知曉,只是之前珩於大理寺獄中之時,薩摩傳信,便是以當中一枚銅錢擲於監室之內,方纔察覺這銅錢有異,便差薩摩私底下調查此事。”
喬凌菲看向李珩問道:“何時?”
李珩答道:“彼時,正值聖人稱制不久,”李珩思忖片刻又道:“當是去歲之時。”
喬凌菲於腦海中盤算一番,公園六九零年,武則天稱帝,改國號爲周,定都洛陽稱爲神都,並未在腦海中搜索到相關私錢的案例,隨即看向白板上所書內容復又理了一遍思路,隨即擡頭看向李珩問道:“那與薩摩雅娜私錢的客商來自何處?”
李珩道:“期間差薩摩暗查此事,薩摩經多方探聽,得知這私錢乃是自劍南道通泉縣中流出,於此同時,這利人市當中亦是與鬼市當中有不少私錢往來。”
喬凌菲疑惑道:“這凡是鑄私錢,當是於深山之中亦或偏遠難尋之處,若是於這鬼市之中自是引人矚目,倒是不利於私錢鑄造,可這私錢流往這鬼市當中,倒是令人不解。”
喬凌菲又琢磨一番,當日程檀睿醒轉之時,口中念道“陰糧”及看見自己時口中叫嚷:“魔女。”又爲何意?
若程檀睿口中所說“陰糧”,並不是指“銀兩”。那又所指何物?這“魔女”又是誰?莫不是這鬼市當中真的有鬼怪之事?可這幾日往鬼市尋去及探聽,並未聽說這鬼怪之事。
喬凌菲左思右想,重視不得其解,隨即又看向白板之上,將武承嗣名字寫下,又將顧酒郎名字下引出一條線,寫道“當中牽涉之人,怕是當今聖人猶要忌憚幾分。”
喬凌菲復又想起今晨時分所見那人身影,心內不由嘀咕道“莫不是與他有關?”
喬凌菲搖搖頭重新看向白板之上所列線索,復又看向衆人道,“眼下並沒有足夠的線索說明兩樁案子有所牽連,故而仍需將多多案與私錢一案分離開來。”
喬凌菲看向李珩道:“李珩明日一早你便往神都走一遭,一來是爲那鬼門十三針,二來,往閣老處彙報此事,看看閣老可有私錢案線索,再者便是打探範無咎往神都之後行蹤。”喬凌菲端起茶盞復又看向林笑愚道:“小魚,暗中盯梢多多出事街巷,河靈,藥羅羅及葛薩,你三人同往。”
“老白及童卿你二人便留守北鑑司,今夜我再往顧酒郎前輩處打探消息。”喬凌菲言罷便又看向蘇落衡道:“落落,方纔初愈,還是與老白及童卿一同留於北鑑司,相互好有個照應。”
蘇落衡道:“凌菲,落衡可同往。”
喬凌菲看向蘇落衡道:“那顧酒郎老前輩性格古怪,還是於北鑑司休息便可,若是當真想幫忙,便往醉月閣中盯梢。”
蘇落衡點頭道:“須注意何許人?”
喬凌菲道:“武承嗣,薛懷義及那花魁依娜雅芙。”喬凌菲復又強調道:“只需於醉月閣當中便可,若是出了醉月閣便無需跟隨。”
喬凌菲倒不是真的不需要去跟,只是,一來武承嗣身側那神秘高手是何許人也尚不可知,二來則是薛懷義此番將薩摩雅娜跟隨身側,此舉頗具深意,令人不得不防,而那新任花魁,似乎有點.太過熱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