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沙陀拿出的河中都護府求援公文當然是真的,作爲都護府治所的恆羅斯城都落入了他們手中,小小印信而已,當然想怎麼蓋就怎麼蓋,至於關河校尉董大義早就死在亂軍之中了,更是死無對證。
至於老蕭盛,上午他可是被李瑾這“自甘墮落”給嚇到了,一方面是藉機敲打敲打太子,別那麼任性妄爲!一方面老蕭盛的理念也是仁義治國,反對對吐蕃窮追猛打,這番爲吐蕃說話,倒也是合情合理。
老蕭盛的話畢,繁亂的大閩軍營營門口倒是又寂靜了一小會,李瑾鬱悶的嘴角直抽搐,閩王李捷自己亦是捏着下巴沉默不語。
難怪能爬上芒鬆芒贊親信,善於察言觀色的韋-沙陀又是趕忙叩首拜下,誠惶誠恐的請罪道。
“我吐蕃的確有罪,吐蕃貧弱,初到大閩河中都護府如此富庶之地,喜不勝收,下臣等貪婪恆羅斯的過關稅,不顧贊普命令,遲遲逗留,妄圖貪佔大閩城池,臣等有罪,罪該萬死,請陛下責罰。”
一幫子吐蕃近臣亦是跟着磕頭不停,可惜繞是這幫人如此恭敬,李捷卻看他們更加不順眼了,冷笑一聲嘲諷道:“卿等倒是會說話。”
吐蕃必須有罪,不然芒鬆芒贊如此斯文掃地跪在大閩軍營前趕忙?請功啊?可有得罪能認,有的可是千萬認不得,誰都知道吐蕃這次是趁火打劫,還逼迫大閩與之和親,可一番推卸下來,吐蕃倒是把自己打扮的挺委屈。
又是爲了給大閩鎮壓叛亂,又是爲了保護大閩郡主,芒鬆芒贊都快成童話裡的王子,到處守護美麗的公主與黑惡勢力爭鬥了,唯一的錯誤,還是因爲臣子們的貪婪,把芒鬆芒贊撇清出來。
風雨不透的詭辯幾乎讓大閩沒有太多發難的藉口,也難怪李捷這般冷笑了。
不過也到底是李捷,朝內朝外與自己人鬥,與外族敵人鬥了這麼多年,白癡都磨練成梟雄了,更何況他李捷也不是白癡,哪兒這麼容易被糊弄過去,冷笑着,李捷乾脆揮了揮手。
“來人,將吐蕃罪臣芒鬆芒贊,韋-沙陀等積壓收監,等候大理寺詢問!我大閩律法公正嚴明,既不會放過一個惡徒,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爾等,都下去吧。”
反正吐蕃口口聲聲稱臣了,那麼就按照臣禮來辦好了,反正李捷也不殺他芒鬆芒贊,關到大理寺監牢折騰他個七八年好了,既彰顯了大閩的國威,又平復了昭武九姓等中亞國家的忐忑。
轟然應諾中,幾十個大閩禁衛兩兩夾着一個,拖着這羣吐蕃君臣就向營內走去,絲毫沒有反抗,芒鬆芒贊等人也知道這是最好的結果了,既保存了吐蕃,又保住了自己性命,剩下的就是看接下來大閩吐蕃如何進一步政治博弈了。
來看熱鬧的昭武九姓諸國更是調頭向回走去,每個國主將軍的步伐都透着一股輕鬆,雖然大閩依舊羈押了吐蕃國主,將來大閩同樣也可以以此爲先例緝拿他們中任何一個,再有些許冒犯大閩都要小心了,可至少眼前的危機解決了,估計用不了幾日讓河中各國如鯁在喉的吐蕃大軍就會退回高原,絲綢之路又會恢復往日的平靜。
本來這就算一個很好的結局了,可偏偏事情總願意橫生枝節,垂頭喪氣被禁衛拖向閩軍軍營,偶爾間扭頭轉了過去,一剎那,芒鬆芒讚的瞳孔忽然猛地收縮了回去,足足怔了一秒鐘,芒鬆芒贊忽然又像瘋了一般,掙脫了禁軍的鉗制,猛地揮手向閩軍軍營一個方向,暴躁的大吼着。
“斯皮爾伯格,湯姆漢克斯!給贊普抓住她!”
芒鬆芒讚的親信中,還頗有幾個是給他陪練的角鬥士,在芒鬆芒贊怒吼下,幾個各族彪形大漢居然下意識同一時間掙脫出來,狂亂的向那個方向跑去。
“住手!”
氣的臉都扭曲了,負責押送的禁軍校尉火氣滔天的叫嚷着,眼看吐蕃人沒聽他的,校尉又是直接殺氣凜然的拔出了戰刀。
“弓弩兵!”
從腰間拔出鋼弩,踩在地上踏上弓弦,十多號閩軍毫不客氣對狂奔出去的吐蕃人扣動弩機。
如此近距離穿射,跑在後頭三個吐蕃將軍乾脆紮了一後背弩箭,狂吐鮮血趴在了地上,最前頭那個法蘭克壯漢腿被紮了個對穿,慘叫着跪了下來,可還有三個人在奔跑着。
“射!”
第二輪弩箭下去,另外兩個亦是也觸電一般渾身顫抖的癱倒下去,最後一個胳膊也是染紅了一大片,可眼看着禁軍又上上第三輪弩箭,最後一個芒鬆芒贊角鬥士也是到了芒鬆芒贊所指地點,健壯的胳膊勒過去,一個嬌柔的身軀驚叫中就被箍進了他懷裡。
“住手!”
焦急的吼聲猛然響起,卻是李瑾跑到了所有禁軍前方,喝止了弩手們。
雖然衣衫破爛了許多,可李晨曦華貴的紅錦嫁衣在大軍營中依舊是頗爲顯眼,不放心吐蕃贊普,這丫頭出來偷窺究竟如何處置,卻不想被抓了個正着,胸口勒的生疼,李晨曦痛苦的抓着那角鬥士健壯的胳膊。
“放開她!”
腦門青筋直跳,李瑾扭過頭又是對芒鬆芒贊喝令了起來,不過眼神閃爍着怨毒與佔有慾,吐蕃贊普卻是低下了頭沒出聲。
“發生了什麼事?”
威嚴的聲音終於讓這混亂終止,眼看着李捷也是臉色發黑的踱步走來,軍士們慌忙跪拜行禮,韋-沙陀滿是兢懼的捅了芒鬆芒贊一下,讓吐蕃贊普這纔回過神來,也是跟着跪拜下,臉色卻又難看了幾分。
好像沒看到李晨曦悲催而又祈求得模樣,李捷徑直踱步到了芒鬆芒贊面前,審視了他片刻,方纔滿是冷意的喝問道:“吐蕃贊普,爲什麼下令屬下在孤的軍營中掠人?”
又是哆嗦了下,韋-沙陀暗地裡趕忙再次捅了捅芒鬆芒讚的肩膀,可惜,臉上瀰漫着瘋狂,芒鬆芒贊卻是直接叩首行禮道:“小王找到了和親的晨曦郡主,小王懇請閩王陛下按照約定,將她嫁給小王!”
一下子,韋-沙陀如同沒了骨頭一般癱軟在了地上。
都到了這個時候,大閩明顯不會再願意與吐蕃和親了,而且先前他可信誓旦旦辯駁盜匪劫走了和親郡主,如今卻在大閩的軍營內找到,如果事情挑明瞭,明顯會把大閩陷入尷尬境地。
現在可不是兩國平等對話的時候,就因爲敵不過大閩,吐蕃這才與大閩講理,主動權在李捷手裡,這時候還強要和親,戳破了最後一層遮羞布,惱羞成怒下,閩王很可能乾脆下令把自己等人宰了。
看着依舊瘋狂的自己家贊普,韋-沙陀也是無可奈何的低下了腦袋。
同樣尷尬到了極點,李瑾有些惱火的回過頭,卻正好看到一羣昭武九姓國主將軍們又是驚愕的停住腳步看了過來,惱怒的瞪了這些人一眼,李瑾求救一般看向了李捷。
捏着下巴那點鬍子,李捷卻又是沉默了,好一會,方纔對着那頭招了招手:“晨曦,過來!”
“還不快讓那個混賬東西放手!”
李瑾惱怒的喝罵中,最後一個角鬥士探尋的向芒鬆芒贊望去,看到他輕輕點了點頭後方才鬆開李晨曦,但旋即他身後兩個惱火的禁軍將弩把狠狠砸了過去,將這個膽大包天的混蛋砸倒在了地上。
也知道自己惹了大禍,頭一次這麼慌亂,李晨曦三步並作兩步趕忙跑到李捷面前,誠惶誠恐的跪下叩拜道:“晨曦見過陛下。”
“晨曦,你不是被盜匪劫走了嗎?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到底是女人,天生會說謊,聽着李捷不瘟不火的問話,捋了捋凌亂的劉海,李晨曦漂亮的眼珠轉了轉,旋即急促的解釋了起來。
“回稟陛下,下午看到我大閩軍四面包抄,盜匪們就將晨曦撇下,獨自逃命去了,輾轉到現在,晨曦這才找回來。”
這個謊言不算高明,好歹是現在圓住了場,聽的李瑾又是鬆了口氣,他可怕自己胸大無腦的老姐一張口就把自己賣了。
氣氛可算緩和了點,但旋即又是變得緊張而凝固,再次用力的叩了下首,芒鬆芒贊又是急切而渴望的向李捷敘述着自己的訴求。
“求閩王按照與我吐蕃約定,將晨曦郡主嫁給小王,我吐蕃定當世世代代爲大閩屏蕃,永不背叛!”
眼看着芒鬆芒贊滿眼渴望以及**裸的佔有慾注視着自己,李晨曦再一次生生哆嗦了下,俏麗的臉龐變得蒼白,也是祈求的看着李捷。
這一次,沉默的時間更加長,終於,李捷嘆了口氣,無奈的點了點頭。
“這事兒,大閩會給吐蕃一個交代的,汝等先下去吧!”
又是被禁衛拖着,一面走,一面芒鬆芒贊芒鬆芒贊還在回頭大聲嚷嚷着:“大閩天朝王國,信義海內無匹,小王相信陛下會信守承諾的!”
擠兌的話,讓大閩君臣上下,似乎又尷尬了幾分,軍營前,變得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