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大都護喬師望自西州府向南出擊敦煌,其實說起來卻是以勞待逸的昏招。因爲西州府與敦煌城之間便是蔓延的北方大沙海。敦煌城北方爲塞山與沙海,西方只有一條狹小的商道,南邊便是死絕之地羅布泊。最有效率的攻擊方向,反而是東部方向。
而喬師望不可能不知道敦煌之東的瓜州境內,還駐紮着嘉峪關白虎將軍陳慶之手下的一支常備軍。但他執意帶着安西四鎮的精銳輕騎,操疲倦之師奔襲沙海,卻也不願讓沙州白虎軍出動,這背後卻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喬師望爲將近幾十年,在安西大都護的位子上坐了也有十多年了,對於長安的政治形勢一直了然於胸。如今新帝登基,雖然沒有明確表示,但從洛陽聖女降臨一來,已隱隱有了揚佛壓道的形勢。佛宗勢力漸漸增長,道門特別是崑崙宗卻是一落千丈。
嘉峪關的陳慶之卻正是道門崑崙宗勢力下的一支邊關軍。特別是陳慶之本人曾經就是崑崙宗的女婿。喬師望早就敏銳的感覺到了陳慶之控嘉峪關窺視西域的野心。
而敦煌城張天賜的異動已有不少時間了,這次祭月大會召集西域諸國,基本相當於公然反叛了。在這種情況下,朝廷的軍令繞過了最靠近敦煌的陳慶之,直接到達了自己的帳前,這背後的意思不言而喻。
還有一點也是喬師望必須正視的,敦煌城一直在安西都護府的治下,這本就是事實。所以他只能長途奔襲。這一點似乎就連那北落冥神都預見到了。當日冥神的沙蟲圍困的正是西州一線,對那瓜州之東的守軍卻是毫無動作。
喬師望騎在戰馬上,遠眺前方的沙海,不禁嘆了一口氣,身後跟着的一僧一尼出現驅逐沙蟲時也曾說過,他們此來卻是去崑崙處理崑崙宗門之事的。單憑這一點就可以看出道門的衰落,什麼時候執道門之牛耳的崑崙宗需要和尚尼姑來處理宗門之事了。
大軍行走在一條筆直的直線上,背後的那個僧人一路指點着方向,在這天地一色的沙海中,若不是這個和尚隨時指點着準確的路線,恐怕就是他們這些準備充足的精銳之師恐怕也要捉瞎。
四千輕騎,後勤補給卻有八千之衆。這八千後勤部隊全部由西州府之北的高昌國提供,高昌國也是這一次唯一沒有參加張天賜祭月大會的西域國家。當然原因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早在承玄十四年的時候,高昌就被大唐有名的儒生大將侯君集率軍平定。
喬師望忍不住轉身望着身後的八千高昌人組成的後勤軍,心頭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是不是可以藉着這個機會,直接將西域諸國全部平定了吧,那樣他這個安西大都護就變成了真正的西域之王。
但他也只是想一想,心知這是不可能的。大唐對於西域的政策一直是開明懷柔,除了當年侯君集滅高昌,還從未有過直接動手的習慣。
喬師望閉上眼睛,將這一切雜念驅逐腦海,他的雙眸再次盯緊了沙海之外,這一場平定敦煌,是新帝登基以來,大唐首次出軍動武,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不容有失。他甚至能想到,長安殿堂上的那位天子,正望着西域的方向……
長安兩儀殿乃是存放大臣奏摺的地方,也是永徽帝除了蕭淑館外,呆的時間最長的地方。
此時的兩儀殿中,永徽帝李治正專心致志的看着瓜州送來的軍報。
大唐立國時,高祖曾下過修士禁制參政的禁令,但這條禁令在承玄太宗皇帝玄武門兵變時就自動廢除了。如今就連軍報傳遞也是由修士來完成。
李治看得這份奏摺寫得極爲詳細,陳慶之不但在奏摺上畫出了喬師望的行軍路線,甚至還列出了自瓜州出兵十條建議。李治看了一會兒,生出胡茬的俊秀面容上露出動容之色:“這個陳慶之看來很有些本事,朕一直想用年輕一點的將軍,喬師望雖然坐鎮西域幾十年,畢竟太老了。”
他這話卻是對正靜靜坐在身前,整理奏摺的武媚娘。
武媚娘微微一笑,端起了一碗奶湯遞給了皇帝,卻低聲道:“瓜州距雲州大峽谷太近了,峽谷之南便是邏些帝國的格爾木野狼軍團,陳將軍還是守住瓜州的好。西域之地,一個喬師望足夠了。”
李治接過奶湯,卻忍不住捏住了武媚孃的小手。他輕輕揉搓着這愈發光滑的小手,口中卻笑道:“還是你說得對,朕這些日子流連淑妃那裡,自你進來後,還未曾單獨談過心呢。”
武媚娘不動聲色的抽回手,卻遞過了一封貼着封條的奏摺:“陛下還是先看完這本吧,好像是自邏些那邊遞過來的。”
李治有些魂不守舍的看着武媚娘,自從他成爲皇帝后,性情已不是往日那個天真少年,變了太多了。但面前的武媚娘似也不再是那時的武媚娘了。
他帶着一種新鮮的感覺打量着武媚娘,愈發心動起來,若不是面前這個封了六條金印的奏摺太過重要,恐怕此時他就忍不住要就地正法了。
六條封印的金色奏摺根本無法用手撕開,這七道封印都是以靈力封成。打開時稍錯了一步,變會化作灰燼。李治沉下心來,自腰上解下了一方小玉印。
六印封書,玉印解之,這是承玄皇帝發明的秘折之法。李治以手中方形玉印的六個面一一解開了封條。展開秘折看了幾眼,便振奮的一拳擊中了龍案:“玉真姑姑不愧是女中巾幗,她一人頂十萬大軍!”
李治說着抖動手中的奏摺,帶着驚喜之意說道:“玉真姑姑正在邏些城中,咱們的那位和城公主這次可立下大功了。”
武媚娘眼中閃過一道異芒,在幻境中與李道玄連心之下,她自然知道那位和城公主便是李道玄的姐姐,莫相思了。
武媚娘緩緩接過了這奏摺,果然是玉真公主萬里之外送來的奏摺,內容很是簡單,但說的卻是牽動天下的大事。
自渝州大都督,吳王李恪異變以後,身負秘密大唐和親使的玉真公主便帶着和城公主活動在了邏些境內。如今好消息終於傳來,和城公主在邏些城中成功引起了邏些王的注意,雙方有意之下,那已被認定失敗的和親之事又有了眉目。
按照玉真公主的傳報所說,邏些王已決定正式迎娶和城公主,如此說來,最少在這婚事之前,大唐與邏些的戰爭都會避免了。
李治歡喜了一番,便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收住了臉上的喜色,故作深沉的嘆道:“當然這和親不過是一時之策,先帝在時,曾多次想要親自披掛,收服邏些。但朕剛剛登基,先帝的這個夙願還要慢慢來的。”
武媚娘只帶着讚歎又崇拜的表情的望着李治,滿足了他的虛榮之心。
但實際上,聖女武媚娘卻深深瞭解這位永徽帝的性情,他剛剛登基,有治國之志,做事也是勤奮,但骨子裡卻還是那個有些憂鬱,體弱的老好人。
李治並不願意發生戰爭,他與承玄皇帝不一樣,在征戰沙場這方面毫無自信。但大唐立國以來,每次重大戰事都是皇帝親自帶兵。這正是李治害怕的地方。
李治此時已將這些日子來最大的一個包袱放下,心頭放鬆之下,再次擊掌道:“朕決意讓陳慶之也出兵,西進敦煌城,這樣兩邊夾擊,速戰速決。”
武媚娘眼光一閃,十分貼心的展開了一張西域地圖,李治一把握住了她的小手,眼光在地圖上掃來掃去,卻似是無心於此。
皇帝的大手漸漸不老實起來,武媚娘順從的倒在了他的懷中,但不知爲何,這位聖女少見的露出了一絲驚慌的姿態。
李治與武媚娘早在做皇子的時候就已相好過一段時間,這並不是第一次歡好,但武媚娘略有些陌生的反應卻讓他有了幾分征服感。彷彿身爲皇帝再次得到這個女人,更有一番不同的風味。
武媚孃的衣衫自胸前分開,白膩的肌膚上留下了皇帝重重的手印。在這個難捨難分的關頭,她雙眸清亮起來,忽然緊緊抱住了李治,喘息着說道:“陛下,既然讓陳慶之出軍,不如干脆平定西域吧。”
在這個緊要關頭還說這事,永徽皇帝略有些不滿,但武媚孃的建議卻讓他有些心動,邏些帝國他不敢輕易開戰,但西域小國麼,他卻是敢動的。
武媚娘微微推開了永徽皇帝,手指地圖緩緩道:“陛下請看,這便是碎葉城,大食國的呼羅珊騎士便聚集在此。陛下再看北方,那裡便是北落荒原,如今西羌人已佔據了。西域諸國本就是牆頭草,在這兩方威脅之下,很可能有所異變。這次敦煌叛變,那親自參加祭月大會的西域使者就超過半數。”
武媚娘說到這裡,手指不經意的在皇帝胸前畫了一個圈:“趁着邏些那邊略有些安定,不如直接平定了西域,那樣便可截斷北落荒原與邏些的溝通,更能逼退大食國的騎兵。這可是先帝都未曾有過的輝煌戰績呵。”
承玄皇帝在位時,更多的時候專注在修士界這個爛攤子上。對於西域的經營確實布怎麼熱心。
武媚孃的一番話,說得李治兩眼冒光起來,他畢竟是皇帝,對於這等可以載入史書的帝王功績極爲上心。雖然知道就算自己真的平定了西域,也不可能超過承玄皇帝的功績。但畢竟是開拓疆土的功績呵。
李治緩緩走了幾步,沉吟道:“西域形勢複雜,先帝常說沙海彈丸之地,便能磨死十萬精銳。恐怕僅憑陳慶之的白虎軍,還不夠啊。”
武媚娘低頭一笑:“這一點陛下不用擔心,媚娘自從做了聖地聖女之後,身邊很有些修士呢。”
永徽皇帝露出笑意:“我倒忘了,你是那什麼聖地的聖女呵。”皇帝說着,眼光不禁又掃到了武媚娘敞開的衣衫下,那鼓鼓的雙乳之間,一條深深的白溝讓他情不自禁嚥了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