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雨未歇(7)
院內兩方人馬聞聲均向院外看去,只見院外門前赫然立着一襲紅衣,左右各攙扶一人,來人正是李珩。
方鶴臨等人,看門外李珩這般狼狽模樣,立即腳尖着力越過一衆羽林衛,向李珩衝了過去,接過方鶴臨與那昏厥男子。
那領頭羽林衛撥開人羣,迎向李珩謹慎問道:“閣下又是何許人也?”
李珩並不答話,只是自顧的說道:“即便捉拿謀逆亦須以聖詔爲信,如爾這般竟將聖詔隨意丟棄,莫不是要忤逆聖人?”李珩本就出自皇家,自是有幾分王者氣度,加之這一番話語義正言辭,倒是將那羽林衛唬住。
那領頭羽林衛隨即示意身後羽林衛將那聖詔拾起,接過手中聖詔並不宣讀,只是將那聖詔遞與李珩面前。
李珩接過聖詔,負手向大堂走去,衆羽林衛竟是不自覺的散向兩側,爲李珩騰出一條小道來,李珩行至石階前看向白辰海與範無咎,見二人點頭示意,隨即轉身向那領頭羽林衛說道:“昨夜裡大理寺遭吐蕃亞歸士圍襲,蘇落衡重傷不治,夜前已然斃命,此刻屍身正於後院之中。”
那羽林衛聞言回道:“即便身死,亦須我等驗明正身。”
李珩轉身看向白辰海與範無咎說道:“領將軍前去後院。”
白辰海隨即轉身向左側迴廊,沿迴廊往後院中行去,那領頭羽林衛隨即遣兩名羽林衛跟隨前往,而後又看向李珩問道:“若是驗明正身無誤便罷,可若是有心人慾欺瞞,本將軍自會如實回稟。”
李珩淡然道:“將軍請自便。”言罷便看向方鶴臨道:“將予墨及那葛薩一併攙往後院寢屋。”
方鶴臨並不回答只是依言行事,將二人往後院攙去,各自做了安頓。
“稟將軍,那蘇落衡着實身中數刀,腹部刀傷尤爲致命,已然陳屍於後院之中。”自後院中折返兩名羽林衛向那領頭羽林衛行禮道。
那領頭羽林衛看向李珩又問道:“可有勘驗仔細,那死屍是蘇落衡無誤?”
“當是無誤!”
那羽林衛聞言皺起眉頭,一腳將那羽林衛踢翻在地嚷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何來當是?”
同去後院那羽林衛將這遭踢翻的羽林衛扶起身來應道:“是,正是謀逆家眷蘇落衡,已然氣息全無,不治身亡。”
那領頭羽林衛看向李珩冷哼一聲轉身便率衆羽林衛向大理寺外行去,走了幾步忽得頓住身形說道:“你二人便於此等候,待那蘇落衡下葬之後,往神都覆命。”言罷便率其餘羽林衛出了大理寺往北行去。
見衆羽林衛離去僅留下二人,李珩這才鬆了鬆緊握的雙拳,雙拳之中儼然已滿是冷汗。
李珩轉身看向與那二羽林衛一同往前院來的範無咎說道:“好聲招呼,我往後院去看看予墨傷勢。”
範無咎聞言稱是,便看向羽林衛二人道:“二位且隨範某往大堂稍候。”言罷便轉身將二人引向堂內隨即爲二人斟了茶水說道:“方纔之事有勞二位。”
那二人擺擺手說道:“區區小事不足掛齒,我等亦是奉命行事,無意與獄丞爲難。多有得罪之處萬望海涵。”
範無咎隨即笑道:“二位哪裡話,此番之事來的蹊蹺,多虧二位明辨是非,方纔能保住那蘇家一脈。”
那二人相視一笑道:“實屬官職卑微,也是無奈之舉,我兄的二人昨日早起便得閣老手書,差我二人隨左羽林衛令將閆敬容一同往西都來,督辦這蘇家一案。”
三人正談話間,李珩自後堂之中走了進來,見三人似是熟絡,便向範無咎問道:“這二位是?”
不待範無咎回答,那二人便起身向李珩行禮道:“末官郭栩,見過李司丞。”“末官郭櫟,見過李司丞。”
李珩隨即回禮道:“李某謝過二位兄弟。”
範無咎隨即招呼二人坐下,又爲李珩斟了盞茶水遞與李珩面前說道:“郭家兩兄弟乃是受閣老所託前來相助。”
那兄弟二人便將昨日之事來龍去脈告知李珩與範無咎二人。
原是昨日清晨之時,早朝之上,來俊臣舊事重提,提及三年之前琅玡王謀反一事,而此番冬官尚書,壽命往越州辦差,折返之時途徑魏州,專程往那李衝墓前拜祭,隨即又呈上不知何時僞造書信,彈劾蘇幹自數年之前便與那琅玡王李衝暗中互通,圖謀反叛。
聖人聞言,猶恐當年之事復起,尤爲惱怒,當即下詔鞫訊蘇幹,命來俊臣嚴查此事,這武承嗣則是在一旁煽風點火,便將這莫須有的罪名坐實,乃至聖人一怒之下,詔令蘇氏滿門抄斬,罰沒家產。
饒是狄仁傑,婁師德,張柬之等人阻攔,卻也未能攔下此事,此事一出,蘇落衡自然是難逃一死,散朝之後狄仁傑立即修書,飛鴿傳書告知李珩等人,隨即又差羅敬昀暗中差遣郭氏兩兄弟隨閆敬容一同往西都督辦,暗中相助。
李珩聞言方纔想起昨日裡接那密函“護蘇”二字,隨即不由爲喬凌菲當時命白辰海調配那假死之藥。正思考間郭氏二兄弟又言道:“我二人此番前來並非只爲此事。”
李珩隨即看向二人道:“哦?所爲何事?”
那郭氏兩兄弟隨即相視一眼,郭栩說道:“亦是爲那二人而來。” 李珩心內不由起疑頓了頓問道:“二位所指.?”
郭栩道:“便是醉月閣中那二位。閣老命我二人將其押回神都。”
李珩聞言便打消了顧慮,按理說這二人生了異心,且是由閣老安插於那醉月閣中,想必這二人身份之事當是尤得保密。
只是眼前這兄弟二人,一來前番蘇落衡之事,二人暗裡相助,二來則是二人對這冬官尚書之事言之鑿鑿,倒是不由得李珩不信。
隨即便道:“那二人正羈押於地牢之中。”
郭栩隨即道:“我等今夜便將這二人押往神都,聽候閣老發落。”
李珩猶豫道:“這蘇家之事”
“我兄弟二人本就前來相助,明早便往那閆將軍回報即可,司丞不必多慮。”
“也罷,那便有勞兩位。”言罷便看向範無咎道:“有勞範獄丞將馮鶴遠及朱通二人押入大堂交予二位。”
範無咎聞言便出了大堂往地牢中去了。
待範無咎將二人押將上來,郭栩、郭櫟二人隨即起身向屋內二人道別。便自顧的押着馮鶴遠及朱通二人出了大理寺院。
李珩與範無咎二人往大堂走去之時,李珩忽得頓住腳步道:“範獄丞,那郭氏兄弟二人於後院之中如何交代?”
範無咎道:“那二人隨無咎往後院中去,見四下無人,便將無咎拉至角落中告知無咎,那蘇落衡屍首無需驗查,二人只是奉命行事罷了。”
範無咎看向李珩繼續說道:“那二人便告知無咎,那二人便向無咎亮明身份,說是受閣老所託。”
李珩思忖半天說道:“這二人言之鑿鑿,不似虛言,只是.”
範無咎問道:“有何不妥?”
李珩說道:“這二人來的蹊蹺,只是一時也想不通透。範獄丞,眼下無事,便有勞範獄丞與李某前去探查一番。”
範無咎隨即點頭應承,與李珩一同出了大理寺院,追向那郭氏兄弟二人。
正如李珩所料,這郭氏兩兄弟的確有貓膩,自出了大理寺,便於街角處取了車架押着那馮鶴遠與朱通二人往魏王府方向行去。
李珩與範無咎二人追出義寧坊,也未見這二人身影,李珩不由暗道一聲不好,隨即向範無咎說道:“你我二人分道去追,這羽林衛,由武承嗣統管,李某往魏王府去追,範獄丞往蘇府方向去追。”
範無咎隨即點頭,往東行去。
李珩這輕功雖不及那方鶴臨那雲鶴忘塵,卻也是不差,那林笑愚那一身燕子抄水,自是毫無保留地教與李珩,李珩隨即躍至牆頭之上,一記燕子抄水便飛出去數丈遠。出了義寧坊便往歸義坊趕去,未追及多遠便見街中一車架正往魏王府趕去。
李珩隨即便又是一記燕子抄水,躍至那車架頂端,看向車架前正說笑的郭氏兄弟二人冷聲道:“二位兄弟這是往神都去?”
那二人並未察覺着李珩已然立於身後車架之上,只是忽聽得身後人聲,不由一驚隨即轉身看向李珩。
那郭櫟正欲抽刀,卻被郭栩一把按住,笑道:“李司丞,我兄弟二人打算自豐邑坊,直通延興門往東都行去。”
那郭櫟按了刀刃隨即訕笑道:“正是正是,以免與閆將軍相遇,畢竟閣老所託,我等當需謹慎行事。”
李珩冷哼道:“只怕是二位要往那歸義坊去吧。”
郭氏兄弟二人聞言,相視一眼,那郭栩隨即說道:“既是已然替閣下隱瞞了那蘇落衡之事,這二人,自有去處,還望閣下莫要橫生枝節!”
“枝節?你二人便是那枝節!”言罷便凌空躍起至那馬背之上,隨即揮刀拆了鞍韉,那馬匹登時受驚,奔逃而去,車架一時也是沒了支撐,車靷砸向地面登時折斷,整個車架亦是倒翻在地。
郭栩及郭櫟二人,反應也是敏捷,登時蹬向車𫐇凌空躍起,抽刀向李珩砍去,而車架內那馮鶴遠及朱通二人則是自那車架之內翻滾而出,見是兩方人馬纏鬥,着地翻滾,立即起身向小曲之中逃竄而去。
郭櫟見狀立即向二人追去,獨留郭栩與那李珩纏鬥。
李珩未料及這郭栩竟是身手了得,幾回合纏鬥下來竟是難分伯仲,想要向那馮鶴遠與朱通二人追去,卻也是脫身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