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一站,崔曄擡手, 試着將門扇一推, 卻發覺門是從內關着的。
此時他忽然想起來, 阿弦的“護身符”已給了太平公主, 這個想法讓他心頭那一點慌越發重了幾分。
“阿弦?”
崔曄口中喚着, 手按着門扇, 略加了幾分力道, 卻仍無效。
“阿弦?!”
語氣加重,多了些冷肅,手掌心貼在門扇上, 也不知是錯覺, 還是當真如此,竟覺着有一股莫名的寒意從門縫間滲出,透入手心。
一念之間, 再無猶豫,內力催動。
只聽“咔嚓”一聲,門閂已從裡頭被震裂, 門扇亦應聲而來。
先前崔曄還存着要叫丫頭先進去一探虛實之心, 然而擡眼細看屋內, 卻見靜靜默默,儼然死寂,許是日影偏斜的緣故,光線十分暗淡,前方屏風更將視線擋的嚴嚴密密, 無法可見。
崔曄屏住呼吸,“阿弦……”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疾步轉過屏風。
眼神銳利,面如雪色,搶出屏風的身形也有些驚急,但當看見眼前場景之時,崔曄驀地止步。
他先是本能地想要扭頭轉身,但心思轉動,卻又轉頭望向阿弦——
兩隻手臂搭在浴桶邊沿,阿弦仰着頭,彷彿睡着,溼了的長髮貼在額頭跟臉頰上,有的便順着頸間往下,在水中靜靜飄拂。
她的臉上手臂上還有水珠未乾,因是仰頭大睡的姿勢,嘴脣微微張開。
驚見如此,崔曄本以爲阿弦是睡着了,自忖冒失而唐突無禮,正要趁着她不知道人不知鬼不覺地退出去,忽然間卻又生出另一種悚然想法。
畢竟阿弦體質異於常人,眼見她如此模樣,心中竟忍不住有一絲憂慮揮之不去。
他站了一站,終於走到浴桶之前,望着面前無知無覺的小臉,深深呼吸,才舉手出去。
先在鼻端試了一試——“呼……”
復舉手在她的額上輕輕地拂落。
就在掌心觸到她的額頭之時,阿弦抖了抖。
崔曄猛然縮手!
**
——飽受驚恐,身心疲累,泡在熱水之中的感覺如此叫人無法抗拒,水中還浸泡艾葉,菊花瓣等驅邪安神之物,散發着清新自在的氣息。
阿弦閉起雙眼,長吁了一口氣。
因終於除掉了那心腹大患似的摩羅王,而李賢跟太平也得無事,很快她也能從崔府搬出去了。
雖然……其實私心來說,跟着崔曄的感覺並不壞,甚至……是極好的,就彷彿此刻身在溫暖的浴桶之中,叫人捨不得離開。
但是,就像是她對崔升說的那句:梁園雖好。
“唉……”阿弦嘆了口氣:“算了,不想了。”
總算能放鬆心神,不知不覺中,阿弦迷迷糊糊竟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夢。
但當她猛地醒來之時,才發現自己居然人在浴桶之中,偌大房間只她一個,桶中的水已有些涼了。
阿弦先是幾乎要跳起來,忽然反應過來自己並不是在什麼別的地方而是崔府。
“不是真的,”驚魂未定,她喃喃失語:“幸好不是真的。”
那狂跳的心才慢慢恢復正常,但額頭上水滴未乾,又多了一層冷汗。
將頭髮撩開,阿弦深深呼吸:“我怎地竟在這裡睡着了,怪道做噩夢,活該。”
如果不小心順着浴桶滑了下去,而她一時又醒不來的話,豈不是會淹死在洗澡水裡?豈有此理。
先前纔來崔府的時候,她很是擔心自己會撐死在崔府,現在又生出另一樣擔心,兩者卻都是十分丟人的奇葩之想。
伸手拍拍額頭,阿弦嘆道:“我一定要快點搬出去,如果真的鬧出大笑話來,把阿叔的名聲也帶累了。”
手掌心拍在額頭上,忽然又有種奇異之感,阿弦看看自己的手,又舉手摸了摸額,再看看手,疑惑。
正在此刻,門口有人道:“姑娘,不知好了沒有,需不需要我們伺候?”
一聲“姑娘”,讓阿弦遍體惡寒。
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忙往水中縮了縮:“不用,我已經好了,我、我自己就行,不必進來!”
丫鬟們去後,阿弦跳出來,正手忙腳亂地打理,外間又有人來輕叩房門
“姑娘,夫人讓我們送了兩套衣裳過來,想讓你過目看中不中意,若是喜歡,可以換上。”
“衣裳?”阿弦先是一愣,然後想到了自己最“怕”的那件事,“稍等!”
雖是才沐浴過,這番急躁,身上卻似又出了汗,阿弦極快地將外袍穿好,扯了衣帶匆忙繫好,又把未乾的頭髮胡亂在頂心團了個髮髻,木簪子斜插。
門口果然是盧夫人的一位貼身嬤嬤,帶了兩個丫頭,兩人各自捧着一個托盤,裡頭放着新做的衣裳。
三個人都是喜氣洋洋,眉眼帶笑地打量阿弦。
老嬤嬤一揮手,丫頭們捧着東西進屋放在桌上。
嬤嬤道:“快看一看可中意,都是近來時興的花色跟樣式,倘若不喜這些,只管跟我說,回頭再做就是了。”
阿弦瞥去,卻見兩個托盤中,一樣鵝黃柳綠,一樣深紅石青,顏色鮮亮的刺傷了阿弦向來看慣了灰撲撲素淡色的眼。
苦笑:“這個、不用了吧?”
老嬤嬤卻是個急性子,忙叫丫頭們展示給阿弦看:原來左邊托盤中盛着的,是嫩柳綠絲質小袖短襦,領口袖口皆刺繡裝飾,那件鵝黃色的卻是相配的裙子,並一襲花色斑斕的披帛。
另一套略厚些,淡石青的散花織錦緞上衫,深紅石榴裙。
阿弦看直了眼,忽覺自己若是穿上這兩件兒,大概立即就會變身成花花蝴蝶,即刻就能翩然飛走。
老嬤嬤見她半晌不做聲,“滿臉驚豔”似的,便也滿意笑道:“是不是很喜歡?我們都巴不得早些看你換上呢。”
像是受驚的貓,阿弦渾身汗毛倒豎。
總算送走了這熱情的老嬤嬤跟丫頭,阿弦回屋,看着桌上那美不勝收的衣裙,半晌才走到桌前。
她擡手拎起那銀灰色織錦緞的衫子,緞子細密,上面的圖案栩栩如生,有花紋,也有吉祥紋,並鹿,朱雀等鳥獸穿插其中,果然價值不菲,美輪美奐。
“我能穿這些東西麼?”阿弦呆呆看了半晌,終於將兩件往外一推,轉身走開。
因上次在回來路上已經跟崔曄提起要搬出去之事,他卻並未正面迴應,阿弦自忖不便再重複說起,不然就好像自己急着“過河拆橋”一樣。
畢竟……那日在天香閣中,雖說酒醉,神智卻還有幾分清醒,記得自己說過一句傷人的話。
阿弦只想靜靜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至少,要在被盧夫人勸服穿上那些有些“丟人”的女裝之前。
這個時機很快來到。
中書省傳達了二聖的旨意。
——“民女十八子,名朱弦,少小流離,女扮男裝,於豳州爲差役,屢破奇案,到長安身小吏,不改初心。種種所爲,雖是須眉男兒亦望塵莫及。朕甚慰之,特赦其罪,並升其職……”
城門口,有人圍看昭告天下的詔書,大聲朗讀。
周圍聽衆,有人讚歎,有人驚詫,有人覺着不妥,有人呵呵而笑。
但這所有種種的反應,都被暗中窺視情形的金吾衛密探一一看在眼中,此後將詳細稟告武后。
就在中書省傳旨之前,阿弦其實就知道了,武后特意在麟德殿召見了她。
“陛下跟我,都十分賞識你的才幹。”
武后面上有一絲破冰的笑意,凝視着站在面前的阿弦:“所以並不計較你欺瞞之罪,縱然也有好些非議的聲音,但是陛下跟我都是一心,覺着人才最是難得,故而要升你爲戶部主事。”
阿弦道:“多謝陛下跟娘娘聖恩。”
武后道:“不必謝我,你該謝你自己,你有常人並沒有的才能,所作所爲也是常人所難以想象的,——你有能爲,這纔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
阿弦擡頭,看向武后,有點懷疑。
“怎麼?”武后見她好似並無反應,略覺意外。
阿弦將心底的那句話嚥下,只道:“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陛下跟娘娘實在是……太過恩深了。”
武后這才一笑:“唯纔是用,如此而已,你若心存感激,那從此之後,只當繼續自醒,將差使辦好,甚至做的比其他人更好,讓那些先前嘵嘵不停之人也無話可說,你……可能做到?”
阿弦道:“回娘娘,這個好像有些難,畢竟我只是個新人,經驗淺薄,只能說盡力,未必就真的能做的比前輩大人們高強。”
武后蹙眉不語。
牛公公對阿弦的印象不錯,暗中替她着急,便打圓場道:“這話說的,實在是太過謙虛了。”
武后卻笑道:“並不是謙虛,敢在我面前直言不諱,甚至還敢出言面斥,這也算是她的另一大優點了。”
牛公公意外之餘,笑道:“還是天后聖明。”
武后又道:“可話雖如此,你卻不能將這當作偷懶的藉口,你務必給我把這差使做好,若有鬆懈,我是盡數知道的……從此之後你在朝爲官,我的眼裡卻並沒有男女之分,你要有功,我給你請功,升官封爵不在話下,但你若有過,我也一縷按照律例規矩行事,絕不會姑息輕縱,你明白麼?”
阿弦知道這是武后在警告自己。
——原先在崔曄將她身份揭破,帶她回府之後,阿弦夜晚不寐,又沒有鬼來侵擾,瞬間清閒的很不自在,便只胡思亂想。
她猜測宮中對自己是如何處置,雖然袁恕己跟崔曄都力保無事,阿弦也偏信無事,但畢竟她是女兒身,本朝從無女子爲官的先例,休說本朝,古往今來也是鳳毛麟角。
所以阿弦覺着,以後當差只怕是不能了,別說當官不能,若恢復女裝,自然束縛多多,如何生活還是個問題呢。
何況……萬一事情有變,宮中以雷霆手段處罰,到那個境地,只盼別連累旁人就是了。
這些阿弦盡數想過,只是今日的情形,委實奢望,從未敢奢想。
麟德殿內謝恩,正欲退出,武后轉頭,牛公公會意,忙帶宮女太監們暫時避退。
武后見人都退了,方道:“先前在周國公府內,是如何一回事?”
阿弦道:“沛王殿下跟公主殿下該同娘娘說過了。”
“他們的確是說過了,現在我問的是你。”武后起身,緩步走到阿弦身前,“聽說那天你本是隨着崔卿在宮中的,還跟沛王說過話,沛王追着太平去後,你就也隨着去了周國公府,你……難道是知道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阿弦沉默。
武后道:“不必瞞我,有什麼便說什麼,你若是當面說謊,要知道我是能夠看穿的。”
心底無聲喟嘆,阿弦道:“我並不知有事發生,只是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感覺兩位殿下一去,一定會出事,所以追去看看。”
武后道:“當時的情形又是怎麼樣?周國公是故意要傷害沛王跟公主嗎?”
她說傷害“沛王跟公主”,而並沒有單指太平。
阿弦道:“若說有心傷害,只怕不會。據我所知,周國公是被先前那番僧摩羅王陰靈控制,身不由己。娘娘,倘若想知道真相,也可以詢問窺基法師。”
武后道:“那摩羅王先前不是在樑侯府灰飛煙滅了麼?”
阿弦道:“這番僧狡獪的很,化身逃走,所以當時阿……當時崔天官纔會要護着我。因爲番僧原本是想上我的身的。”
“他上你的身?”武后挑眉,繼而道,“不錯,你體質特殊的緣故,對麼?”
阿弦見她這樣明白,點頭道:“正是這樣。”
武后緊皺雙眉,目光遠眺殿外,心事重重:“陰差陽錯,簡直是冤孽層層,罷了。”
阿弦垂首靜默。
武后回神:“對了,還有一件事,既然番僧之事已了,你有何打算?”
阿弦有些不懂,武后道:“聽說你如今住在崔府……”
阿弦福至心靈:“我早就要搬出崔府,先前是崔天官好意護佑,如今已經事了,當然不該再行打擾。”
武后頷首:“好了,我這裡沒有事了,你去看看公主吧。”
阿弦謝恩,退出麟德殿,轉身離開。
殿中武后卻一直都在望着她,直到看見阿弦身影消失在門口,武后才喃喃道:“真是個古怪的孩子啊。”
此時牛公公見兩人說罷了敏感之事,便走了進來,正聽見武后這句,牛公公便笑道:“可不是麼?奴婢也覺着這孩子有些古怪……還有些眼熟呢,像是不知在哪裡見過。”
武后含笑瞥他一眼:“你像是很喜歡這孩子,又想爲她說什麼好話?”
牛公公忙道:“奴婢是真心覺着她有些眼熟,委實並沒有什麼私心。”
武后笑道:“瞧你急得,我也不過玩笑而已。”
且說阿弦離開麟德殿,自有太監領着她去見太平公主。
原本太平以爲是敏之狂性大發,她向來喜歡敏之,遭遇這種事,打擊可想而知。
幸虧阿弦跟李賢救的及時,並沒有怎麼傷到。
又加上從李賢口中隱約知道敏之是被附身後才那樣狂暴,——畢竟不是她所敬愛的“表哥”如此,太平才勉強接受,慢慢恢復。
今日見阿弦來到,太平不顧勸阻,跳下地跑上前,張手把阿弦抱住,彷彿溺水之人抱住浮木。
遽然被女孩子抱得緊緊地,阿弦自己也緊張起來:“殿下?”
太平道:“我聽賢哥哥說了,多虧了你,不然的話我就死定了。十八子,你居然不計前嫌捨命救我,你真是太好了。”
聽着這些還有點兒孩子氣的話,阿弦啼笑皆非:“殿下,我救你不是應當的麼?”
“你果然是個大好人,”太平又抱了會兒,才緩緩鬆開她:“你來,我給你準備了許多好吃的。”
阿弦順着她所指看去,果然見桌上擺了十幾個盤盞,裡頭盛着各色果品,點心等物,琳琅滿目,香氣撲鼻。
身體的本能讓阿弦嚥了口口水,太平道:“這些都是我愛吃的,特意叫張公公親手做的,你嚐嚐看。”
她舉手撿了個榛子片糕,遞給阿弦。
阿弦只得吃了,入口鬆軟酥香,甜而不膩。
阿弦細細品味那種熟悉的味道,怔怔道:“好吃。”
太平道:“還有更好的呢。”
又撿了一件透花餈,阿弦見此物狀若透明,花朵如生,色澤豔麗,幾乎不捨得吃,太平不停地推讓:“你吃啊,很好吃。”
阿弦只得又吃了,又有宮女奉茶上來給她喝。
不多時吃的半飽,阿弦問道:“這個做點心的師傅,是姓張嗎?”
太平道:“當然,我最喜歡吃他做的東西。你喜歡吃哪一樣兒,我還叫他做來。”
阿弦笑着摸摸肚子道:“不了,已經飽了。”又道,“我打擾了良久,也該去了。”
太平卻一把握住她的手:“再陪我一會兒。”
阿弦一愣,對上她有些膽怯的眼神,道:“殿下你放心,事情已經過去了。那膽敢傷害你的壞人,也已經再也不會傷害你半分了。”
太平眼睛發紅:“當真?”她靠近過來,低聲道:“我聽賢哥哥說,真的是鬼怪作祟才讓……表哥失常的麼?”
阿弦道:“是。”
眼中的淚泫然欲滴,太平低頭想了會兒:“對了,這個東西,是你的麼?”
她回身從枕頭底下取出一物,遞給阿弦。
卻正是窺基法師給的那護身符。
阿弦正欲接過,看着太平懼意猶存的臉,阿弦看了一眼,道:“這個是窺基法師給的護身符,只要戴着它,什麼鬼怪都不敢近身,所以那天我纔將此物給了公主,現在,我把這個送給公主,從此你帶在身邊,自然喜樂無憂了。”
“真的給我?”太平驚呼,大喜過望。
阿弦看着她喜悅的神情:“是。”
太平先是將護身符緊握手中,忽地又想起一事:“這個給了我,那你呢?”
那天窺基曾對她說,這件東西,的確能稱得上“護身符”三字。
此物的封皮是窺基的手書,但這還不足以讓摩羅王也見而避退,最能鎮邪的,是裡頭包裹的一顆小小琉璃佛珠,是玄奘法師的留下的遺物,世間僅此一枚,珍貴無匹。
當時廣福寺出事,窺基只得親臨,卻也算得阿弦有劫災,便用琉璃佛珠製成此物託弟子轉交。
忽然想起那天在回崔府馬車中,跟崔曄的那一番話。
這一會兒,阿弦便笑對太平道:“我身經百戰,經驗豐富,當然不怕。”
眼見時候太久,阿弦告退,太平叫人包了好些糕點送她。
正欲出門,外間有一人來到,擡頭看見阿弦,微微怔忪。
太平已叫道:“這就是張公公,你想吃什麼便叫他做。”
兩名小太監幫忙提着點心果子,送阿弦出宮,正行走間,後面有人道:“留步。”
阿弦回頭,卻見來者正是張公公。
張公公趕上前來,道:“方纔殿下吩咐,讓我詢問十八子喜歡吃什麼,讓我做好了送到府上。”
眨了眨眼,阿弦道:“我想吃的東西有點奇特,不知是否爲難了。”
張公公對上她的目光:“您請說就是了。”
阿弦道:“有一種雪糰子,不知您聽說過不曾。”
張公公頓了頓,才笑道:“知道了,我儘量就是。”
阿弦回到崔府,思及先前跟武后所說,便徑直去尋崔曄。
書房中,崔曄正抽了一冊書,見她來到,便道:“面聖如何?”
阿弦回明之後,崔曄道:“現在這般,你可滿意?”
想到先前因身份之事有些惱恨他,阿弦道:“已超出我所想,多、多……”
一聲“多謝”遲疑着未及說出,崔曄已開口道:“所以,你是來向我辭行了?”
阿弦怔住。
崔曄將書放下,眼皮不擡:“這是意料之中的,你本就不想留在崔府,日夜思離,如今又蒙聖恩提拔官職,長安城裡人盡皆知,你若還在府中,自有許多閒言,於你於我,甚至對聖恩都有礙,自是要及早離開的。”
阿弦見他說的比自己所想的還要明白,啞口無言。
崔曄的神情卻是淡而疏離:“不必爲難,我已命人收拾好了你的東西,你去點檢一番,夫人太夫人那邊兒也不必去回了,我自會替你說明。”
阿弦愣愣地望着崔曄,奇怪的是,她的確日夜思忖要離開,但見他不容自己開口,已經替她將什麼都想好了,果然半點兒都沒有“爲難”,心中……忽然有些……
“還有什麼事?”崔曄見她不語不動,問。
阿弦輕輕搖了搖頭:“沒、沒了……”她轉身要走,忽然想起一事,忙又回過身對着崔曄做了個揖,那句“多謝阿叔”又要出口,又想起他方纔已經攔住了,於是打住。
回身走到門口,阿弦邁步出門的瞬間,恍惚想起了前日在浴桶裡做的那個夢。
作者有話要說: Wшw ☢ttКan ☢C〇
謝謝小天使們,蹭蹭~(╯3╰)看這章的內容提要,代表着某人的心理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