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神仙湯

只見那盆中只是一盆能清澈見底的湯汁, 顏色褐中帶紅,除了表面上飄着一點兒亮晶晶的油花外,就再沒有了任何材料。

“這到底是什麼湯?”有人不甘心地拿起湯勺在盆裡翻攪兩下, 可是仍是失望地發現什麼都沒有。

“不用找了, 你就是把這盆底攪破, 也找不出什麼東西來。”有見識的人道:“神仙湯說白了就是醬油湯, 所用的材料只有醬油、香油和水, 再無其他。”

有人驚歎:“怎麼可能!只用醬油香油和水怎麼肯能做出如此的香味。”

又有人點頭道:“我也聽說過,以往有市井百姓生活艱難,吃飯時常常沒有菜餚, 只能以醬油衝調成湯汁佐餐,還美其名曰神仙湯。”名曰神仙, 其實也只是對無奈生活的一種調侃而已。

自有人把蛋炒飯和神仙湯都用小碗分了下去, 由於人數衆多, 每人能分到的也就是一兩口的量,紀老爺子的蛋炒飯自然是香酥可口, 但人們的注意力都更多地放在了那一小口湯上,這樣的一口清湯,究竟能夠有多美味呢?

小心翼翼地抿上一口,那陣奇異的撲鼻香味便化作一股熨貼人心的涓涓細流,鮮美的滋味在口腔中縈繞, 讓人捨不得一口嚥下, 每個人臉上都顯露出一種流連不已的陶醉表情。

“難怪要叫做神仙湯, 這樣的美味, 恐怕神仙也是忍不住要下來嘗一嘗的。”

“除了天上的神仙, 這普普通通的醬油,誰還能做出這樣純正的美味?”

“這麼說喜福順易大掌櫃的手藝, 可是可以媲美神仙的啊!”

毫無疑問,喜福順幾乎不用什麼食材的神仙湯完勝鴻運樓的蛋炒飯,果然真正的高手都是不動聲色的,這麼一來,剛纔那三輪激烈的比賽,那些講究的選材,讓人目眩神迷的刀功、火候,還有華麗麗的流暢的炒菜動作,似乎都淪落成了一場笑話。

不單止鴻運樓,在場的所有廚師,包括剛纔得分最高的鳳臨軒的廚師,都輸得口服心服,林方曉看着易楊的眼神,也彷彿是看着天上的神仙般充滿了崇拜與癡迷:“易大哥,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你有這麼厲害!”

所有人的稱讚都比不上這一句話能讓易楊飄飄然,早知道這一招能吸引這個丫頭,先前又何必費那麼多心思呢?此時此刻,他唯一想做的,不是聽別人的祝賀,慶功,而是馬上回家,把這個丫頭狠狠地揉進懷裡,親它個天昏地暗。

看着兩人匆匆離開的背影,文思明心中苦澀難當,十分不是滋味,益發地覺得自己沒用,不但沒有什麼能讓她崇拜的地方,在她受人質疑的時候,也沒辦法挺身而出,護她周全。也許當初的那一錯,就註定了今後也只能永遠錯過了。

張煕玥心中十分矛盾,不知道應該先去找二哥表功呢,還是先去安慰明顯情緒失落的文思明,亦或者去找自己親愛的皇姑姑,方纔一進門看見評委席上“慕晴曦”三個字,就開心得差點跳了起來,一心想着不能耽誤了自己親自參與的那場好戲,這才強自按捺着想要撲到皇姑姑懷裡大哭一場的衝動,這些日子在這裡受了這麼多的委屈,她容易嗎她。

終究愛情還是戰勝了親情,張煕玥走到文思明面前:“文大哥。”

文思明眉頭一皺:“煕玥郡主有事嗎?”

“我……”真是糟糕,只顧得糾結要不要過來了,忘了準備好要說的話。

“如果沒有什麼事,那我先回去了。”

“關於那個罌粟粉的事,我知道真相。”張煕玥情急之下連忙說道。

“那就煩請煕玥郡主移步府衙,我讓人給郡主做個筆錄吧!”

“可是我不想跟別人說。”

“不敢勉強郡主,那就讓他們另行查明實情吧!”文思明毫不在意地說完,朝張煕玥行了個禮,“煕玥郡主請了,下官告退。”

張煕玥尷尬地站在原地,滿肚子的氣沒地方出,又不想當衆失了面子,正是進退不得之時,身後傳來一把爽朗的女聲:“是哪個不長眼的欺負我家寶貝侄女了?”

“皇姑姑!”張煕玥終於如願以償地撲進慕晴曦的懷中大哭了一場,“這兒所有的人都欺負我!”

慕晴曦,應該說是張晴曦,人稱晴曦公主,慕字是她家駙馬的姓氏,“慕晴曦”這個名字是她出來行走江湖的時候所慣用的假名,其實大家對她的身份都心知肚明,只是礙於她的興致沒有說破而已。

晴曦公主拍拍張煕玥的後背:“玥玥乖,誰敢欺負你,姑姑給你出氣。”

“是二哥,還有那個叫林方曉的小賤人!”

“哦?你二哥不是一向很疼你的?林方曉那丫頭我看着也不錯啊!”

“什麼不錯呀,二哥都被那個小狐狸精給迷昏了頭了,兩個人還合夥作弄我!”

“有這樣的事?說來聽聽,他們怎麼作弄你來着?”

聽完張熙玥義憤填膺的敘述,晴曦公主不怒反笑:“哈哈,聽起來這個林方曉倒也有點兒意思啊!”

“皇姑姑,你到底是站在誰的一邊的呀!”

晴曦公主故作爲難地嘆了口氣:“唉,你和睿胤,一個是我的侄子,一個是我的侄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說我能偏向誰呢?”

“您偏向誰也不能偏向那個林方曉啊!”

“嗯,沒錯!”晴曦公主點頭:“想做咱們家的媳婦,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阿嚏!阿嚏!”那邊被人惦記着的林方曉突然打了兩個噴嚏,“你說那個慕晴曦居然是你的姑姑?”

易楊點頭:“沒錯。”

“那你剛纔怎麼不跟她打招呼?”

“她在外面的時候不喜歡暴露身份。”

“哦!”林方曉似明非明地點點頭,這一家人都是這麼的奇怪,突然又有些奇怪地問:“她的身份?她什麼身份啊?”

“我爹是王爺,他是皇上的弟弟,我姑姑是我爹的妹妹,你說她是什麼身份?”易楊好笑地看着林方曉掰着手指頭數。

“天哪,那她不就是皇上的妹妹?也就是公主?公主呀,公主居然還吃了我做的菜!”林方曉興奮得跳了起來。

“公主又怎麼了?”

“公主呀,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公主呢,我覺得好緊張哦,下次再見到她我連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易楊好笑地看着她:“熙玥還是個郡主呢,怎麼不見你怕她?”

林方曉撓撓頭:“不知道呀,可能是因爲她是你的妹妹吧!”

“那我的姑姑你也用不着害怕呀,我姑姑性子豪爽,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可是她會不會不喜歡我呀,哎呀糟了,你妹子一定會在她面前說我的壞話的,這可怎麼辦呀!”

易楊捏捏她皺着的小鼻子:“現在知道害怕了?當初做那些事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熙玥會在我家裡人的面前告你的狀呢?”

“哎呀,你知道我笨的啦,哪裡想得到那麼長遠的事呀!”

“你哪裡笨了,我看你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來整熙玥,挺聰明的嘛!”

“人家都擔心死了,你還取笑我!”

易楊雙手捧着林方曉的臉,對着她的眼睛認真地道:“我說過了,有我在,你什麼也不用擔心。”

“易大掌櫃,郡主回來了,還帶着一位貴客。”清河在外面稟道。

“糟了,一定是公主來了。”

易楊一把抓住急得團團轉的林方曉:“你還害怕嗎?”

林方曉看着易楊堅定的眼神,一個心忽然就定了下來,搖搖頭道:“不怕。”

“那就好,咱們出去吧!”牢牢牽着林方曉的手走出會客廳。

“小胤子,你這地方不錯呀!”晴曦公主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兩人緊緊拉着的手,接着道:“還有佳人相伴,難怪這麼多年都不願意回家呀!”

“姑姑這次來泰安,不知道姑父是否知情?”晴曦公主這把年紀,還時時會跟夫君鬧些脾氣,不時出演一些離家出走的小把戲,也虧得駙馬愛妻心切,每次都千里追妻,把她哄得眉開眼笑。

“哼,我這次來,可是有正事的。”

“不知姑姑有何要緊事呢?”

“來抓你回去呀,你這小子,在外面玩瘋了,連你父王的五十大壽都不記得了吧!”

易楊不置可否:“姑姑一場來到,先好好地玩上一陣吧,泰安遍地美食,讓侄兒帶姑姑好好品嚐品嚐。”

“不用了。”晴曦公主一指林方曉,“我看這丫頭做菜就很不錯,要不就讓她來給我當幾天大廚吧!”

易楊臉色一暗,握着林方曉的手緊了緊:“姑姑,方曉她不是廚子。”

林方曉抓着易楊的手悄悄搖了搖,甜甜一笑道:“沒關係的,能給公主做飯是我的福氣。”

晴曦公主瞪了易楊一眼:“看吧,你還不如人家小姑娘懂事呢!”

易楊只好應了下來:“不知道這些天姑姑住在哪裡,方曉在這兒住慣了,一下子住過去可能不太適應,要不就讓她白天過去給您下廚,晚上還是回來這裡住吧!”

晴曦公主擺擺手:“用不着這麼麻煩,我就住在你這裡好了,也不用她跑來跑去的,省得你心疼。”

“侄兒這裡地方狹小,怕是委屈了姑姑。”

“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囉嗦了,我跟熙玥擠擠就行了,自家人沒什麼好講究的。”

“那好吧,我這就去讓人給姑姑準備房間。”轉頭低聲對張熙玥道:“好好地陪着姑姑,可別作怪。”

張熙玥不高興了:“二哥你把我當什麼人了,今天我可是幫了你們的大忙的,要不是我悄悄地把那個田佑那兩塊手巾給換了,如今你這心上人恐怕都被逐出廚藝界了。”

林方曉走上兩步,真誠地道謝:“熙玥郡主,今天真的謝謝你了。”

張熙玥把頭一扭:“我可不是爲了幫你。”

林方曉不以爲意:“無論如何,我代喜福順謝謝你。”

張熙玥低頭玩指甲:“謝倒不用了,我也是爲自己出氣而已,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麼討好我姑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