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苦笑一聲,恭恭敬敬的朝畫像施了一個禮,而後陷入了回憶,慢慢悠悠的說道:“這件事要追溯到三十多年前吧,當時商道還很繁華,每天車水馬龍,過往商客絡繹不絕,由於這裡地處兩郡交界地帶,因此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集鎮,這個村子也因此十分興盛。”
段風和其他人各自坐在旁邊的凳子上,準備聽老漢所講的故事。
“這一切都在三十多年前的一天夜裡發生了改變。當天入夜不久,村子裡的人都還未休息,突然有一個身負重傷的人倒在村口,當時村長急忙帶人將那人救回了家。據那人所講,商隊在山谷中遇見了鬼,當時有好幾支商隊在山谷中行走,因爲商道繁茂,而且當地治安也很好,從未發生過事故,所以走夜路對於那些商人來說也是家常便飯。當商隊走到山谷深處的時候,突然一陣風吹過,然後就是一團白色的雲狀物體出現在山谷中,當時那人恰巧停在隊伍後面撒尿,當他追上去的時候,整個商隊已經只剩下一堆白骨。驚慌之下,那人不慎跌入一個深坑,摔斷了右腿,而後掙扎着跑回村子。”
段風本能的看了看老漢的右腿,心裡明白那人正是這個老漢,但是並未馬上揭穿他。
老頭想了一會,接着說道:“在接下來的幾年裡,經常有過往的商客在山谷中消失,漸漸的人們都說山谷裡鬧鬼,到後來整個商道就廢棄了,村子裡的人因此也失去了收入的來源,漸漸沒落,那些年輕力壯的年輕人紛紛逃到外面謀生路。”
“那個受傷的人最後怎麼樣了?”段風懷疑的看着老漢問到。
“他?”老漢雙腿像後縮了一下,道:“你想,整個商隊都消失了,唯獨他自己活着,回去怎麼像老闆交代?也許是屬於內疚,也許是出於害怕,那人有幾次想要一死了之。”
說着老漢嘿嘿苦笑兩聲,“真是太天真了。”
“什麼意思?”
“後來他才發現,無論他嘗試什麼方法,就是死不了。”
“死不了!”段風驚訝道。
老漢說到:“是,死不了。無論用什麼辦法,當初他嘗試跳崖,結果第二天又在崖底醒來,上吊,結果在樹上掛了一天一夜也沒有死成,服毒,結果那毒藥進了他的腹中就像涼水一般,割脈,結果連一滴血都流不出來,絕望之下,老漢只得在村子裡隱居下來。”
“死不了?這不是很多人所追求得嗎?這應該是件好事啊?”
“是嗎?”老漢冷笑一聲,“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雖說他沒有辦法自殺,但是他的身體卻像常人一般會衰老,身體機能也會逐漸衰減。”
“這又是爲什麼?”
“因爲他們!”老漢指了指神像的畫像。
“他們?你是說,他們是人還是其它東西?”
老漢將定格在神像的眼神拉了回來,繼續回答段風的問題,“有一天夜裡,有一個身穿白色衣服,頭被白布嚴嚴實實包裹着的人來到年輕人的家裡,這個時候,整個村子已經沒有幾戶人家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殘。那個來人交給年輕人一張紙和一幅畫,讓年輕人把紙上的內容牢記在心,年輕人雖說有疑問,但是從來人的語氣來看那是不容置疑的命令,驚懼之下,他只好按照來人的命令行事,並最終和他達成了一種協議。”
“什麼協議?”
“協議規定,如果有客商進入山谷,年輕人必須在畫像前燃三炷香,念出紙上的咒語,而來人則保證年輕人生活無憂。如果不從,他就馬上殺了年輕人。”
段風說道:“那個年輕人不是一直在尋死嗎,這樣不正好成全他?”
老漢苦笑一聲說道:“死有很多種方法,那個人要讓年輕人按照他的方法去死,你要知道,有時候,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的方式。”
段風認同的點了點頭,示意老頭繼續。
老頭繼續說到:“當天夜裡,並沒有客商進入山谷,但是年輕人出於好奇,就在畫像的前面點燃了三炷香,然後念出咒語。後來就發生了你們所遇到的那些事,只不過當時山谷裡並沒有客商,所以······”
“所以怎麼了?”段風問到。
老頭繼續說道:“所以第二天早上,年輕人起牀一看,這時整個村子就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段風驚叫道:“那些村民!”
老頭內疚的點了點頭。
韓青問到:“後來呢?”
老頭說到:“後來,那個人就再也沒出現過,整個山谷裡就只剩下年輕人一個人。以後,每當有客商經過,年輕人都會重複那一項工作,有時,年輕人也會勸客商別走山谷,但是大部分時候,客商都不會聽從他的話。再到後來,年輕人也就放棄了拯救那些客商的行動。”
“那到底是一團什麼樣的東西?是妖獸,還是其他妖邪?”
“不清楚,也許是某些不曾散去的亡靈,也許是一羣修煉成精的精靈,所有見過他們真實面貌的人都死了。後來,年輕人給那團東西取了個名字——欲靈。”
“欲靈?爲什麼叫這麼個名字?”韓青問到。
老頭說到:“因爲任何人只要有心,就會有慾望,只要有慾望,他們就會吸食掉他們的靈魂,沒有人能夠逃脫。”
“他們從哪來的?”
“沒有人知道,我所知道的已經都告訴你們了。”
段風冷冷的問道:“那個年輕人就是你吧?”
老頭嘆了口氣,看了段風一眼,眼神裡流露出一絲哀傷,並沒有說話。
段風又說到:“剛纔你說,他們會讓你衣食無憂?他們是怎麼做到?難道他們與外界還有其他的聯繫?”
老頭看着窗外,沉思良久,說道:“我剛纔說了,這些欲靈吸食人族的靈魂,但是並不食人的屍體,時間久了,山谷里布滿屍首,這顯然會引起人們的懷疑,於是年輕人同時兼任起了清潔工的工作。直到有一天,年輕人老了,變成了老頭子,體力已經不足以支撐起這項工作了,老頭子向欲靈提出了當初他們許下的承諾。後來,山谷裡再也沒有了人族的屍體,只剩下一些殘破的肢體,這些肢體很快就會被周圍的野獸消耗掉。而至於那些大部分屍身,最終······”
說到這裡,老漢看了看桌上的碗,微微閉上眼睛。
“你是說——”柳雨微指着旁邊的一個木盆。
老漢微微點了點頭。
柳雨微突然衝出房門跑到院子裡嘔吐起來。
段風感覺胸前一陣上涌,但是他極力忍住,問到:“既然如此,你怎麼不逃?時間這麼久了,當初你的老闆估計早就忘了這件事了,而且你的樣貌也早已改變,你逃出去,大可不必擔心被人認出來。”
老頭苦笑一聲:“逃?你以爲我沒試過嗎?我已經逃不了了,從村民死的那一夜開始,我就註定再也逃不了了,我的靈魂早已不再屬於自己,每當我逃到谷口,都會本能的返回。”
段風看着老頭,不知道這個人是可恨還是可憐,一念之差,鑄成大錯,但是一想,對於他來說,當初的選擇真的就是一個錯誤碼?如果換作自己,當初又會做什麼選擇呢?
韓青問到:“如果你不召喚欲靈出來會怎麼樣?”
老頭說道:“我已經說過,從那天晚上開始,我的靈魂已經不在屬於我自己,只要有人走進山谷,我就會本能的燃起香,彷彿有一股魔力驅使着一樣。”
說完,老頭站起身來,說到:“你們還是快走吧,儘快離開山谷,我不能保證會不會再次召喚欲靈,我說過,這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
韓青說到:“我們是要離開,但是,你怎麼辦?難道我們還要留着你繼續在這裡殺人嗎?”
老頭看了看韓青手裡的劍,輕蔑的嘿嘿一笑,說道:“你想殺我?暫且不說你能不能殺的了我,計算你能殺了我,你以爲就能結束這一切?”
韓青說道:“至少能夠讓那些被你害死的人的靈魂得到安息。”
老頭指着牆上的畫說道:“安息?那些人的靈魂都在這幅畫裡,他們已經成爲了欲靈的一部分,你怎麼讓他們安息?”
韓青說道:“那我就把這幅畫燒掉。”
說着韓青從牆上扯下那幅畫就要燒掉,但是無論他怎麼做,這幅畫都會完好無損的出現在牆上。
老頭冷笑着搖了搖頭,說到:“你別白費力氣了,你以爲我沒想過這麼做嗎?都是白費,沒有用的。還有,如果我死了,欲靈失去了與外界聯繫的通道,屆時他們就會立刻出現,尋找另一個媒介,到時候,你們恐怕就走不了了。”
無奈之下,段風等人只得離開山谷,一路上,衆人時時注意着身後的動靜,幸運的是一路風平浪靜。不多時,衆人就來到一個十字路口處,路口距離老頭家並不遠,只是這裡的樹木異常茂密,從遠處看根本就看不見路口的存在。
段風心想:“當時若能夠加快速度,也就不會再老頭家遭此一劫了。但是這個老漢將來也許能派上用場。”
按照老頭的指引,從路口向南就是前往鳳凰城的路。衆人快馬加鞭,快速離開山谷,朝鳳凰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