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個黃口小兒指着傍大款,嘿,他竟然還知道自食其力,她是不是該誇他有長進,懂知識?
這關他什麼事?一個小毛孩,竟敢管起她的閒事?
然而不看僧面看佛面!這猴子精是段迦仁的便宜弟弟,她打狗還看主人,不屑搭理這小東西,也懶得教訓。
於是漫不經心別開頭,當他是個空氣。
被無視,小孩子心裡就拱起火。人雖小,但脾氣挺大,非要敲打敲打許大仙。
“你說話呀?你既然知道不好,爲什麼還這麼做?”
人,應當知道廉恥!
知道不好?什麼不好?她做了什麼怎麼就不好了?
許盡歡簡直要被他氣笑,因着這點笑意,她伸了伸手,把套在無名指上的祖母綠戒指給他看。
“我是他的未婚妻!吃他,天經地義!”
那祖母綠格外大,跟個小麻將牌似得,陽光下翠綠欲滴,沁人心脾。
就算是小孩子也看得出這戒指很值錢!他的便宜哥哥,是真捨得給許瘋子花錢!
可許瘋子不應該是爲了錢財和享樂就屈服的人!她在他心裡,是不一樣的人物!
他急着上前。
“你就是爲了他的錢?除了錢,他還有什麼?”
難道他們這些沒錢的女人,非得統統落在這般兜裡有幾個臭錢的男人手裡?她如是,他媽媽亦如是,偏偏這對男人還是父子。
這個是,子承父業!
什麼話!許盡歡真有點動氣了。
在她心裡,自己和段迦仁的關係不足爲外人所道,因爲凡人不懂,神仙也懶得解釋。至於凡人心裡怎麼想?她並非不清楚。
活了千年,要是連這點常識都沒有,那她豈不白活。
在尋常外人眼裡,佐不過認定她是個貪慕虛榮的女子,是攀了高枝。段迦仁是個鑲金的餑餑,而她是在衆人眼皮子底下偷着了這個餑餑的賊貓!
世人總是這樣,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真相如何,總之事情定然要按着他們能接受的最基本的狀態來理解。
一個來自中國的無依無靠的美少女,和一個出身美國的有財有勢的男青年,傍大款攀高枝是最簡單也最容易讓人們接受的解釋。
她很清楚,但不屑理會,只要這些無知的凡人不要在她面前顯擺這點無知的小聰明就行!
眼不見爲淨!做神仙有時候也要懂得裝聾作啞。否則天下那麼多不平,那麼多不公,神仙哪裡還端坐得住!
可今日裡,偏偏有這麼一個不開眼的猴子精,在她面前戳破了窗戶紙,把不該說的話說出來了。
這就是打臉!
要爲了自己去爭辯嗎?犯不着!
她只是輕描淡寫的一笑。
“他至少還有錢,你呢?連錢都沒有,比他不如!”
對方只是個小孩子,憑着一腔子憤怒,說出這些話來。滿以爲她該羞愧認錯,改邪歸正。哪裡想到她是鐵了心要往黑路上走,還要戳他的心肝肺。
是啊!一個死了媽沒了爹的孤兒,有什麼資格說她攀高枝,傍大款?
不攀高枝,不傍大款,她吃什麼,喝什麼,穿什麼?
而如今,她傍着大款,吃喝不愁,日子挺好。
可他呢?倒是有一股子硬氣,然而馬上就要變成無家可歸的孤雁!
而他能不能有一個着落,還的看她那位大款的意思!倘若那個便宜哥哥打定主意要將他掃地出門,他也是無可奈何!
帶他過來的那位女士,倒是個和藹可親的阿姨。原本預備着要跟他的便宜老爸共同生活,也願意接納他當一個便宜兒子。可是計劃跟不上變化,老頭撒手而去,他和這位阿姨都沒了着落。阿姨是個成年人,可以照顧她自己,可爲了自己的將來沒道理管他這個外人。如今能爲他去說合,已經是仁至義盡。
他因爲害怕再次流落街頭,滿心願意跟自己那位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哥哥建立一點親情關係,好在對方手裡討一碗飯吃。
可是看到許盡歡跟哥哥在一起,還好的蜜裡調油似得,他心裡就全不是滋味了。
許瘋子原本該是同他一夥,卻先一步投敵了!
他跑過來找她,本來是想要聯絡一下感情,然而一時氣衝昏頭,反而把她得罪。這下,他那個便宜哥哥更要看自己不順眼了!
越想越慌,越想越氣,他嘴巴一撅,眼淚就啪啪的往下掉。
許盡歡頓時沒轍了。
童言無忌,隨時翻臉,都是小孩子的特權!他們可以說別人不敢說的真話,而且從不必擔心受罰。他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也不理會大人的臉色。
倘若大人跟孩子計較,則會被其他人唾棄,認爲氣量小,不懂規矩。好好的大人,自甘下道,跟孩子比肩。
爲了不下道,爲了當一個大人,許大仙只得呼出一口涼氣,不跟小孩子計較。
“哭什麼!久別重逢,不說點討喜親熱的,上來就教訓我。這怪誰?坐吧!你有什麼事就說你的事,少管我的事!”伸手拍了拍長椅。
憤怒和氣節都跟着眼淚一起流出,段迦康抽抽搭搭的到她身邊坐下,兩隻手直抹眼淚。
“我,我想回中國!”
“回中國?”
“我想回家!老頭死了,我沒爸爸了!我要回國,會自己家去!”
“胡說!回中國你也沒家了!你媽媽已經死了,你的親戚都不要你。回去你只能住福利院!”她是一點也不會安慰人,淨說大實話。
段迦康被她噎的說不出話來。
“那怎麼辦?在美國,我也沒家,也只能去福利院!”
“不是還有你哥麼?”
“他纔不會管我!他恨我!恨我媽媽,恨老頭!”
她點點頭。
“這倒是實話。”
你看,她淨說大實話吧!連個小孩子的心窩也戳!段迦康憤憤的瞪她。
“不過他不會不管你!他要臉,而且有錢。養活你就跟養活個小狗小貓似得,對他來說不痛不癢!”
這話說的,一點都不能安慰人,好麼!
“真的?”段迦康多少心裡有了點底。
“且不說他。你那死了的老頭也不會不管你!我看段家老頭手裡應該有錢,肯定對你有打算。就算沒打算,你也是他正經的兒子,他的遺產少不了你的一份!”她給他分析。
猴子精人小鬼大的皺起眉,扳着手指頭數了數。
房子,票子,還有家裡的各種古董,家居,擺設,電器。段老先生這一輩子着實也置下了一點產業,不過……
“美國人的習慣和咋們國內不一樣!他們的房子都是租的,不興買。工資也是存在信用卡里,買什麼都是劃賬,還可以貸款,今天花明天的錢。人死了,銀行的賬沒還清,多的是。到時候,爲了付房租,換銀行的欠款,還得拍賣家居和個人收藏。就算有遺產,國稅局還得收稅。落到我手裡,還能有多少?”越說越難過。
許大仙挑起眉,目光驚訝。
“你小子,厲害啊!懂這麼多!看來你老頭沒死之前,你就惦記這些啦?”
真真人小鬼大的很!
猴子精努了努嘴。
“纔沒有!是我學校裡的同學,他爺爺死了,家裡爲了遺產鬧得亂哄哄的,我才知道這些事。”
得,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
*
段迦康跟許盡歡在小花園裡閒聊的時候,段迦仁跟自己的“準繼母”也在樓上的會客室裡密談。
雖然段老先生這次死的突然,但他對身後事並非沒有安排。畢竟年紀擺在那裡,不能不有所打算。
老先生早已經立下遺囑,並妥善交代給了律師。等辦完了喪事,律師肯定會來找段迦仁處理後續事宜。
遺囑裡到底寫了什麼,她也不知道,但終歸是對親人做出了一番安排,尤其是未成年的幼子。
段老先生隨時預備着先一步離開,怕丟下的幼子不能平安長大,所以爲他安排好了一切。但是,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即便身邊有再多的錢,倘若沒有一個得力的成年人看護,平安長大的機率還是很低的。
這個世界很複雜!而且法律規定未成年人必須有一個合法的監護人,雖然律師可以代行其職,承擔一部分責任,可家族的保護仍然至關重要。
所以她希望和段迦仁坦誠一談,讓段迦仁接納自己這個有一半血緣的弟弟,了卻段老先生的心願。
不說兄友弟恭吧,至少能承認段迦康的身份。只要他能承認段迦康,那麼他就自動成爲段迦康最近的親人,直接獲得他的監護權。那些覬覦遺產之輩,至此可以死心。而段迦仁作爲一個年少有爲的成功人士,不可能覬覦弟弟身上這點微不足道的遺產,也不屑欺負一個孩子。小孩子在他名下,外人也不敢欺負,反而能平安長大。
如此一來,段老先生九泉之下也能瞑目安心。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這個道理讓段迦仁很不開心!
憑什麼!老頭勾搭女學生弄出一個私生子,到頭來卻賴在他頭上?
對於這個便宜弟弟,他非但不能打罵,反而還得供着養起來?他吃飽了撐着,犯賤嗎?
是,小孩子無父無母多可憐!
關他屁事?又不是他害的!猴子精死了爹沒了娘,他也是啊!怎麼就沒人來可憐可憐他呢?
豈有此理!
及至從窗戶口看到猴子精在花園裡抽抽搭搭的跟許盡歡嘀咕,他心裡更是一陣惱火。
承認這個便宜弟弟,在領回家,他這不是引狼入室麼!
當他傻!
不過轉念一想,他又忍住了氣。
老頭名下到底有多少遺產,他並不清楚。對於老頭的錢,他不稀罕。但老頭的錢跟他生母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萬一老頭心一偏把原本該歸於他的部分也歸給了這個便宜弟弟。那到時候他把猴子精趕出門,回頭這部分產業就成了別人的東西。
可就得不償失!
“這件事,我得考慮一下。等見過律師再說吧!”
見過律師,弄清楚了老頭的遺囑,再做打算。他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紅顏知己無法,只得嘆口氣,結束了談話。
第二天,段老先生就被裝在棺材裡,安葬在了他的原配正妻的身邊。兩口子分分合合,如今是永遠在一起了,也不管他們兩願意不願意。
蓋棺定論,入土爲安。及至泥土填平,墓碑豎起。段老先生這一輩子就算是正式了結,從此他就是另一個世界的存在。
之後還有個小型的聚會,不管是西方還是東方,參加完葬禮之後還是要搞一個形式吃喝一頓。
但在吃喝之前,律師先找上門來,宣讀段老先生的遺囑。
段老先生作爲一個大家族的一員,他的遺產會跟許多人牽扯上關係。倘若沒有這一份遺囑,那將是遺產既麻煩的官司,足夠法官和律師們頭疼。
但這會子有了遺囑,事情就簡單至極。老先生的遺囑只針對兩個兒子,其他人統統不管。
兩位段先生被請到樓上,面見律師。跟着一起進去的,除了段老先生一早就指定好的“紅顏知己”外,還有許盡歡。
紅顏知己自然是給段迦康撐腰的,而且遺囑裡也有她的一份,聊做安慰。
而許盡歡是段迦仁帶進來的,他需要她給自己一點安慰。他不怕自家的醜事攤在她面前,她本來就知道。
哪知一進門,兩位女士都坐到了小段先生的身邊。
老阿姨是理所應當,但許小姐算怎麼回事?
許小姐表示,猴子精學校裡的趣事太多,她愛聽。早知道上學這麼好玩,她也找個學校混混去。
扒拉住了許盡歡,段迦康仰着小下巴朝自己哥哥示威。雖然此刻他應該低頭,好博取同情。但他自有主意,討好許盡歡比討好便宜哥哥容易。而討好了許盡歡,便宜哥哥也就奈何他不得。
*
面對猴子精的挑釁,段迦仁心裡窩火。等到聽完遺囑,已經是七竅生煙!
跟他母親牽扯在一起的產業,老父親都給了他,總算沒有老糊塗。可除了這些之外,就統統歸了猴子精!
敢情老頭的東西,他是一點沒落着!
這心偏的,都到咯吱窩了!
對於遺囑裡的那些產業,段迦康聽得糊里糊塗,但隱約也知道自己有了一筆不大不小的財富,似乎在長大成年,自食其力之前不必擔心生活,可以衣食無憂。
可這筆錢他是看得到用不到!他未成年,必得有一個監護人,代他規制這些財產,形式權力。
那麼誰會成爲他的監護人呢?
首當其衝自然是眼前這個瞪眼擰眉的哥哥,其次還有外面那些他壓根不認識的親戚。
瞪眼擰眉的哥哥面目可憎,形同仇敵,但至少不會覬覦他的財產。這個哥哥必然是不喜歡他的,可卻不會害他,因爲不屑於。
而外面那些不認識的親戚……對親戚,他是從來沒有任何好感。在國內就見識過親戚的無情,到了美國,他也不會相信這類人。
所以,不必選,監護人只能是這個便宜哥哥。
但便宜哥哥要不要他呢?
他收斂了挑釁,直勾勾的看着對方。
段迦仁纔不要猴子精!但許盡歡要!
要段迦康,對她來說就如同要一個小狗或者小貓。高興了逗兩下,不高興了一腳踢開,不聞不問。
倘若小狗小貓非要討嫌,那她也有辦法驅趕——往寄宿學校裡一扔,眼不見爲淨。
被人當成小狗小貓,段迦康很不甘心。但好漢不吃眼前虧,對段迦仁他不需要忍,可對許盡歡他只能忍。
“我願意跟着哥哥!哥哥是我世上最後一個親人!哥哥,別拋棄我!”
他一張嘴就喊哥哥,一邊喊還一邊落淚,深情款款的看着段迦仁。彷彿兄弟兩一直就是情深義重。
段迦仁差點吐血!誰許他喊哥哥?誰要當他的哥哥?猴子精的哥哥是什麼?大猩猩嗎?
呸!
但由不得他,因爲許盡歡已經拿起監護人的約書,拍在他眼前。
“簽了,簽了,一起回家!一家人沒有隔夜仇,簽了讓你老頭安心!”
什麼一家人?他管老頭安心不安心!盡幫外人害他!氣死了!
就跟籤不平等條約似得,他忍着氣咬着牙,擰着眉瞪着眼,把鋼筆握得嘎嘎響,簽名就跟用刀刻出來似得,一點也不瀟灑流暢。
律師也是滿頭汗,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是一家人,關起門來他們自己會解決好。
對於這個結果,準繼母,紅顏知己也很欣慰。雖然老頭只留給她基本自己寫的書做念想,但活人何必跟死人計較,她了結了他的心願,對得起自己的愛人,問心無愧就好。
小會客室裡,人人都心滿意足,唯獨簽了不平等條約的段迦仁呲呲的冒氣。
回去,回去他一定要跟許盡歡算賬!
她不給他一點好處,他跟她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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