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神秘鬼樓

“揚名燈起捨身崖,風洛陽威震華山!”

“風洛陽劍封華山,定鼎天下第一寶座!”

“郭重九重修天下第一錄,風洛陽名列天下第一劍,成爲江湖第一人。”

“宋無痕命殞西峰,風洛陽華山折桂!”

成百上千的江湖風媒猶如穿花蝴蝶一般在大唐各州各府的大街小巷上縱橫奔馳,不斷傳播着華山上得到的消息。距離因爲比劍舉行的華山聚會已經結束了半個月,江湖上的豪傑對於華山上飄下來的隻言片語仍然興趣盎然。風洛陽成名立萬那一日,上萬豪傑高舉長劍,縱情歡歌,慶祝大唐新一代劍俠的誕生。歌頌天山派和哀牢山的歌謠響徹了碧空,三日三夜不曾消散。這樣激動人心的場面,大唐的江湖已經有日子沒有看到。凡是親身參與過這場盛會的江湖客,都對當時情景永生難忘,而風洛陽的英風偉績更是越傳越神乎其神。

等到各路風媒終於將華山上的消息送到江南各道,華山論劍頓時成了街頭巷尾,茶館飯肆裡熱議的頭條話題,不但江湖人樂此不疲,就連那些不入江湖的普通人,對於風洛陽的名號也已經琅琅上口。等到華山聚義的各路豪傑回到當地的門派,關於華山上的種種事蹟更成了他們炫耀的法寶,逢人必談華山之行,說到緊張處,更是口若懸河,就如親眼看到一般。

此時的江南酒肆之中,最威風氣派的就是當地的唐門弟子。講起風洛陽的華山比劍,誰又比風洛陽的好兄弟唐鬥知道的更多,而唐斗的手下兒郎得到的,更是第一手的消息,所以他們說的話,比起其他豪傑有着更多的可信度,聽衆宛若蟻聚,絡繹不絕。

這一日,嶽州洞庭茶肆之中,正好來了幾個在附近採貨的唐門弟子,茶肆座中一羣沒有到過華山的洞庭當地門派子弟看到他們如獲至寶,頓時蜂擁而上,將他們圍了起來,紛紛打探華山之戰的前因後果。

那些唐門子弟立時興致大增,讓人奉了茶水,盤踞在茶肆正中間的茶桌周圍,選了一個嗓門最大的弟子,唾沫橫飛地吹了起來。

“話說當時宋無痕宋先生邀戰風公子,那是根本沒做贏的打算,只希望給他一個成名的機會。宋先生的確劍法高超,但畢竟年紀老邁,哪比得上風公子青春正盛,意氣風發。本來,這一場比劍,那是毫無懸念可言。誰知道風公子上得華山西峰,這中間卻又出了天大的變數。”哪個大嗓門的弟子顯然將這一段演義已經重複宣講了無數次,各種頓挫轉折掌握的爐火純青,剛剛講到這裡,立刻頓了下來,慢條斯理品了一口茶。

“喂,你老人家別大喘氣兒啊,這中間出了什麼轉折?”一個嶽州竹節幫的弟子急不可待的問道。

“店家,換壺雨前龍井,再給大爺們上幾盤點心。”另一個嶽州青龍門的舵主立刻看出了這唐門弟子的心思,頓時一拍桌子,大聲吼道。

大嗓門唐門弟子朝這位青龍舵主微微一抱拳,立刻大聲道:“好說了。卻原來宋先生當初義助我唐門大少,向風公子透露了離臺的情報,讓我們唐門避過一個大劫。這下子可惹翻了離臺的主子,江湖人稱五更追魂令主的離臺主人。”

“哎喲!”這羣竹節幫和青龍門的弟子聽得人人臉色慘白,不由得紛紛叫了起來。五更追魂令威震江湖三十年,武林人士無不聞風喪膽,雖然離臺主人已經不在,但是積威所致,仍然令人不寒而慄。

與此同時,一個縮身躲在茶肆角落的烏衣青年猛一聽到離臺主人的名號,也不禁悚然擡頭,手下意識地扶住頭上本已經壓得很低的青竹斗笠,用手掌護住自己的臉。

“離臺主人豈是易與之輩,宋先生惹了這位閻王,自分必死,卻想在臨死之前將天下第一之位傳給風公子,誰知道離臺主人率領麾下離臺四劍,悍然闖入華山西峰,竟將宋先生圍殺而死!”說到這裡,大嗓門唐門弟子搖頭嘆息連連。聽故事的一衆江湖子弟更是出乎意料,大驚失色。他們只是隱約聽到風洛陽劍封華山,折桂西峰的消息,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完全摸不着頭腦,如今聽起來,這其中居然有如此大的曲折,頓時議論紛紛。

聽到宋無痕被離臺主人殺死的消息,茶肆角落的烏衣青年渾身一震,心中涌起一股兔死狐悲的寒意,薄薄的嘴脣緊緊抿住,脣間的顏色已經化爲一片慘白。

看到周圍聽衆的反應,大嗓門弟子看了看周圍的師兄弟,臉上一陣得意,接着說道:“各位,精彩的還在後面,若是想聽,還是上酒來吧。”

“上酒,老闆,把你的那兩壇狀元紅給我起出來,我加倍給錢。”爲了下文,青龍門的舵主痛下血本,大聲吆喝。

“我們也湊一份子!”其他幫派的弟子熱情高漲,紛紛將懷中的酒錢拍到桌上,只震得桌面乒乓作響。

竹節幫大弟子親自來到大嗓門唐門弟子身邊,爲他滿滿斟了一碗酒,急切地問:“後來怎樣?”

唐門弟子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咳嗽了幾聲,洪聲道:“離臺主人的劍法,嗬,那已經不是劍法,而是妖法,中者無不立斃當場。他的劍,有個稱呼,那叫做鬼斧劍。鬼斧神工,非人力所能敵。他的妖劍一出,只要喝一聲敵人的名號,那鬼斧劍就可以自行飛去,取人首級,神奇之處,堪比當年的戰神天兵!試想天下何人能當?”

“喔——!”聽到唐門弟子信口胡吹,茶肆中的江湖子弟無不又驚又怕,感嘆萬千,屏息靜氣。

“那離臺四劍雖然比不上離臺主人,但也個個都是殺人的行家。他們之中最差的一個也曾經獨闖長安,單槍匹馬殺死過五百個大內禁衛高手,刺殺過當朝皇子。那真是天生天養的煞星,來凡世掛單的判官,吐口痰能落天上飛燕,打個噴嚏能震死老虎。他們練的劍法那都是要受天譴的劍法,一旦施展出來,必取人性命,否則就會妨主。”說到這裡,那唐門子弟又低頭爲自己倒了碗酒,仰脖暢飲。

“這樣的五個人,什麼人殺不死啊。難怪宋先生華山罹難,實在命該如此。”青龍門的舵主邊聽邊感慨地說。

“是啊。”衆人紛紛應是。

“嘿嘿,當風公子上得山來,宋先生已經墜崖殞命,等待他的卻是離臺主人和他麾下的離臺四劍。”唐門弟子說到這裡,語氣已經變得森寒可怕。

“天啊,風公子可要快快逃命纔是。”一個嶽州竹節幫的女弟子忍不住驚呼道。

“那不能跑的,風公子爲了劍封華山而來,一旦逃跑,一輩子的名聲可不就毀了?”另一個青龍門弟子急道。

“性命重要啊。”也有人不同意,大聲呼籲,“逃命要緊!”

“別吵別吵!聽人家講!”聽到手下議論紛紛,青龍門舵主連忙舉起手,大聲說。

“風公子那是什麼人?哀牢山苦練出世的神劍,又繼承了天山派神劍的精華,十年前梧桐嶺斷頭崖上,鄭東霆鄭前輩亦說他的武功才智乃是一時之選。什麼是一時之選啊,盡一代之傑,獨得此人,風公子那就是這樣一位人傑。如今江湖,若論英明神武,那是我們門主,唐大少。若論神劍無敵,還數風公子!”唐門子弟到此關鍵時刻,自然鼓舌如簧,對着眼前這一羣沒見過大世面的江湖子弟猛吹,只聽得衆人心搖神馳,顛倒迷醉。

“離臺主人和那離臺四劍,此起彼伏,輪番進攻,青璨璨的劍影佈滿了整座華山,劍氣所致,風雲色變,草木含悲,捨身崖方圓百里之內,那是寸草不存,蛇蟲絕跡,飛鳥不致。風公子與他們五人,從西峰打到北峰,從北峰打到東峰,從東峰打到南峰,又從南峰鬥到了中峰,只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鬼哭神嚎,乾坤顛倒。到最後,風公子使出了曠古絕今的十分不捨劍絕世禁招……”

“什麼禁招?爲什麼叫禁招?快講快講!”衆人看到這個唐門子弟講到最熱鬧的時候,又開始咕嘟咕嘟飲酒,頓時都急了起來,紛紛催道。

此刻,就連那縮在茶肆一角的烏衣青年也忍不住舔了舔自己乾燥的嘴脣,迫含期待地側過頭去,凝神屏氣,靜等下文。

“嘿嘿,說起來,這十分不捨劍本來就是黃蜂尾後針,一旦使將出來,運劍者全身經絡將會盡斷,渾身爆炸,化爲一天血污,最爲壯烈不過。這最後兩招禁招,正是誘發人體全身經絡爆炸的根源,因爲這兩招實在太美太幻,太奇太險,真是此招本該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這個……幾回見。反正這兩招使出那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魔擋殺魔。風公子在決戰之際,突然福至心靈,領略了這兩招的精要所在,順天應時,一氣催發出來,只一瞬間,滿山雪亮的劍光直刺青天,只把華山的雲霧都驅散得乾乾淨淨。華山方圓千里,都能夠看到劍華閃爍……”

“那離臺四劍和離臺主人怎樣了?”衆人聽到這裡,心頭一陣陣的發燙,異口同聲問道。

“離臺四劍,方一接觸,立刻被砍得四分五裂,屍首不全,散落華山各地,離臺主人雙臂離體而去,雙目被刺瞎,整個人有如一枚血葫蘆,墜落捨身崖,化爲一灘血污……”

“譁”地一聲大響,屏息聆聽的衆人此刻聽得如醉如癡,直到聽到離臺主人和離臺四劍全部陣亡的消息,才終將一腔快意宣泄而出,發出一陣轟天震地的歡呼,幾乎將茶肆的頂棚撩起來。

而在角落裡聆聽良久的烏衣青年,此刻不禁聳身而起,失聲道:“離臺主人他,他被殺死了!?”

“哈哈,正是。風公子一劍橫絕,威震華山,離臺主人無力抵擋,身死墜崖,縱橫江湖三十年的五更追魂令的神話,被風公子一力終結。”唐門子弟得意地挺起鼓鼓的肚囊,大聲宣佈道。

“風公子萬歲!太精彩了!”茶肆中的衆人心神激盪之際,不由得再次發出一陣歡呼。

那烏衣青年如遭電擊,怔在當場,一時之間,喜怒悲愁,酸甜苦辣一齊涌上心頭,令他不能自已。

“哈哈,你們以爲精彩的已經結束了?錯錯錯!大錯特錯。風公子殺死離臺主人之後,故事還沒有完結,另一個讓你們更加想象不到的人物卻在此時登上了華山,你們猜……那個人是誰?”唐門子弟興尤未盡,大聲說道。

“是誰是誰!?”衆人見還有故事,頓時喜出望外,連忙打探。

但是此時,茶肆角落裡的烏衣青年已經無心再聽,他飛快站起身,將一把銅錢擲到桌面上,轉身擡手按住斗笠,飛快地衝出了茶肆。

洞庭湖畔清新鮮香的空氣撲面而來,令提氣急行的烏衣青年一陣神情氣爽,滿心滿胸的鬱悶悲切,一時之間舒緩了許多,他的腳步也因此而緩和了許多。

“主人……離臺,就這樣結束了?”來到一處憑江而立的柳林之中,烏衣青年一把按住一棵老柳樹的暗褐色樹幹,朝着遠處的湖面茫然望去,只見滿湖陰雲蔽日,沙鷗劃湖而過,剪出片片陰沉的水線,頭頂的蒼穹猶如巨大的氈包,毫無生氣地扣在八百里水面上,令人胸頭悶氣頓生。

“主人這樣死了,我應該高興纔對,爲何我仍然鬱悶難當?”烏衣青年擡掌成爪,狠狠鑿在老柳樹堅硬的樹幹上,頓時將一片硬比青石的樹皮抓了下來,捏在掌中。

“心中如被小火溫烤,一股怨氣無處發泄,只想長嘯揮劍,找人廝殺,是也不是?”一個充滿蠱惑的神秘聲音忽然在他耳邊響起,沙啞低沉但是卻魅力無窮,令人忍不住側耳傾聽。

“誰,是誰?!”被人無聲無息欺到周圍而茫然不覺,令烏衣青年大驚失色,頓時轉過身來,“倉啷”一聲抽出隨身的松紋劍。

周遭的柳林沉靜安寧,看不出任何人躲藏其中的蹤影。烏衣青年沒有覺得半分輕鬆,卻感到一股強大凌人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朝他擠壓過來,令他倉皇無助,呼吸困難。

“嗬!”烏衣青年低喝一聲,縱身跳上身側一棵柳樹枝條之上,扶住隨風搖擺的柳枝,舉目四顧。周圍灰茫茫的林莽杳無人跡,只聞鳥鳴湖風,空靈寂靜。

“難道是我的幻覺?”烏衣青年用手扶住額稍,輕輕晃了晃。

“你自小得天獨厚,既得離臺主人的真傳,又有越女宮的全力培養,生來就萬人豔羨,獨一無二的雙重身份更令你在黑白兩道如魚得水,大概從來沒有品嚐過這種滋味吧?”那個優雅獨特的沙啞聲音忽然再次傳入了他的耳際。

“是誰?你……”烏衣青年幾乎脫口問出你在哪裡這句江湖中最示弱的問話,好在關鍵時刻他咬牙挺住,一個旋身跳下柳梢,雙腿一貫勁,拔足沿湖飛奔而去。

烈風撲面而來,身邊的柳林瞬間被他拋到身後,烏衣青年一旦運起輕功,立刻抱元守一,凝神靜氣,心無旁騖,全力運轉內勁,凌空虛渡神功一經施展,令他的身影矯若遊龍,驚若馳電,瞬息千里。

ωωω▪tt kan▪C ○ 不知道跑了多久,烏衣青年一口氣轉不勻,不知不覺停下腳步,雙手扶膝,不停喘息。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度側耳傾聽,滿心以爲剛纔的幻聲就此而絕,誰知道他剛剛支起耳朵,那個神秘聲音有宛若附骨之蛆,鑽入他的耳中:“這種感覺叫做嫉妒。華山之巔,全取天下第一之名的本該是你柳青原,而非早該讓出天下第一之位的風洛陽。這就是你爲何鬱悶難平的原因。”

“風洛陽,憑風洛陽,配讓我……我柳青原嫉妒嗎?”這神秘的聲音終於觸到了一身烏衣的柳青原心底深處的傷痕,他又驚又怒,又悲又恨,百感叢生,情難自控,終於爆發了出來。

“數月之前,你本可以贏他,只要使出離臺的神劍混合越女宮的超海劍法,你至少有七成的把握全取天下第一劍之名。可惜,你爲了掩藏身份,不但不能使出看家本領,還必須僞裝失去了一條臂膀,風洛陽左右換手的三分不捨劍終於讓你吃了苦頭。緊接着,壞事一件件找到你身上,本來僞裝良好的身份被迫放棄,本來雄心勃勃的計劃被人算計,最後整個江湖都和你作對,你不得不匿名逃亡。現在雖然你終於擺脫了離臺的追殺,但是黑白兩道卻已經沒了你立足之地。今後你何去何從,真是讓人煞費思量。而風洛陽,恰恰相反,他屢戰屢勝,意氣風發,終於在華山絕頂全取離臺主人人頭,逼退魔少嶽環,成就了千古傳奇。如果你和風洛陽身份對換,誰又敢說你不能做出一番更加激動人心的事業?誰知好運總在別人的身上,你柳青原只能淪爲風洛陽唐鬥威震江湖的註腳。”

這一次這神秘的聲音聽起來距離近了很多,柳青原趁着神秘人口若懸河之際,三番四此扭頭轉身,舉目四顧,卻只能看到空空如也的林莽湖濱,驚怕之餘,透過神秘人的娓娓道來,他轉思江湖種種過往,只感到此人句句在理,條條說中,只令他憤恨交集,難以自已。

狠狠一掌擊打在身邊的樹幹上,柳青原放棄了尋找神秘人的努力,厲聲道:“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好,理智尚存,看來昔日的超海公子仍然居於此軀殼之中。”沙啞悠揚的聲音猛然在柳青原耳邊響起,令他渾身一震,幾乎跳了起來。只見一個渾身烏黑的身影緩緩從他視線的死角方位踱步走了出來,進入了他的正面視野。

此人身材矯健,腰肢纖細,一頭長髮披散肩後,宛若一件灰黑相間的披風披在背上。他的頭上帶着鑌鐵鑄就的青黑色面具,面具上的人像是一個額頭略微突出,巧笑嫣然的少女形象,只是這少女禿頭無發,雙眼處開出黑黑的孔眼,裡面漆黑一片,空空洞洞,深邃難測,乍看上去這個面具充滿了令人不寒而慄的魅力,讓人既感膽寒,又感敬慕。

“你,你是誰?你一直……一直……”柳青原說到這裡,渾身不禁一陣冰寒,“你一直在左近?剛纔你用的不是千里傳音之術?”

千里傳音是江湖上前輩高手們常用的交流方法,人在數裡之外,凝氣高喝,聲音可以直傳入緣人的耳際。剛纔柳青原數次高低四顧,就是爲了判斷神秘人的通話方式是否屬於千里傳音。

千里傳音雖然需要高深的功力,但是會者只是內力雄厚,並不可怕。現在這神秘人居然瞬間出現在柳青原眼前,就說明她用的不是千里傳音之術,一直以來能夠無聲無息穿行於柳青原身側而令他無法察覺,這纔是最令他驚恐之處。

“在下就是鬼樓主人,人稱南疆桐主。”那神秘黑衣人柔聲道。

“你就是鬼樓樓主!”聽到神秘人的話,柳青原雖然心中多少有些準備,此刻仍然感到渾身燥熱難忍,冷汗淋漓而下。

“柳公子,你正是我鬼樓需要的人才。而我鬼樓,也有你想要的東西。我們合則兩贏,分則兩害,正是上天將我們帶到了一起。”鬼樓樓主的聲音此刻變得愈發柔和悅耳,令人聞之慾醉。

“南疆魔化……”柳青原下意識地將雙眼眯成一條細縫,以此掩飾住心中澎湃涌起的興奮和慾望,“桐主,入魔之人的弱點,此刻已經哄傳天下,要我柳青原入你魔門,失去自由,你想也不要想!”

“一個人怎可無緣無故刀槍不入,他的渾身弱點總要寄居一處,即使南疆魔化也無法改變這萬物基本法則。行蠱分身被唐門之人形容成鬼樓對魔人的控制之法,於我實在有些冤枉。”說到這裡,鬼樓樓主微微一笑,“實際上鬼樓將魔人的行蠱分身彙集一處,妥善收藏,對於他們揚威江湖,乃是一件好事。這樣他們的唯一弱點被我鬼樓守護,他們縱橫江湖,可謂無驚無險。一旦他們失去鬼樓的支持,孤身漂泊江湖,敗亡亦不過轉瞬之間而已。”

“危言聳聽,魔人銅筋鐵骨,刀槍不入,如果能夠自主自立,何人可迎其鋒?”柳青原熱切地說。

看到柳青原熱切的目光,鬼樓樓主咧嘴一笑,露出滿口潔白的牙齒。柳青原看到眼裡,頓時發現自己關切過盛,被她察覺到自己熱衷的心事,但是卻已無法改變現狀,只剩苦嘆。

“以嶽環爲例,他本以爲奪回行蠱分身,他就可以威震天下。華山論劍之日,他隻身上山,想要挑戰天下雄者,誰知遇上風洛陽的十分不捨劍,他無以招架,失落分身,一敗塗地。”鬼樓樓主冷笑道。

“真是傻瓜,爲何要將行蠱分身放在身上!”聽到嶽環的下場,柳青原大爲惋惜,忍不住嘆息道。

“不放在身上,又放在何處?”鬼樓樓主問道。

“放……”柳青原仰頭連轉數個念頭,卻又一一被他否決,思忖良久,卻發現江湖雖大,卻沒有行蠱分身的立足之處,“這……”

“行蠱分身乃是魔人的詛咒。而我鬼樓正好可以爲他們提供有效的保護。我並不想阻擋魔人稱霸江湖的志向,只希望他們能夠一帆風順而已。”鬼樓樓主娓娓道來。

“哼,這麼說,你保存行蠱分身,倒是一番好意了。”柳青原不無嘲諷地說。

“柳公子看到岳家三兄弟的下場,自然對鬼樓心生不滿。只是這三人的行蠱分身乃是祖家小姐所斬,與我鬼樓無關。只要柳公子願意身入鬼樓,我願意讓你自己保留行蠱分身,以柳公子的劍法武功,想來保住自己的性命寶物並無任何問題。”鬼樓樓主淡淡說道。

“你有這麼好?”柳青原難以置信地問道。

“柳公子,我只希望能夠看到南疆魔化之術他日成爲江湖習練武功的不二法門,讓鬼樓之術成爲最完美的武功。我老了,在人世間只剩下最後這個願望,希望柳公子能夠助我一臂之力。”鬼樓樓主沉聲道。

柳青原用力抿了抿嘴脣,想要再思索片刻,但是鬼樓樓主提出的條件實在太誘惑,而他自己又沉浸於對風洛陽深深的嫉妒之中,無法自拔,他的腦子此刻空空如也,只有滿耳“願意願意願意”的呼聲。他擡起頭朝鬼樓樓主用力點了點頭,以示同意。

“好,去嶽州芙蓉院找夜鬼,他會和你商量入鬼樓的細節。”鬼樓樓主說完,身子一閃,重新湮沒在周圍的虛空之中。

柳青原再次用力轉身四顧,卻根本看不清她的去向。剛纔發生的一切,彷彿是一個深沉難測的夢魘,一時之間令他難辨是真是幻。

嶽州芙蓉院並沒有揚州簪花樓,潤州邀月樓或者遊仙樓那樣雕龍畫鳳,金碧輝煌,但是樸素的外表之下,幽深的庭院,典雅的園景,翠竹掩映的亭臺,繞樓而生的清溪小徑,無不透露出建造者儒雅風流的匠心。

柳青原步入芙蓉院,滿心戒備緊張,患得患失的焦躁心情忽然沉靜下來。芙蓉院幽靜雅緻的環境,令他恍然覺得自己重新回到了從小就熟悉親切的越女宮外閣,說不出的安詳親切。

在兩個白衣侍女的引領下,柳青原意釋神舒地走過芙蓉院庭院長長的迴廊,來到竹林深處的一處內苑之中。

苑中座椅上早早已經坐着三個人。一身黑衣如夜的夜鬼赫然正在其中,在他身邊的則是兩個用灰巾死死裹住面目的青衣人。他們不但將臉緊緊護住,連雙手都小心地攏入了袖中,雙臂盤在腹前。

“柳公子,你終於來了,我們已經等待你多日。”夜鬼的臉上露出一絲陰惻惻的微笑。那兩個灰巾裹面的青衣人兩雙灰濛濛的眼睛同時照射到他的身上,令他的脊背不由自主冒出一絲絲涼意。

“夜鬼,我們是以秘密身份入鬼樓,如果鬼樓沒有誠意保護我們身份的機密,請恕我等不再奉陪。”青衣人中頭髮有些花白的一人忽然陰沉地開口道。

“兩位請放心,柳公子是自己人。”夜鬼微微一笑,朝柳青原一招手,示意他在自己身邊坐下,轉頭對花白頭髮的青衣人說道。

“哼,想不到堂堂柳青原也有賣身投靠的一天。”花白頭髮的青衣人雙眼精光四射,冷冷望向柳青原,目光中滿是警惕敵意。

柳青原被他的眼神看得很不舒服,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忽然身子一聳,身子半立而起:“我可是認得你?我們見過面?”

“你見過我兩個不成器的弟弟。”那花白頭髮的青衣人陰沉地說道。

“你姓唐?!”柳青原終於恍然大悟,“唐萬榮,唐萬山是你族弟?”

“哼。”青衣人微微點了點頭,以示默認。

“難道你竟然是唐門開山之祖萬里公?”柳青原心頭一熱,忍不住衝口而出。唐萬里矢志開山立業,以白手起家,成就了唐門諾大基業,已經成爲江湖中耳口相傳的神話。當年他參加天書會,與鄭東霆祖悲秋共抗十二魔使,並以出手必殺的暗器絕技,獨立擊殺弓箭獨冠天下的魔使六郎,威震宇內,即使是當年的太行當家姬放歌和落地秀才宋無期都對他敬服三分。如今柳青原提起唐萬里亦要用敬語——萬里公,可見唐萬里在江湖子弟心中的分量。

“哼!”聽到柳青原的問話,花白頭髮的青衣人更加感到不滿,雙眼眼神亦變得陰毒乖戾。

“柳公子,唐萬里此刻正雲遊海外,未回中原。這位前輩的大名雖然沒有唐萬里響亮,但是他的身份卻要尊貴得多。”說到這裡,夜鬼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之色。

“哦?”柳青原上上下下打量了此人一眼,不禁對他的身份產生了一絲好奇。

“自來有言,長兄爲父。這位前輩正是唐萬里的哥哥,唐門當之無愧的門主——唐萬壑唐先生,唐門流傳至今的毒藥暗器和內功心法,大半都是萬壑公代師授藝,傳於唐萬里的,尤其是使毒解毒的功夫,唐萬里至今仍然沒有學到萬壑公所學的十一。”夜鬼說到這裡,身子朝後舒服地一靠,欣賞起柳青原臉上震驚的表情來。

“唐門諸藝之源,竟然就坐在我的對面。唐萬壑……唐萬壑……,我雖然一直聽過萬里公學藝的傳言,但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柳青原側眼端詳了唐萬壑良久,心頭驚異萬分,忽然間,一個嶄新的名字突然竄入他的腦海,“唐萬壑,我從未聽過這個名字,但是鍾萬壑我卻聽說過。”

聽到鍾萬壑這個名字,夜鬼以及在座的兩個青衣人彷彿約好一般,三雙眼睛同時眯成一條細線,似乎這個名字冥冥中有一股奇特的魔力,能令人情難自已。

夜鬼看了唐萬壑一眼,猶豫了一番,嘴脣動了動,卻沒有開口。而另一個年輕的青衣人已經悄無聲息地撩開衣襟,將手探入腰畔的鹿皮囊中,偷偷摸索囊中見血封喉的暗器。

柳青原雙眼精光一閃,右手一擡,按住腰畔松紋劍的劍鞘。

唐萬壑默默凝視着柳青原警惕的面頰,臉色漸漸緩和下來。但是在氣機感應之中,柳青原卻發現來自唐萬壑的壓力越來越強,幾乎有泰山壓頂之勢,一股陰毒的寒意悄無聲息地瀰漫到他的周身經絡。這樣強烈而霸道的殺氣和威勢,他平生只在離臺主人身上見識過一次,即使面對風洛陽或者孟斷魂,他都未領教過如此橫絕的煞氣。

他默默凝神斂氣,催動渾身的罡氣,在身子周圍布起一層堅不可摧的防線,右手緊緊攥住松紋劍柄,掌心滲出絲絲汗水。

唐萬壑的眼光中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忽然擡起手來,朝身邊的年輕青衣人做了個手勢,那青衣人微微一點頭,手從腰畔的鹿皮囊中縮了回來。

“柳公子果然消息靈通,見識廣博。不錯,鍾萬壑是我從師拜藝時的化名。現在我出師已久,昔日的化名何必再去提它。”唐萬壑說到這裡,陰森地一笑。

柳青原心中一凜:數十年前,江湖五毒門鍾氏以製毒之術威震南疆,獨霸劍南。貞觀年間彭無望和賈扁鵲也曾經爲了剋制五毒鍾門耗盡心血,然而鍾氏雖然屢經打擊,仍然屹立不倒,直到數十年前,鍾氏一族忽然全族中神秘劇毒,死了個一乾二淨。只剩下鍾萬壑存於世上,後來隱姓埋名,消失了蹤跡。如今看來,唐萬壑定然是化名鍾氏投靠五毒門偷學毒藝,他不但盡得所學,而且青出於藍,終於毒死師父,自立門戶。恐怕唐萬里之所以從未提及自己有這麼個授業兄長,正和此事有關。

面對這個江湖中最會使毒的魔王,即使柳青原也難保證神色不變,他轉過頭來對夜鬼道:“夜鬼,鬼樓招兵買馬,竟然連萬壑公這樣的‘高士’也招納而來,到底有何圖謀?”

夜鬼笑着擺擺手:“柳公子多慮了。我鬼樓只希望將入魔之術推行天下,讓所有有意領略武穴最高境界的有志之士提供修煉的法門。萬壑先生的加盟一是他自身對於入魔之術很感興趣,二是他要利用鬼樓之力重返益州,坐回唐門之主的大位。”

“你要對付唐鬥?”柳青原恍然大悟,轉頭望向唐萬壑。

“不錯,唐鬥年輕,添居高位,人心難服,我唐氏一族,應該有一個更加德高望重的族主。”唐萬壑身邊的青衣人沉聲道。

“況且,如果鬼樓想要將入魔之術推行天下,唐鬥主持的唐門會是鬼樓的頭號阻力,我若能略盡綿力,亦是雙全其美之事。”唐萬壑說到這裡,微笑着朝夜鬼微微點頭。

“唐先生若要入魔,行蠱分身……”柳青原試探着問道。

“當然是歸唐先生自己保存。”夜鬼大方地雙手一攤,笑道,“唐門自有保存機密的絕佳方法,我鬼樓當然不用庸人自擾。”

“以我對付風洛陽,以唐萬壑對付唐鬥,看來鬼樓已經有了萬全的計劃,大事待舉,千載一時之機,就在眼前!”柳青原想到這裡,眼中露出熱切之色,“夜鬼,既然我們已經達成共識,只管將你的計劃說出來,看看我等如何配合。”

“唐先生?”夜鬼看了一眼莫測高深的唐萬壑。

唐萬壑望了望柳青原,緩緩點了點頭,對夜鬼擡了擡手:“請講。”

夜鬼深深吸了口氣,雙手探出,扶到桌案之上,開始滔滔不絕講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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