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明珠手挽長弓,顫聲問道:“你要害我全族人的性命?”
蟲堆之上的碧桃雙手摩挲着手中衣衫,眸光流轉,媚聲道:“你族人的生死我怎麼會在乎,只是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個手下,卻被那大壞人廢了,只好再找個聽話點的。”她說到這裡眼光看向了沉思不語的李道玄。
拓跋明珠眉頭緊皺,衝口而出:“不許,他是什麼人,怎麼可以做你的手下!”她這句話說得極爲曖昧,但情急之下反而沒有察覺。
碧桃雙眸在李道玄和明珠兩人身上來回掃視,忽然掩口一笑,卻不說話,那笑容中帶着幾分嘲弄之色。
李道玄心裡已經閃過了無數念頭,但對方這招吃的自己死死的,思之良久,再無它法。他想清楚後反而釋然了,雙手一擺,微笑起來:“碧桃姑娘要我如何,某家都聽你的,不過有來有往,我該如何相信你?”
碧桃雙手一拍:“爽快,我會先解去你們一半族人的毒,然後你讓我的黑將軍叮上一刺,我便再解開其他人的毒。”她說完輕輕一招手,那立在大巫師頭上耀武揚威的黑色大蠍子乖乖的爬到她的手掌上。
李道玄此時已感悟到這蛇姬和日間遇到的黑衣女子有着極深的淵源,連收服手下用的都是同樣的法子,再想到懷中卷軸之上關於蛇姬的註解,心中忽有所悟。他轉頭看了一眼拓跋明珠,便點頭決然道:“成交!”
碧桃見他如此痛快的答應下來,反而楞了一下,但她立刻露出快意的微笑,那嫵媚的淺笑,配上雪白手掌上的黑色蠍子,別有一番詭異的妖豔。
當下碧桃便指揮座下五種毒物出動,奔入各個屋中解毒。碧桃所養的這蛇,蠍,蟾,蜈,蛛五毒,不但可以施毒,而且可以解毒,也不知她用了什麼妙法,指揮這些毒物們得心應手。西羌族人中每人被五毒咬的順序不一樣,解毒克毒之法的順序自然也不一樣,但在碧桃的驅使下,只用了不到一炷香時間,就有一半西羌族人自昏迷中醒了過來。
李道玄自她解毒一開始就盤膝坐下修煉起五元妙華心法,他此時已是邁入黃土七重境,主要修煉的是經脈,元靈流轉在經脈中,丹海內的五元丹就像五枚種子一般,侵泡在靈力中。
等他修煉完畢,卻看到西羌族人已經被明珠安頓好了,幾個剛剛清醒的戰士已經遠遠的圍在了碧桃邊上,燃燒着火焰的鐵箭擺在場中。而拓跋明珠雙手掐着衣衫下襬,咬着嘴脣正複雜的注視着自己。
他張開了嘴,卻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便直接走向了碧桃,他這時也豁出去了,大方的踏着地上的蠕動的五毒蟲子,走到了碧桃身邊,碧桃似乎吃定了他,只笑吟吟的拿着衣衫比劃起來。
李道玄先踢了一下一直趴在地上的大巫師:“他死了麼?”
碧桃格格一笑,將衣衫在他身上比劃下,溫柔的說道:“死,那可太便宜他了,這廢物已經成了黑將軍的殭屍,等會兒就當我的坐騎吧。”
她說的輕描淡寫,李道玄也滿不在乎的點點頭:“希望我以後不是她這般的下場。”
碧桃將衣衫拋給他,笑了:“那我怎麼捨得!”
李道玄扒下身上的外袍,將這件嶄新的衣衫穿上去,再把一應雜物裝好,這才笑道:“蠻合身的,不過還是比不上我姐姐的手藝。”碧桃撇撇嘴,彎眉如畫,靠近他身邊,幾乎將整個身子縮進了他的懷裡,手掌上的黑色蠍子慢慢爬上了李道玄的胸膛,尾刺翹起,黑光一閃便狠狠的刺進了他的身體。
“疼不疼?”碧桃竟然伸出手掌,輕揉着他被刺的傷口。
李道玄捉住她的手,全身元靈流轉,臉無表情,卻溫聲道:“身上不疼,但你這麼狠心,心裡可真疼。”
啪嚓一聲,遠遠看着他們的拓跋明珠捏斷了手中長弓,弓弦彈在她手臂上,一道血痕露出,她卻緊咬嘴脣,雙目留露出一種難以訴說的絕望。
李道玄心無雜念,試圖最後一搏,他認定了火可滅毒,火元靈力瘋狂吐出。但這次運轉靈力還未走出丹海便覺得全身刺痛,這種刺痛就似百針在血液裡流動,痛的他差點喊叫出來。
碧桃兩眼閃出碧落之光,揉搓他胸前的手掌冒出一點碧色光華,那刺在李道玄胸口的黑色蠍子卻顫抖起來。
這碧色光華隱入李道玄的經脈裡,瞬時流轉千穴,最後圍在了丹海周圍。李道玄只詫異了一下,丹海震動差點暈過去,他腦海中靈光一閃,放棄了掙扎,全身放鬆任這女子施展。果然刺痛消失,而那觸動丹海的碧色光華也安靜下來。
碧桃額頭冒出汗珠,臉色嚴肅無比,口中卻緩緩說道:“我這‘子午端陽蠱’你應當聽長輩說過吧。”
原來這是放蠱之術,李道玄心中瞭然,丹海外的碧色光華慢慢變成了一條蠶蟲形狀,開始慢慢吞食丹海周邊的木元靈力。
李道玄心中一動,咧嘴一笑:“原來你這是木蠱?”他因察覺到那蠶種只是吞食木元靈力,所以胡說一通。誰知碧桃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讚歎道:“不愧是道家真宗的弟子,連這個也知道,呵,像你這般身懷道家靈力的人,正是我這蠱術最喜歡的材料。”
此時那一直顫抖的黑色蠍子猛然鬆開了尾刺,身子一翹,竟然就不動了,屍體落了下去。
碧桃鬆開手掌,嘆一口氣:“還是不行,黑將軍不應該死的,真不知主人是怎麼做到的?”
李道玄丹海內的蠶蟲吞吃了一部分木元靈力,慢慢不動了。他睜開眼睛,聽到了碧桃這自言自語的話,心中一動,試探道:“你主人那條碧青小蛇,比這笨蠍子強多了。”
碧桃雙眼圓睜,一把捏住他喉嚨,厲聲問道:“你,你見過那人了?”她語聲雖然嚴厲,但其中恐懼之意不言而喻。
李道玄咬牙不語,碧桃緩緩鬆開手,茫然的看着他,忽然冷笑起來:“不說,不說我現在就殺了這裡所有人。”
李道玄揉揉脖子,喘了一口氣,淡淡說道:“你先解毒,我跟你走,咱們去西海。”
碧桃雙目轉了一圈,又恢復了媚態,指揮座下蟲蠍出動,不多時又將其餘人的毒解了。然後她摸摸李道玄的臉,笑道:“如今你中了我的子午端陽蠱,丹海便在我控制中,千萬不要打什麼鬼主意,乖乖跟主人走吧。”
李道玄推開她的手,面無表情的走向站在那裡的拓跋明珠,他深深看了女孩一眼,輕輕握起她的手,低聲道:“這女人狠毒難測,不過只要我還沒死,總有對付她的法子,她的話不能相信,難保會叫人來害你們,我跟她走後,你將族人遷入阿顏部的地穴之中,那裡可能更安全些,我讓小白熊跟着你,等我消息。”
拓跋明珠眼中已經含滿了淚水,第一次露出內心的柔弱,哽咽說道:“你不要死,失去伴侶的鳥兒不會獨活,我拓跋明珠也要做鳥兒,絕不負你。”
李道玄一時無言,自初遇的雲雨之歡後,這一番相識,從未見過這堅強女子如此失態,她這一番話已有託付終身的意思。
碧桃遠遠的看着,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小妹子,我第一次見你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你是喜歡他的。”
李道玄微微一笑,解開衣衫,拿出那串銀鈴鐺,拴在了手腕上,微微晃動一下,便不再說話。
那遠處的碧桃暗中冷笑一聲,發出一陣低鳴,那地上的蟲子慢慢散去,只留下五種毒物中個頭較大的一部分,卻紛紛爬上了那一直像大蛤蟆一樣趴着的大巫師身上,不多時地面上出現了一個爬滿毒物的人形大蛤蟆。
千百蜈蚣爬在大巫師四肢之下,組成了怪異的車輪,萬千爪子一起運動,勻速平緩。羣蛇交纏在大巫師背部變成車座,柔滑軟彈。還有那大蟾蜍掛在前方鼓起肚子如同車頭,最後卻是蜘蛛吐絲纏繞固定這輛怪異坐騎的全身,一前一後數只大蠍子亮出尾刺,護衛左右。
碧桃滿意的將李道玄脫下的舊袍子甩在羣蛇組成的座位上,愜意的坐了上去,那以大巫師爲骨架的坐騎便緩緩移動起來。
怪車移動到李道玄身邊,打斷了他和明珠的道別,碧桃伸個懶腰:“時候不早了,咱們該走了。”
李道玄哈哈一笑,跳上了坐騎,那羣蛇組成的車座可隨意變形,他上去後羣蛇蠕動,形成了一個凹陷的小窩,碧桃順勢躺在了他的胸前,仰頭望着漸漸黑沉的天空,忽然像個小女孩一樣格格笑了起來。
五毒怪車緩緩移動,漸漸的速度變快,卻不走大門,沿着這個西羌大寨背後的斜坡,沿着山壁走了出去。
李道玄不再去看那俏立在原地的明珠,望着天上星辰深深嘆了一口氣,丹海內的木蠱蠶蟲再次清醒過來,不依不饒的再次吞吃他的丹海周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