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如雪讓許純良不用擔心,她馬上聯繫綜合執法辦。
許純良掛上電話,那邊黃勇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不用看都知道是誰打來的。
黃勇硬着頭皮接了這個電話,他可不敢開免提,梅鎮長大概率不會給他面子,自己不如許純良會說話,也不如人家長得英俊,最重要一點是人家梅鎮長是自己的頂頭上司。
梅如雪毫不客氣地把他訓了一頓,問他到底什麼情況?爲什麼要在這種時候去激化矛盾?
湖山鎮的違建由來已久,想要解決這件事,必須想出一個妥善的方法,既能達到治理的目的,又能最大限度地保障羣衆的利益,絕不是頭腦一熱就去拱火。
黃勇心裡苦啊,他表示是孔書記的指示。
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梅如雪就火了,直接撂下一句,你最好搞清楚綜合執法辦應該向誰負責,說完就掛上了電話。
黃勇知道自己得罪梅如雪了,雖然孔祥生書記是明面上的一把手,但是在職責分工上他主要負責黨建。
鎮政府的一把手是梅如雪,她纔是湖山鎮的法人代表,綜合執法辦作爲鎮政府最重要的部門之一,首先要向鎮長負責,在梅如雪指揮下進行工作。
黃勇提起孔祥生的本意是讓梅如雪知道自己的爲難之處,可在梅如雪的理解他是向自己示威,理解方面出現了偏差。
許純良從黃勇的臉色上已經猜到他現在的心情,把那張罰款通知書遞給他:“黃主任,我覺得這事兒你最好還是先跟領導溝通一下,不是我們不配合,而是那些違章建築真跟我們長興醫院沒啥關係。”
黃勇心說沒關係你收人家租金?我算看出來了,最壞的就是你。也不知道你給梅如雪灌了什麼***湯,她就這麼聽你的?
黃勇現在已經徹底沒了執法的心情,起身告辭,通知手下人收隊,手下人問他今天還拆嗎?他把眼睛一瞪,沒好氣道:“你那麼想拆現在就去拆啊!”
黃勇回去之後馬上去找了孔祥生書記,表示這工作自己沒法幹了,因爲拆遷的事情,被梅鎮長狠狠批評了一頓,他也不是存心想挑起領導之間的矛盾,但是在他的認知中孔祥生是比梅如雪高半級的,雖然兩人同爲科級。
領導之間的事情讓領導自己去解決,別難爲他這個基層辦事的。
孔祥生聽黃勇說了一下情況,心中的怒火已經燃燒起來了。
這個梅如雪也太不懂事了,之前在大恆集團投資的事情上就跟自己唱對臺戲,現在又鬧這一出,所有人都看出他們倆有矛盾了。
現在的年輕人對前輩缺少應有的尊重,過去多少面子上還能過得去,現在都不加掩飾了。
最讓他生氣得是昨天的飯店煤氣罐爆炸事件,這件事已經登上了《東州日報》和《巍山日報》,雖然不是頭版頭條,也頗爲顯眼,縣報的標題是《新一代幹部勇挑重擔,不畏艱險衝鋒在前》。…
幾乎所有政報上關於這一事件的報道,都是突出梅如雪,配圖也都是以梅如雪爲主。
孔祥生承認她年輕漂亮,比自己上相,可也不能所有報道上的主角都是你,年輕人需要政績不假,可也太迫不及待了吧?湖山鎮還有個書記呢,居然被選擇性忽略了。
孔祥生認爲這些新聞的背後都是梅如雪在推動,她不說外面怎麼這麼快知道?
孔祥生已經怒不可遏了,他有種馬上就跟梅如雪理論的衝動,不過作爲一個在基層歷練多年的老幹部,最後還是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必須想個更周密的辦法。
梅如雪心情也不好,她的辦公桌上同樣擺着這樣的幾份報紙。
宣傳科科長張一本敲門進來,笑道:“梅鎮長,您找我?”他過去是大學生村官,兩鎮合併之後才被提拔到鎮裡。
梅如雪指着桌上的那些報紙:“你解釋一下。”
張一本笑道:“我也看到了,不知道記者怎麼得到的這些新聞。”
梅如雪犀利的目光盯住他的眼睛,直到張一本心虛地垂下頭去。
“一本同志,你的文風我非常熟悉,這些照片也是你在現場拍攝的。”
張一本乾咳了一聲道“”“我認爲這樣正能量的事蹟需要好好宣傳一下,有助於提升咱們湖山鎮的形象,梅鎮長身先士卒的行爲讓廣大人民羣衆深受感動。”
“宣傳也要尊重事實,當時在第一線救援的志願者你爲什麼不拍?事情的全部經過你爲什麼不說?非得凸顯我的存在?你不要以爲我不知道是誰把你放在這裡的。”
“這些報道是我自作主張,跟其他人沒關係,梅鎮長,我保證以後不再犯同樣的錯誤。”張一本有些尷尬,梅如雪太聰明瞭,任何事都瞞不過她。
梅如雪擺了擺手,張一本是她大哥的大學同學,雖然他刻意隱瞞了這段關係,可還是被她查了出來。
張一本從村官來到鎮裡負責宣傳工作背後肯定有大哥的助力,大哥幫他也不是僅僅看在老同學的份上。
張一本就是安插在自己身邊保駕護航的助手,也是大哥的耳目,這裡有什麼風吹草動張一本都會第一時間向他彙報。
梅如雪感到有些心累,她最反感的就是家人干涉自己的事情。
張一本的初衷應該是幫助她積累政績,可他有沒有想過這篇報道會給自己帶來麻煩,所有的主角光環加諸於身,他將書記孔祥生置於何地?
梅如雪知道這些報道真正的幕後推手還是大哥,以他的頭腦怎會疏忽這樣的細節,如果考慮到了還這麼做,就剩下兩種可能,一是壓根沒有將孔祥生放在眼裡,二是通過這樣的方式考驗自己的承壓能力。
無論他是不是出於好意,梅如雪都不喜歡,她之所以放棄大都市更好的環境,選擇這座遠離塵世的島嶼,驅動她的根本原因就是對家庭的逃避,她不想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家人的監視下,她需要自由。…
那些突出她個人的報道果然產生了副作用,當天下午,孔祥生召開了一次半公開的座談會
出席會議的除了湖山鎮的主要領導,還邀請了湖山鎮主要企事業的負責人,議題就是促進安全生產,清理違章違建。
綜合執法辦主任黃勇非常尷尬,他真不想出席這次的會議。
孔祥生召開這次會議的用意不言自明,這次的清理整治行動是他所發起,他必須要推行下去,身爲湖山鎮的一把手,如果他連這件事都無法推行下去,那麼別人就會認爲他只是個有名無實的書記。
而且抓安全,清違建本身就師出有名,他倒要看看梅如雪以什麼理由來反對。
讓這些企事業的主要領導出席,其實真正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長興醫院。
孔祥生有個不好的預感,現在長興醫院正在和梅如雪形成聯盟,他們擁有共同的利益,他們想要阻止大恆集團落地,而這一點恰恰是孔祥生無法容忍的。
在他漫長的基層領導生涯中,這次可能是他最好的機會,大恆集團的投資只要能夠落實,那麼他的政治生涯就會增添濃墨重彩的一筆,意味着他的基層生涯可以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梅如雪所做的一切就是在斷自己的後路,別的事情孔祥生可以忍,但是原則問題寸步不讓。
長興醫院的代表還是院長特別助理許純良,顯洪農場那邊的代表是王金武,比起許純良這個後來者,王金武和鎮主要領導,其他企事業的負責人都很熟悉,來到現場——打了招呼。
許純良穿着工作服過來的,有些人雖然不認識他,一看他的穿着就知道他的身份。
梅如雪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前來參加這次座談會,孔祥生召開這次會議的動機她很清楚,十有八九會在巍山島醫院違建的事情上做文章,真正的用意是藉着這件事來敲打自己。
梅如雪當初來湖山鎮工作的時候,並沒有想過要和孔祥生髮生正面衝突,認爲以自己的智慧應該可以處理好黨政間的關係,可形勢並沒有像她想象中那樣發展。
所以說無爲而治是有道理的,一把手有些時候一定不能太努力,但凡他少努點力,湖山鎮的發展要比現在順利得多。
梅如雪認爲孔祥生努力的方向不對,主要領導一旦選錯了方向,他越賣力,政府的效率反而越低。
孔祥生首先強調了安全的重要性,還是老調重彈,鎮領導班子的會議上已經說過了,但是當着這些企事業的負責人還是要重複一遍。
他擡出了上級領導,告訴大家,昨天魚水情飯店煤氣泄漏引發爆炸的事情已經驚動了縣裡,上級領導對這次的事故高度重視。要求他們必須要做出深刻檢討,嚴肅處理事故責任人,消除各級隱患,杜絕此類事件的發生。
孔祥生將話題自然而然地過渡到整治違章違建的行動上來。
“我今天把各主要單位的負責人請到這裡開座談會,就是希望大家能夠理解並配合鎮裡的工作,有什麼困難說出來,有什麼不解告訴我們,大家暢所欲言,只要是對湖山鎮有利的,對湖山鎮老百姓有好處的,我們幾個會不遺餘力地去辦,是吧,梅鎮長?”
梅如雪淡淡一笑,沒說話,就看你這老傢伙接下來怎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