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回到雜貨鋪,心情無比平靜。
李長征被殺之後,一個月來,她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殺死李令才。徐掌櫃多次勸阻她,說李令纔對城主有大用,但青鸞脾氣倔強,一旦拿定了主意,任誰也勸說不了。終於徐先生耐不住她軟磨硬泡,讓她進了鬼樊樓,完成了對李令才的復仇。
徐掌櫃問,“人已經殺了?”
青鸞點點頭,淡淡道:“人是我殺的,與你無關,我這就去城主府自首。”
徐掌櫃嘆了口氣,“所有人都知道,城主赦免了李令才的罪行,你現在去找他,不是令他難堪嗎?”
青鸞不在乎,大仇已報,這個世間也沒什麼值得她掛念之事了,大不了一死唄。徐掌櫃尋思片刻,道:“你先在這裡安心靜養,等過段時間,這件事淡化下去,再做打算吧。”
也只能如此了。
青鸞看着徐掌櫃,欲言又止,這又怎能逃得過徐陽眼睛?他問,“青鸞姑娘,還有事?”
青鸞道,“我想請徐掌櫃幫我弄幾服藥。”
說着她說了幾個草藥的名字,馬錢子、草烏、麝香還有其他一些輔料,徐陽一聽這些藥都是極寒之物,有些是青樓女子用來墮胎的藥物,他看了一眼青鸞的小腹,沒有再追問,只是說盡快送到。
徐陽派人送來了草藥的第二日,青鸞離開了隱陽。
她給徐陽留了一封書信,表示感謝,自己已是廢人一個,又犯下罪孽,無顏繼續留在城內,一人離去,請勿掛念云云。徐陽得知此事,報告了趙攔江,趙攔江派人打探,只知道人們最後一次見她是在隱陽城門。
當年青鸞走投無路來投靠趙攔江,是他將她留在城主府,名義上是給趙天賜做保姆,實則將她保護起來,本以爲攻下鬼樊樓之後,重用於她,誰料這次不告而別,讓他神傷了許久。
李令才已死,隱陽陣的危機卻沒有解除。
趙攔江只能親自上陣,由於他曾經是這座陣的主人,對隱陽之力瞭解稍多一些,那時的隱陽之力,中正平和,而現在去感應他,卻十分暴躁,別說利用這座陣,就算感應之時,趙攔江都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將它激活。
正在一籌莫展之際,李不凡前來稟報,“城外來了兩個客人,指名道姓要見城主。我本來想打發他們離開,無奈卻不是對手。”
李不凡武功已經是知玄中上境,而且得了趙攔江親傳,如今天地真元稀薄,通象境的高手在那次天道大劫之中幾乎全部隕落,能夠讓李不凡束手無策之人,必然有些本領,於是問,“他們是什麼人?”
李不凡道,“看着像是遊走江湖的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
趙攔江心中一驚,難道是王半仙?
當日他被書劍山的那位劍修一劍重傷後不知所蹤,蕭金衍也試着去找他,毫無結果,沒想到卻來了隱陽?他又問,“人在哪裡?”
李不凡道:“本來想請他們在府外等候,路過一家滷肉店時,兩人說什麼也不肯走了。”
趙攔江與李不凡來到滷肉店,見到一老一少兩個道人正在滷肉店大快朵頤,老者抱着豬頭,年輕人抱着豬後腿,直接下嘴啃,口中滿滿當當,看到趙攔江,無法開口,便伸手打了個招呼,讓他坐下等等,奇怪的是,趙攔江果然坐了下來,讓李不凡大感不解。
李不凡看兩人吃飯,狼吞虎嚥,那速度彷彿惡鬼撲食,不過盞茶功夫,老者竟把那個豬頭吃完,他看着老道瘦弱的身體,心中嘀咕,這老傢伙是怎麼把這麼大一坨東西裝進肚子裡的?
老道對年輕人道,“看到沒,年輕人,要多學着點。”
年輕道士道,“若不是入城之前,你讓我喝了一桶水,還指不定誰贏誰輸呢!”
“爲師以爲,他們這裡也窮得沒飯吃,這不先讓你喝點水墊巴墊巴嘛。”
面對兩師徒鬥嘴,趙攔江也有些無語,他朝二人拱了拱手,“海先生好。”
這對師徒,正是當年在雷家莊遇到的海先生和他的徒弟徐尚豪,殺岐夫人之時,海先生也曾出手相助,對此趙攔江很是承情。不過,印象最深的,還是當初他給趙攔江三人算過三卦,如今看來,全部應驗。
海先生道,“你來的正好,一共三兩銀子,幫我結下賬。”
趙攔江正要掏錢,那老闆卻怎麼也不肯收,“是趙城主的朋友,能來小店已是賞光,又怎麼好收錢?”
海先生奇道,“原來當城主這麼好的,趙攔江,還有沒有副城主什麼的位子,也給我一個唄。”
趙攔江無奈苦笑。
海先生又問老闆,“是不是以後來這裡吃飯都不用花錢?”
那老闆一臉的尷尬,雖然請城主朋友吃飯是一件榮光的事,但這倆人飯量也忒大了點,要一直這麼吃下去,他們這個滷肉店遲早要關門不可。
趙攔江也不接這一茬,道,“先回府中吧,我們這裡有上等的赤水酒。”
海先生一聽赤水酒,頓時來了興致,道,“上次喝到這酒,還是李秋衣在蘇州請客哩,不過他只給了一葫蘆。”
衆人聽他說起了金刀李秋衣,不由一陣唏噓。
趙攔江奇問,“你還認識老城主?”
海先生道,“有什麼稀奇的?當年他用一壺酒騙了老夫,要老夫還他這個人情,要不然,你們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老夫會來嘛?”
“人情?”
海先生指了指腳下,正要開口,忽然覺得當這麼多人面,說地話有些驚世駭俗,“先回去再說。”
回到城主府,趙攔江給他安排了住處,海先生倒也不客氣,又讓人做衣服,又讓人準備酒肉,弄得徒弟徐尚豪都有些不好意思。來到了趙攔江書房,海先生才悠悠道,“我看你們隱陽城最近氣運不妙啊,可能是染上了什麼東西。”
徐尚豪道,“師父,咱們別把行走江湖那一套拿出來好吧。”
海先生瞪眼道,“怎麼嫌丟人?”
徐尚豪不可置否。
海先生語重心長道,“這是咱們這一行入行之本,老祖宗傳下來的話術,不能丟。”
趙攔江道,“老先生所言不假。”
海先生這才道,“這正是我大老遠跑這裡來的原因。你也知道,我們琅琊閣以陣法聞名天下,就是東海百花宮和天機閣也難望之項背,當年李秋衣正是看中了這一點,邀請我去蘇州作客,喝了他一壺酒,被他拉上了賊船。”
“賊船?”趙攔江不解。
海先生道,“正是,你們的隱陽大陣,號稱天下第二陣,不過卻是卻有個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形態的不穩定。”
趙攔江恍然大悟。
原來,李秋衣早就知道隱陽陣會出現問題,所以提前找到了海先生。本來李令才死後,趙攔江過得提心吊膽,生怕這座大陣出了問題,誰料天無絕人之路,正犯困就有人送枕頭來了,想到此,他長身而起,向海先生作了個長揖,“還請海先生相救。”
海先生道,“幫忙嗎,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貧道做事向來不白做,都是明碼標價的。”
趙攔江道,“您開個價。”
海先生故作玄虛道,“其實隱陽大陣的問題很大,讓它進入穩定形態,得要很長時間,也需要很多東西,所以價格嘛,當然要貴了點,當然,你們要出材料,我只包清工,那又另當別論了。”
趙攔江知他在坐地起價,也不跟他計較,“做事做到底,幫人幫到西,這座大陣,您全權負責。”
海先生這才道,“每月二十兩!包吃住!”
趙攔江、柴公望瞪大眼睛,望着他,幾乎不相信自己耳朵。
海先生見他們如此,連改口道,“不包吃住也行。”
“這個……”趙攔江猶豫了一下。
海先生以爲價格太高,“算了,看在李秋衣的面子上,我給你打個折,收你十五兩就成。”
趙攔江哈哈一笑,“二十兩就二十兩。”
兩人於是愉快的做了決定。
待回到房內,徐尚豪問,“師父,咱們要的是不是太高了?”
海先生瞪眼道,“你懂什麼,以前咱們算命看相,求財五十文,尋人三十文,一月下來纔不過三五兩銀子,但我們那是騙人啊,修補這座陣,得靠真本事,收他二十兩,不多,不多!”
徐尚豪卻道,“咱們祖上規矩,不允許積財。”
海先生道,“我是誰?”
“我師父啊。”
“師父的話,就是規矩。”海先生道。“不許積財,我們把錢都花了便是。”
徐尚豪又開始擔心,一月要花二十兩銀子,折算下來,一天要花六百多文,要是都換成肉包子,能買一百多個,那還不我們師徒倆撐死啊。不過,海先生卻早已算好了,大不了弄幾條狗來,每天用肉包子餵它們,還怕花不光錢?
有了海先生師徒幫忙,隱陽大陣的危機纔算有了緩和,兩人精通陣法,雖然隱陽陣十分奇特,但陣法一道,萬變不離其宗,兩人又都有真才實學,不到半個月,這座大陣終於平復了下來,正如李令纔想出的辦法,將陣中那股力量封印住,但要徹底解決問題,卻依然十分棘手。
在這世間,能夠找到壓制隱陽大陣的力量,並不多。
危機解除,趙攔江纔有精力心無旁騖的投入到隱陽城的建設和發展之上,至於一月二十兩銀子的支出,對他們來說根本不足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