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隨雲小酌,林詩音佇立一旁,李尋歡述說。
他的聲音帶着蒼涼,言語不乏嘆息,“三年前,我收葉開爲弟子,傳授其小李飛刀。同時間我亦將他昔年父母被害了的消息告訴了他。葉開並沒有選擇去報仇,而是成爲了一個浪跡天涯的浪子。”
原隨雲插言道:“那不是很好嗎?仇恨並不是一件令人快樂的事情。傅紅雪呢?”原隨雲對於葉開並沒有多大的興趣,他最大的興趣還是傅紅雪,這個和他極其相似:蒼涼、陰暗、孤獨集於一身的男人。
李尋歡道:“傅紅雪本不應該承擔這一切,他可白天羽沒有任何關係,唯一和他有關係的人便是白天羽的情人妻子白鳳公主,呵,白鳳公主是他的母親,所以他必須報仇。”
無爭山莊天下聞名,在武林之上有着非常至高的地位。原隨雲自小在無爭山莊長大,接觸了許多武林人士夢寐以求一輩子卻不得而知的秘事。在無爭山莊一處透着蒼涼的密室中放置了一排書籍。書籍並不是武學秘籍,而是記載着近百年來武林秘事,不過這些書籍記載的事情大多沒有結果,但他的過程卻記錄得非常清楚。
原隨雲喜歡在密室中閒逛讀書。
在原隨雲三歲的時候,他的眼睛便瞎了去,他便聽着侍女在他耳畔讀者江湖之事。到他十三歲的時候,他重見光明,但閱讀書籍的習慣卻一日也沒有停過。無爭山莊的書籍他熟記於心,
不說全部記得,卻明得十之八九。
因此二十年塵封的秘事,他知道不少,故而李尋歡說起來他也顯得非常平靜,不想個睜眼瞎一般。他道:“傅紅雪,他出生時天下了一場大雪,雪被血染紅了,他便成了傅紅雪。當年他出生在神刀堂,可他並不是白天羽的兒子?”
李尋歡肯定的點了點頭。他道:“他是白天羽手下一個早已經亡故的人傅天仇的兒子,在那場命案發生的前夕,他的母親因爲他難產已經死了。”
原隨雲聽了一笑,他的眼神變得格外淡漠起來了,他雖在笑,但笑容卻如寒冰,他道:“他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好了,不說傅紅雪了,你告訴我是誰殺了神刀堂堂主白天羽就好。”
聽到這裡,一旁平靜佇立的林詩音忽然激動起來了,他望着原隨雲,美眸中閃過濃濃的感激神色。原隨雲僅微微一笑,迴應了林詩音。
李尋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他道:“剛纔我曾和原兄你說過一個故事。二十年僅知道神刀堂,不知萬馬堂;二十年後僅知道萬馬堂,不知神刀堂。”
原隨雲含笑點了點頭,他忽然站了起來,他笑道:“李兄心有牽掛,不必去了。我活着傅紅雪便會活着。”
李尋歡也站了起來,他顯得非常激動,他義正言辭道:“今日之事多謝原兄了,不過這件事情誰也不可以代勞,便是原兄也不可以。我必須去萬馬堂。”李尋歡的聲音鏗鏘有力,說得非常堅定。
林詩音的美眸一閃而過黯然。
原隨雲淡淡道:“你去爲了葉開??哼!李尋歡,我問你是葉開重要還是你的妻子重要?”
李尋歡一愣,繼而道:“這兩者有什麼關聯嗎?”
原隨雲道:“自然有關聯,你去了萬馬堂又能如何?殺人嗎?你出道至今,小李飛刀上飲血之人也不過百,可萬馬堂有多少人?倘若你僅殺馬空羣一人,他的子孫尋你來報仇,你又如何?要知道仇恨可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東西,他可以令人不擇手段,到時候不是禍連你的妻兒嗎?那你又於心何忍?”
原隨雲的聲音如同一塊塊千斤巨石砸在李尋歡的心上,李尋歡欲上卻沒有言語。他掃過林詩音那失去了光芒,滿是惆悵與黯然的眸子,心中閃過濃濃的愧疚。可他不能退縮,他必須去。
李尋歡道:“我是葉開的師傅,既然葉開不去?我又如何可以不去?傅紅雪和這件事本就沒有任何關係,我讓他獨自前行,於心又何忍?”說着他歉意的望着林詩音。
林詩音勉強一笑。
原隨雲忽然拔出了長劍,劍閃寒芒。
原隨雲道:“既然你想死,那就死在我原隨雲的手中吧,那些宵小之輩怎配殺小李飛刀呢?”他的聲音非常淡,淡得幾乎聽不見,那是來自地獄的聲音,安靜得可怕。他的語氣非常有力,那是來自地府的鎖鏈,將李尋歡整個人都捆綁住了。
一柄普通的劍,握在原隨雲的手中。
人未動,人引劍而透發出來的殺意卻已經充斥了房間。房間下降了不知多少度,有些寒冷。
李尋歡苦笑望着原隨雲,他真不想和原隨雲動手,他道:“原兄,你我又何必如此呢?”
“我說過李尋歡只能死在我的手中?與其在你八月十五日在天下第一樓死在我手,不如就在今日死在我手,以免你禍害妻兒。”
聲音落,劍嗡嗡響起。
劍早已經出鞘,只待飲血。
流星掣電般一擊,房間充斥了耀眼的寒光。
一刻鐘後,原隨雲提着劍走出了房間,他身上帶着血,飛刀插進了他的右肩,然而他將劍攥着緊緊的,緊得令人難以想象。
他走到了林府前。
三日後,風還在吹,天上下起了小雨。
雨雖然小,卻非常密集,如同離人的眼淚。
原隨雲從來都是孤獨的,因此他來去也沒有什麼好悲哀的,他已經喜歡了這種孤獨,他享受這種孤獨,雖然偶爾無聊的時候他會想起住在無爭山莊的沉落雁,小花。
小花是否還留着兩個長長的馬尾辮呢?沉落雁似乎還僅僅攥着碧玉簪入睡呢?他已經來到了林府。
林府一片安靜,林府府門已經關閉了去,他笑了笑。他認爲自己並沒有做錯,與其讓李尋歡這個優柔寡斷,多管閒事的人禍害妻兒,還不如馬上讓他了結在他的手中。
他身上已經有數百條人命了,不外乎還多一人。
天剛剛有些光亮,一個人便來到了林府。
傅紅雪左手撐着傘,右手握着刀,一步步向着林府走來。他是一個跛子,不過原隨雲並不輕視傅紅雪的殘疾。他知道跛子不過是流於表面,當傅紅雪拔刀戰鬥的時候,他的速度快如飛鳥,猛如虎豹。
三日前那一戰,便是慕容復的速度也不過和他並駕齊驅罷了。傅紅雪望着原隨雲,道:“你來幹什麼?”
原隨雲道:“和你去萬馬堂?呢,馬都已經準備好了。”原隨雲指了指馬,兩匹好馬,其中一匹純黑色,馬毛如同緞子一般順滑。
傅紅雪道:“李尋歡呢?”
原隨雲道:“葉開會去。”
聽了這句話傅紅雪沉默了很久很久,他道:“那走吧!”
於是原隨雲、傅紅雪上路了。
萬馬堂還有一段路程,騎馬也需要走五百里路。
真相早已浮出水面,現在他們去萬馬堂也不過去殺人罷了。
原隨雲在路上曾問傅紅雪:“你準備殺多少人?”
傅紅雪沉默道:“不知道。”
原隨雲沒有再問了,他知道再詢問也是多餘,當傅紅雪詢問他那句話的時候,傅紅雪的眼神中充斥了怒火。
萬馬堂。
萬馬堂在一個小鎮上,小鎮便是萬馬堂,他屬於萬馬堂。擡頭望着天空望去,一個萬馬堂的大旗迎風飄揚。
不過今日的小鎮卻有些不對勁,處處殺機。
三十個人走到了原隨雲、傅紅雪兩人前方,堵住了兩人的道路。傅紅雪有些猶疑,而原隨雲卻毫不遲疑,駕馭快馬向着那三十人撞去。
原隨雲的舉措顯然讓這三十人有些吃驚。
傅紅雪望着原隨雲,他看到原隨雲的眼眸閃過濃濃的火焰。接下來,他看到了非常特殊卻在他眼中非常平常的一幕,不過便是這飛鏟平常的一幕令他有些震驚。
“小子找死。”那些人見原隨雲馬速不減,紛紛散開大聲罵道,與此同時也抽出了刀劍向着原隨雲本人以及駿馬刺去。
原隨雲拔出了劍。
慘叫聲不絕。
鮮血飈在了傅紅雪身上,三十息時間,三十人橫躺在小鎮上,地上卻有了六七十具屍體,明明有三十人,卻爲什麼有六七十具屍體呢?
傅紅雪打馬上前,望着那些頭腳分離的屍體,說道:“好劍法。”
原隨雲道:“好久沒有這麼痛快的殺人了。”
傅紅雪聽到這句話心中竟然有些後悔和原隨雲來到這裡了,他正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殺人??
原隨雲道:“顯然已經有人爲萬馬堂通風報信了。”說着原隨雲下嗎,解開馬上的繮繩、馬鞍,將馬兒望回趕去。
傅紅雪明白了原隨雲的意思,他也一樣畫瓢,將馬也放了,他道:“我們分頭行動。”
原隨雲點頭道:“萬馬堂匯合。”
兩人點了點頭,而後分開了。
傅紅雪快速前奔了幾十步,便消失在原隨雲的視線中。
原隨雲從身上拿出一塊地圖,立在一房樑上,居高臨下掃視四野,忽然他冷笑了一聲,非常有趣。
三十人被殺的消息已經傳到了萬馬堂,人心頓時不安起來。
馬空羣僅握着杯子,將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冷哼聲響起。
“我們的好日子似乎要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