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玉子圍着破爛王問東問西,還時不時逗弄那些貓,似乎很感興趣,梅秀再次陷入了低落的情緒之中,而石鎖跟在她身後,想要安慰,卻不知道怎麼安慰。破爛王看見石鎖笨笨的樣子,問梅秀:“這個愣頭愣腦的傢伙,是誰?”
“他……是我男朋友!”梅秀說。她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這麼一來,她眼睛裡的空洞沒有了,情緒好了一些。這個女孩,是那種情緒起伏大,但恢復很快的女孩,看起來,她沒什麼心機,所以也不會長時間陷在一種負面情緒之中。
破爛王上下打量了一番石鎖,呵呵大笑了起來。他從貓堆裡站起來,拍了怕石鎖的肩膀,捏了捏他的大胳膊,說:“不錯,不錯!看起來,是個不錯的小夥子,很老實,雖然不算壯實,但也能保護梅秀了!梅秀,你有眼光!”
梅秀笑了,笑得有些羞澀。破爛王也笑了,看着梅秀笑,他的笑,有一種慈祥感,就像是父親看着女兒的那種感覺。近距離觀察破爛王,我才發現,他的確不是一個老頭,不僅不老,而且還很健壯的樣子,看起來,有四十多歲,或者,三十多歲,因爲鬍子和頭髮很長,也有花白的,所以,不好判斷他的年齡。
在那廣場上呆了一陣子,破爛王帶着他的貓,要離開了。梅秀似乎有些不捨,她猶豫了一下,然後對破爛王說:“破爛王,我和我的朋友去你那裡玩好不好?石鎖是我男朋友,而湯河和盤玉子,是我的好朋友,他們都是好人,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破爛王回頭看了看我和盤玉子,說:“我那裡破破爛爛的,也沒什麼好玩的,不過,如果你們不嫌棄,那就去吧!反正我一個人呆着,也很無聊!不過,我提前告訴你們,我那裡沒吃的,沒喝的,你們到時候要是餓了或者渴了,可沒人管你們!”
“我們自己買一些吃的帶着,給你也買一些!”盤玉子說。盤玉子拉着我去旁邊的超市,買了一大塑料袋東西,我們提着,與石鎖一起,跟着梅秀和破爛王,順着廣場旁邊的一條街道走去。在那條街道上走了一陣子,拐兩道彎,然後走進一條偏僻的小路,小路一旁是不高不低的山丘,山丘上是稀稀落落的樹木。道路的另一旁,一條小河,一直往前,距離小河分叉的地方不遠處,是一片廢棄的工廠區,這是我們風城當年紅火過一陣子的廠區之一,現在也倒閉了,廢棄了。
那個廠區的確不算大,裡面的建築,也很隨心所欲,我們進了廠區之後,破爛王一直帶着我們走進廠區最東邊的一個角落,那裡有一棟兩層高的建築,黑漆漆的,非常破舊,是那種老房子,有走廊,門窗都朝外,像我們學校的教學樓,不過那建築看起來非常結實,外牆上的水泥成片剝落,但牆面上卻沒有裂縫。梅秀說:“到了,這裡就是破爛王的家!這棟樓,現在都屬於破爛王!以前,這裡還有其他流浪漢和乞丐,但一個冬天過去,他們全走了,也許太冷了!剩下的一些,也被破爛王趕到裡面的廠房去了!”
我們往廠區裡面看去,果然看見最裡面也有廠房,想必,被破爛王趕走的那些人流浪者和乞丐,應該都在裡面的廠房裡了。這個廢棄的廠區,其實已經非常破爛了,廠區裡,能被人拿走的東西都拿走了,連門框和門窗都被人卸掉了,一些沒有門窗的房子裡面黑洞洞的,堆滿了垃圾。不過,我們上到二層之後,發現最裡面的一間房子有門窗,梅秀說,破爛王就住在最裡面的那個房間裡。
進了房間之後,我們才發現,那個房間很大,並且和隔壁的房間打通了,看起來好像不是住宅,而是一個裝修前的商鋪。也許牆壁是破爛王打通的,因爲牆上還有裸露的磚頭,有的磚頭還堆在地上。房間裡有一張單人硬板牀,看起來是從垃圾堆裡撿回來的,其他的,桌子、板凳等東西,也很破舊,估計也是撿回來的。地上還有黑幽幽的鍋碗,是用柴火燒飯的那種東西,簡陋極了,真是一個十足的流浪漢的住處。不過,作爲流浪漢,能有這麼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已經不錯了。
我們呆在破爛王的屋子裡,有些無聊,那地方,光線不好,黑漆漆的,但是梅秀好像不嫌棄,跟着破爛王問這問那,破爛王也不煩,梅秀問啥他回答啥,有時候,恍惚間,我真的覺得,破爛王就是梅秀的父親。
盤玉子把買來的吃的拿出來,屋子髒兮兮的,我不想吃,盤玉子和石鎖也不吃,於是我們把東西給了破爛王。破爛王很開心,拿出吃的,給梅秀,又喂他的貓,梅秀、破爛王、貓,他們就像是一家子人,而我、盤玉子和石鎖,似乎是入侵者。
我走出那個屋子,站在走廊上極目遠眺,然後,我看見了廠區外面的河岸。小河靜靜流淌,而河岸上,樹木正在隨風搖擺,如果這地方不是廢棄的廠區,而是一個住宅區的話,應該還是一個不錯的所在。很多年之後,這地方在政府和開發商的合作下,果然成了一個住宅區,不過,是一個高檔住宅區,一切流浪漢和乞丐,再也沒法靠近,因爲有小區的保安驅趕他們。不過,那時候,我的故事早已超出了我當初的想象,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了。
眼前這時候,看過了河岸,我又看四周,看遠處的山丘。忽然,我發現了一個人。那個人,站在山丘上,在一棵樹後面,觀察着我所在的這個地方。那人雖然躲在樹後面,可是,我還是認出了他。那傢伙,不是別人,正是梅秀的哥哥,梅周。盤玉子也從屋子出來了,也看見了那個人,她不認識那個人,我告訴她,那就是梅秀的哥哥,就是阻撓梅秀和石鎖在一起的人。盤玉子趕緊朝屋子喊:“梅秀,我們看見你哥哥了!你哥哥來了!”
梅秀和石鎖一起跑了出來,他們站在走廊上,也看見了廠區對面山丘上的梅周。梅秀的臉色變了變,低下頭,進了屋子,而山丘上的梅周,似乎也發現我們看見了他,他朝我們大喊,似乎在罵我們,但是,因爲離得遠,我們聽不見他罵什麼。忽然,破爛王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他手裡拿着一根棍子,然後往樓下走去,梅周似乎發現了破爛王的舉動,從山丘上跑下去,跑到路面上,撒腿狂奔,一直奔過一個拐彎,消失在了我們的視線之中。
“梅秀,你哥哥到底怎麼回事?他也知道這個地方?”盤玉子很是疑惑,走進屋子問梅秀,“他爲什麼不過來這裡找你?他好像很害怕破爛王,這是爲什麼呀?他是不是經常欺負你,然後被破爛王給揍過?”
我和石鎖也跟進了屋子,盤玉子問了那麼多,梅秀卻不說話,低着頭,一個勁地扣她的手指頭。梅秀的眼神又一次空洞無神起來,她那個樣子,就像是在神遊,像是在另一個地方,而不是在我們身邊。我發現,每次說到她哥哥欺負她,梅秀就會表現出一種失神的狀態,就像成了一個夢遊症患者。
石鎖以爲梅秀害怕她哥哥來找我們麻煩,一個勁地安慰着梅秀,而盤玉子出到走廊上去看破爛王,她一邊看一邊對屋子裡的我說:“小河,破爛王好像去追梅周了,他跑得很快啊,簡直是個健步如飛的小夥子!”
我出到走廊上,往遠處看去,果然看見破爛王在飛奔,他手裡握着一根棍子,飛速地向前跑着,可是,梅周早就不見了蹤影,他怎麼還要去追?我壓低聲音,輕輕地對盤玉子說:“我覺得,有些事情,很是古怪啊,不僅古怪,而且莫名其妙!”
“你是說,梅周、梅秀和破爛王三個人?”盤玉子悄聲問。我點點頭。我們兩個說話的聲音很低,害怕屋裡的梅秀和石鎖聽見。畢竟,事情涉及到梅秀,而梅秀又是石鎖的女朋友,我們公然議論,他們會不高興的,就算石鎖沒什麼,梅秀可不一定,她畢竟是個女孩子。
梅周爲什麼阻止梅秀和石鎖來往?梅秀爲什麼一直迴避回答這個問題?梅周爲什麼不敢來破爛王的地方找梅秀?他看見破爛王之後,爲什麼要逃?而破爛王爲什麼對梅周緊追不放?這些事情中間,到底有什麼蹊蹺?而石鎖,一直愣愣的,他就沒什麼懷疑麼?
一連串問題在我的腦中盤旋,讓我糾結不已。石鎖是我的兄弟,我最好的兄弟,他和梅秀能夠在一起,我們大家都很高興。可是,現在卻出現了一些古怪而莫名其妙的情況,我覺得,如果不搞清楚這一切背後的真相,也許石鎖和梅秀未必能夠走下去,我可不想看見石鎖以後痛苦或出什麼事情。於是,我壓低聲音,對盤玉子說:“小玉,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難道是幫忙調查梅周?”盤玉子低聲問。
“聰明!小玉就是聰明!”我拉着盤玉子的手,親了她一下,說:“我和你一起調查,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對不?”
盤玉子笑了,我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