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祥生朝綜合執法辦主任黃勇看了一眼:“黃勇同志,把你遇到的困難說一下,大家都是爲了工作,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黃勇心中悄悄問候了孔祥生的先人,孔聖人的“仁”到了孔祥生這廝身上一點可都沒剩下。
孔祥生啊孔祥生,關鍵時刻你不能把我給推出去啊,梅如雪我也得罪不起,當領導的這麼幹,讓下屬怎麼辦?
可已經被孔祥生架到了烤架上,黃勇只能硬着頭皮說話。
他把今天上午的執法經過說了一遍,沒敢提梅如雪。
發言的時候都不敢朝梅如雪看上一眼,其實他也在賭,賭孔書記能夠鎮住梅鎮長,梅如雪畢竟太年輕了,來巍山島工作也沒幾天,應該比不上在本地深耕多年,根深葉茂的孔祥生。
黃勇把情況說完,孔祥生表情嚴厲地望着許純良道:“許主任啊,長興雖然不是我們本地的單位,但是也應該配合我們湖山鎮的工作吧?”
許純良笑道:“孔書記,瞧您這話說得,什麼本地外地啊,我們長興既然投資巍山島,就是巍山島的一份子,您就應當對我們一視同仁,長興接管巍山島醫院已經三年了,在您心中我們還是外人嗎?”
梅如雪有些想笑,許純良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孔祥生留,直接就懟了過去。
也怪孔祥生自己說話沒水平,巍山島醫院是長興醫院的分院,你這麼說話本身就存在很大的漏洞。
孔祥生道:“你們能有這樣的認識我很欣慰,最近圍繞你們長興的爭議非常多,巍山島醫護人員來我們湖山鎮政府已經鬧了兩次了,影響很不好,你們長興的領導應該好好檢討一下自己。”
許純良心說你丫還真把自己當成一盤菜,一個科級幹部罷了,長興醫院是處級單位,老嚴都是副處級,隨便抽出一張牌都能拍死你。
“孔書記可不可以說得具體一點,我們需要檢討什麼?”
出席今天會議的都是在本地比較有影響力的企事業負責人,都是有些政治覺悟的,他們已經敏銳嗅到了現場呼之欲出的火藥味。
這個年輕人明顯對孔祥生不服氣啊,這是一言不合就開乾的架勢,沒有人說話,都等着看戲。
孔祥生道:“如果長興醫院對巍山島醫院的職工負責,就不會出現拖欠工資的現象,就不會激起那麼大的民憤。”
許純良道:“孔書記,這件事情已經在梅鎮長的協調下解決了,今天咱們的座談會主題是拖欠工資嗎?難道拖欠員工工資的不止我們長興一家?”他左右看了看。
王金武心說這小子有趣,他對孔祥生也沒什麼好感,笑道:“我們顯洪農場可從沒拖欠過農民的工資。
其他幾位企事業負責人也紛紛表示他們沒有拖欠工資的現象。
梅如雪道:“大家靜一靜,今天孔書記請大家來並不是要討論欠薪的問題。”…
孔祥生面色一沉,梅如雪表面上幫自己說話,可實際上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提醒自己跑題了。
他感覺自己可能被許純良帶節奏了,本來是想談違建的問題,怎麼稀裡糊塗提起了欠薪?其實孔祥生是想新賬老賬一起算,可惜他沒那個本事,鎮不住許純良。
孔祥生道:“讓大家來,是希望大家配合我們的工作,配合綜合執法辦的清理違建工作。”
現場靜了下來,欠薪事件不是每家都有,但是違建行爲任何單位或多或少都存在。
許純良故意道:“那就是說今天在場的諸位都有違建行爲?”
其他參會的負責人心中暗歎,這小子夠壞的,黃勇剛做過彙報,明明是拆除你們醫院的違建受到了阻礙,你扯我們幹什麼?早知道這種情況就不該來參加這個座談會。
許純良望着黃勇道:“黃主任,是不是大家都有違建?”
黃勇不知如何作答,咳嗽了一聲道:“我們綜合執法辦的這次的整治行動就是要清理違章違建。”
許純良道:“既然大家都有違建,爲什麼從我們醫院開始清理?你們綜合執法辦也覺得我們長興是外來戶,所以想拿我們先開刀是不是?”
黃勇道:“不是外來和本地的問題,是違章違建的問題,如果你們遵守規定,我們也不會找上你們。”
孔祥生對黃勇的這番話表示滿意,喝了口茶道:“小許同志,你們醫院違章違建是事實,我們接到了許多的羣衆反映,你們的違建已經存在了許多年,而且利用違建非法牟利,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
許純良都沒正眼看他,依然盯住黃勇道:“黃主任,我今天跟你說的情況你沒有向上級反映?在長興接管巍山湖分院之前,那些違章違建就存在。”
他從公文包裡拿出一沓文件扔到了黃勇的面前:“你有興趣的話,可以仔細瞭解一下這些違章違建的前世今生,這些材料可以證明,那些房屋是當時的院長張海濱找人建設的,具體完工時間是在三年半之前,據我所知,那時候黃主任就負責石樑鎮綜合執法辦的工作,請問你爲什麼不在第一時間制止?”
現場鴉雀無聲,從許純良拿出那一沓文件的時候就代表着他反擊的開始。
黃勇的表情尷尬極了:“我們綜合執法辦有許多工作,不可能時時刻刻盯着某一個單位。”
“你現在做得事情不就是時時刻刻盯着我們嗎?在座的各單位,哪家沒有違章違建,爲什麼你先找到了我們?還給我們下達罰款通知書,拆遷有先後,罰款通知書總能做到一視同仁吧?爲什麼單單選中了我們醫院?”
黃勇無話可說,心中暗罵,最初不是你自己舉報自己嗎?明明是通過梅如雪的關係施壓,讓我們綜合執法辦給巍山島醫院下通知,那些租戶被嚇得把拖欠的租金給補上了,現在你居然反咬我一口。…
黃勇有苦說不出,不是他不明白,而是這世界變化太快。
許純良目光投向孔祥生道:“難道就因爲我們長興是外來戶?我一直以爲湖山鎮政府是公平的,可這件事讓我非常的困惑,非常的不解!黃主任如果解釋不清楚,就麻煩孔書記解釋一下。”
孔祥生道:“沒什麼好解釋的,也沒必要翻舊賬,任何事物都是在不斷地發展變化的,巍山島現在面臨前所未有的機遇,即將迎來空前的發展,清理整治行動也是爲了配合市裡的規劃,我希望在場的諸位能夠配合政府的工作,不要給巍山島的發展製造障礙。”
許純良道:“舊賬不能不翻,在這裡我向大家宣佈一件事情,通過我們醫院的調查,巍山島醫院副院長張海濱同志在擔任領導工作期間,長期利用職權謀取私利,存在多項違紀行爲,還涉嫌違法,我們醫院的領導已經正式做出了對他停職的決定,關於他的問題已經提請檢察機關進行調查。”
孔祥生內心咯噔一下,張海濱跟他的私交不錯,沒想到這廝這麼快就翻船了,他顯得有些不耐煩:“小許同志,你們醫院的內部問題沒必要在這裡宣佈,你說的事情也跟我們今天座談會的主題無關。”
許純良道:“我說這件事是要通知大家,巍山島醫院內部存在許多的問題,醫護人員沒能及時拿到工資,和醫院的經營狀況有關,醫院領導決心揪出裡面害羣之馬,那些你們所謂的違章建築都可能成爲罪證,我覺得你們現在拆不合適,有毀滅證據之嫌。”
現場許多人都在強忍着笑,這小子厲害啊,在巍山島能讓孔書記吃癟的人可不多。
孔祥生今天召開這個座談會本來是想立威,沒想到變成了自取其辱,現在許純良給他出了難題,不拆吧,話已經放出去了,拆吧,等於幫着張海濱毀滅證據。
孔祥生無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他開始後悔了,目前梅如雪還沒出手,一個許純良就已經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梅如雪喝了口礦泉水,本來她做好了準備,可現在看來,應該不需要她說話了,許純良對付孔祥生綽綽有餘。
孔祥生原本想抓着許純良一路窮追猛打,可現在局勢逆轉,他急於轉移話題了,咳嗽了一聲道:“其他同志對這次的整治行動有什麼意見?王總你說說。”
他點名王金武,所有人都看出他是不想許純良再發言了,如果許純良接着說,還不知要說出多麼令他難堪的話。
王金武笑道:“既然孔書記讓我說,那我就說兩句,違章違建這個問題由來已久,這跟島上的實際情況有關,大家也沒有這個理念,拉個院牆,加蓋幾間房子,這都是常有的事情,我承認,我們顯洪農場也有違建,我們都知道這種行爲不好,但是過去大家都這樣,民不舉官不究,我敢說咱們湖山鎮真要徹查違建,有一半的商戶都會涉及,更不用說老百姓的民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