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道:“這要從某刺殺魏國皇帝開始,本來垂也沒有半分把握,可是有一天,垂萬分沮喪的時候,突然有人找到了垂,告訴垂,若是想成事,就與他們合作。”
王猛聽到這裡,心中一驚。
他是一個聰明人,自然猜測到了什麼。
“後來,垂在他們的幫助下,把兵刃帶進了洛陽行宮。”慕容垂非常疑惑的道:“事實上,當時在行宮內,動手前,垂亦沒有半分把握。”
慕容垂露出一個非常苦澀的笑容:“殿下也知道皇帝陛下的武勇,就算垂和六弟聯手,恐怕仍不是陛下的對手,更何況只是一個身手並不怎麼高明的秋妹。秋妹的身手雖然不錯,可是她必竟只是一個女人。然而垂當時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出奇的順利。皇帝陛下,當時居然沒有避,也沒有躲,看着秋妹的那柄劍刺向陛下!”
冉明先前就曾懷疑冉閔遇刺的真象。首先那就是洛陽行宮雖然不比鄴城皇宮,可是也不是任誰都想進的地方,那些行宮守衛難道都是死人,真劍假劍分不清?似乎在這個時代還沒有那麼高以假亂真的技術。
其次是冉閔的功夫,冉閔是中國冷兵器時代十大勇將之第二,武勇僅次於項羽。作爲五胡亂華時期,中國北方漢人的精神領袖,冉閔左手雙刃矛、右手屠龍戟,騎朱龍的形象早已進入人心。冉閔一生之中,親手斃敵何止數萬,帳下軍士皆勇冠三軍,竟與楚霸王之八千江東子弟不相上下,僅被難一役便“斬燕將數十,殺燕騎三百餘“,勇烈可見一斑。
就是這勇猛的一個人,豈能會被一個女子刺中?慕容垂雖然也是五胡亂華時期,超一流的猛將,然而他和冉閔卻有不小的差距。在廉臺之戰中,慕容垂與同樣勇冠三軍的慕容德聯手,尚不能阻止冉閔的攻勢,更何況一個慕容垂。雖然冉閔當時手中並沒有兵刃,可是冉閔想躲或逃,慕容垂根本就沒有半點機會。
冉明聽了慕容垂的話,原本心中關於刺殺的疑惑,一下子變得豁然開朗了。
原來,冉閔遇刺居然還有內鬼。這樣就解釋得清了。因爲內鬼買通了行宮守衛,這樣慕容垂的兵刃才能順利的進入行宮,有了武器,內鬼肯定是給冉閔下了毒,讓冉明的功夫發揮不出來。
世界上最堅固的堡壘,往往都是從內部攻克的。想到冉閔居然是在內賊和外賊勾結,這才險些讓冉閔身亡,魏國險些滅亡。想到這裡,冉明臉上佈滿寒霜。
整個帳篷內,似乎一下子,溫度下降了十幾度。
冉明身上的陰冷氣息越來越盛,目光中殺氣騰騰。
可惜,慕容垂人家也不是戰場雛鳥,面對冉明的磅礴氣勢,慕容垂根本不爲所動。
慕容垂滿臉遺憾的道:“原本我們大燕國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可是怎麼也沒有想到膠東王殿下,僅憑一已之力又創造了奇蹟!”
王猛對慕容垂的話也深感贊同,若不是冉明提前發現了慕容恪的狡詐之處,提前佈置。命膠東軍經樂浪佔蟬,遠征龍城,奪回盧龍,堵死慕容恪殘部的退路,恐怕這場仗很難短時間內結束。別人或許不清楚,王猛卻非常清楚,此時的魏軍也是強弩之末了。
然而正是這場酣暢淋漓的大勝,讓魏國原本不妙的局勢,快速的穩定了下來。更何況若非冉明巧施妙手,恐怕冉閔也難有生機。
冉明又問道:“你有證據嗎?”
慕容垂反問道:“殿下若是這幕後主使之人,會留下所謂的證據嗎?”
冉明聞言點點頭。就在這時,王猛卻提示冉明,離開這座帳篷。
就在冉明與王猛離開青龍河渡口回到盧龍城時,冉明終於忍不住的問道:“先生似乎有話要說!”
“殿下已經猜測到了誰是幕後主使之人了嗎?”王猛輕聲低語道。
“其實這並不難猜測啊,換位思考一下,父皇遇刺慘遭不幸,何人最得利?答案豈不不言而喻?”冉明輕輕咳嗽一聲,然後道:“只是孤實在想不明白,即使他什麼也不作,最終那個位子還是他的,可是,爲什麼偏偏等不及了呢?難道不知道這是在玩火嗎?紙是包不住火的,萬一失敗,他豈不是自己逼自己走上絕路?”
突然,王猛道:“或許,他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呢?”
就在冉明提出這個疑問時,王猛突然想到了冉智做這件事的動機。冉明說得沒有錯,冉智作爲嫡長子,他是法理上的合法繼承人。冉閔總會有老去的那一天,冉智只要不出現大過,就能如願登基。迫使冉智,破釜沉舟,背水一戰,除非有一個可能。
“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冉明道:“他怎麼會有………”冉明突然停止,冉明並不算傻,王猛想到的事情,他也想到了。冉明立即改口道:“先生是說……”
“很有可能!”王猛靠近冉明,在他耳邊道:“除非如此,否則根本沒有辦法解釋!”
冉明陷入了沉默,他非常迷惑。事實上,作爲一個後世之人,冉明對那個皇位的真沒有什麼想法。或許人們坐上皇位,纔是大丈夫的最高夙願,然而冉明卻知道,皇位,說穿了就是一個牢籠,皇帝就是牢籠之中的人。況且,面對無休無止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冉明打心底感覺厭惡。
可是,王猛可不這麼想。原本他以爲冉明沒有半點機會,最好的結局就是做一個安逸王爺,在酒色中渡過餘生。否則,一旦冉智繼位,他肯定忌憚這個軍功赫赫,博學多才的弟弟。手足相殘,就會是必然之局。
冉明突然道:“這事孤應該怎麼辦?一計不成,他肯定會再生一計。這次父皇有幸逃過一劫,日後,可是日後呢?”
王猛悠悠而笑“殿下這是關心則亂,殿下難道以爲陛下的“天聾地啞”只是一個擺設?”
提到“天聾地啞”冉明那顆懸着的心,這才放下來。
王猛突然又道:“殿下既然擔心,臣有一計,可以將這個內部隱患,消滅在萌芽之中。”
“哦!”冉明好奇的道:“現在沒有證據,先生有何妙計!”
“很簡單。”
王猛笑道:“殿下的《三十六計》之打草驚蛇!”
魏國都城鄴城。
隨着冉閔既將回歸鄴城,冉明率軍大勝燕國,滅亡燕國國祚。這讓魏國舉國士氣大振,這場酣暢淋漓的勝利,讓魏國無論軍民,還是士紳都對魏國冉氏產生了極大的信心。到了這個時候,魏國外部危機,基本上已經破解了。
按說魏國大勝,隱患既除,可是身爲監國太子的冉智,應該高興纔是。然而,冉智心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不僅不高興,反而有種想要暴走的衝動。
鄴城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寧靜,該做生意的做生意,該吃的吃,該喝的喝。戰後,則是文臣發揮的舞臺了,讓魏國武將風光這麼久,這些文臣早已不滿。現在他們的春天到了,開始拿起筆,奮筆疾書。針對燕國入侵、晉朝不宣而戰,從梁州子午谷、徐州泰山郡進攻魏國的事情,開始口討筆伐。
當然,也有意外。最讓人意外的事則莫過於,新任雍州刺史、鎮西將軍、長安尹謝安,也不知道謝安打得是什麼主意,既沒有加強軍事管理,也沒有進行政事改革。謝安抵達長安後,
就召集雍州各有名的士紳,參加他舉行的清談會。
要是一般人,或許極度排外關中人,肯定不屑一顧。可是謝安不是一般人,他不僅是天下間有名的大名士,更是出身高貴的陳郡謝氏。所以關中各地的名士,不僅不敢不給謝安面子,反而極力支持謝安。
清談是魏晉南北朝時代最顯著的一種社交形式,說穿了就是在一起談談天,吹吹牛。然而最讓人哭笑不得的是,謝安幾乎是什麼也沒有做,甚至沒有過問任何雍州事宜,也沒有出面安撫百姓,可是關中的人心卻在極短的時間內安定了下來。
這就是謝安的名聲給他帶來的便利,謝安的辦法,其他人根本學不來。出身、名聲、能力缺一不可。
就這樣,關中原本對魏國並不怎麼看好的門閥和家族也紛紛遣使去鄴城,向魏國表露忠心。
關中人心大定,就在董潤準備大刀闊斧,收拾佔據了大散關、陳倉的苻堅時,謝安趕緊阻止了他。
大將軍董潤非常鬱悶,你謝安雖然是大名士,可是到懂不懂打仗啊,兵貴神速難道不懂嗎?
雖然董潤滿腹抱怨,可是他卻沒有給謝安辯駁,董潤知道,論嘴皮子,謝安可以甩他十條街。和謝安辯駁,就是自取其辱。
看着董潤怒目橫眉,謝安只好解釋道:“大將軍何必急在一時?苻堅不過一喪家之犬,一時苟延殘喘罷了,現在苻堅就是一個魚餌,這麼好的魚餌如果沒有了,怎麼能指望他來釣魚呢?”
聽了謝安的解釋,董潤這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