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上,分賓主落座,自有專業的服務人員忙前忙後,端茶倒水。
衆人面色各異。
丹萱一副沒心沒肺看熱鬧的表情,也不怪她。剛醒,徐通雖然把近期的事籠統的介紹了一遍,但畢竟時間有限,完全來不及涉及細節。所以她也清楚今天就是個站臺的花瓶,基本沒她什麼事。樂得清閒。
青山和徐通的臉色都很複雜,忐忑,肉疼,混合着一點茫然。當然出發點不同。
青山對他這幾個媽,是真心怕。不是光這位井紅蓮,包括親媽張妃在內,有一個怕一個。都是從戰爭年月走來的,可想而知能成爲青帝伴侶的都是些什麼人。哪位不是馳騁疆場,巾幗不讓鬚眉的悍將,否則哪有資格嫁給青帝。
尤其這些年,青帝成了文藝青年,雖然對幾位夫人依舊保持尊重,但是心的距離難免疏離了些。女人的敏感和實力沒有關係,完全屬於本能。一點點的疏離,她們極爲敏銳的就察覺了。甚至十分清楚疏離的來源。
悲哀就悲哀在這裡,她們明明知道問題在哪,卻毫無解決的辦法。在這片文藝的荒漠中,青帝這唯一的奇葩,她們就算想學,無人可教,無物可學。哪怕想裝作感興趣,迎合青帝。但青帝對琴藝的天賦一方面來源於青龍血脈對聲音的敏感,一方面來自他自身對音樂的天賦。即無完整的理論能教,他自身又對情緒極爲敏感,裝都裝不了。
焦急,不甘,甚至害怕,等等複雜的情緒交織,這些夫人們這些年的脾氣蹭蹭的長,經常控制不住,把負面情緒發泄到他人身上。青山這樣的皇子,當然首當其衝。甚至可以說,青山對音樂絲毫不感興趣,有相當的因素是受母親的影響的一種叛逆行爲。
與這種多年養成的恐懼相比,被敲詐了玄角青牛的肉疼就實在不值一提了。如果能破財消災,倒也不失爲一個好事。反正王圓圓也答應他了,只要突破七級,還有好坐騎。
他現在反而更擔心那位從小跟在井紅蓮身邊的妹妹。
井維夏,原名亢維夏,只不過原本雖然姓亢,卻一直生活在井家,上的井家的私塾。一個多月前,正式成年,覺醒了朱雀血脈,也就順理成章姓了井。
井紅蓮作爲最早嫁給青帝的正宮皇后,一共爲青帝生過十三個孩子,但是能成爲皇子的只有四個。除了現在代父鎮守北方戰場的大皇子,二,五,六皇子都因爲種種原因英年早逝了。
身爲母親,雖然悲痛,但這是貴族中常見的。尤其是這幫起於微末的老牌貴族,是有堅定信仰的,爲了人族的崛起,爲了不再受遺族的奴役,犧牲,是一種榮耀。井紅蓮出入戰場,看淡生死,倒還能夠接受。
讓她接受不了的,是她和青帝的大女兒,也是之前唯一的一個女兒。
那個女兒和她太像了,同樣的朱雀血脈,甚至脾氣秉性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但是死了,死的極爲壯烈與絢爛。
在一場關鍵戰役,井紅蓮母女爲了支援青帝,中了埋伏。被六位九級遺族攜大批遺族圍攻,手下隊伍死傷慘重。
關鍵時刻井紅蓮的女兒動用了朱雀血脈的終極神通南明離火。
南明離火本是主神朱雀的本命火,爲此方世界火之道的本源,無物不焚。但她畢竟初學乍練,深知就算用出最多擊殺一名敵人,或者重傷兩名,難解困局。所以毅然選擇了另一種自我犧牲的方式。
朱雀神使的第一神通名爲吞炎,作爲火焰的主宰,在初期可以通過吞併各類火焰增強己身。雖然不起眼,但卻和囚牛妙音一樣,是井紅蓮一切神通的核心。
女兒以身化炎,懇求母親吞下。
井紅蓮吞了,看着化作灰灰的女兒,卻連淚水都無法留出。火焰中那有水分存在的餘地。
短時間內實力暴增的井紅蓮,把六個九級遺族和帶領的數千遺族生生燒成了一座千面琉璃塔。塔身晶瑩剔透,仿若鑽石。塔體上是數千遺族哀嚎的頭顱,還保持着死前痛苦的表情。這座塔至今仍放置在那個戰場,祭奠着她的女兒。也是人族聖地之一,香火不斷。
死亡不可怕,見慣生死的沙場悍將,井紅蓮以爲自己已經習慣了生離死別。但是女兒的死,她實在無法原諒自己。拋開其他,是自己親口吞下了那股南明離火。是自已親手斷送了女兒的生機。自責像條毒蛇一樣折磨了她上百年。
直到這個小女兒的誕生。
長得和她姐姐幾乎一模一樣,性格也像。井紅蓮認爲這是上天對她的救贖,給她一個彌補的機會。所以井維夏從小就被她帶在身邊,這雖然有點不合規矩,但是也沒人敢說什麼。往事大家都知道,也都理解。不知道的也就更沒資格說什麼了。
慈母多敗兒,無邊的溺愛,這位大小姐可就有點長歪了。
一個多月前,喚神儀式。當這位大小姐覺醒了朱雀神血,井紅蓮這下更加確認了這是大女兒的一個化身,溺愛的已經沒邊了。
青山對這個妹妹,那是發自內心的厭惡。這是一個無法無天的魔女,一個惹不起的,靠山強大的魔女。這麼一位的加入,青山已經開始擔憂往後的日子了。要不?上前線找大哥玩,這門統不能待了。
相比青山,徐通就簡單得多。他唯一思考的就是,如果這位皇后娘娘真的開口硬要,自己怎麼辦。硬頂肯定不行,但要是給了,後續會有什麼麻煩。會對自己的計劃造成多少阻礙。
真煩,果然還是天子與庶民同罪的法治世界好。雖然他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就算堡壘,也是靠艦長他們這些高層的自律,才維持了制度的公平。特權從來都存在,公平只在圈定的範圍內。
讓青山頭疼不已的井維夏,這會兒倒是端莊,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只是那對靈動的雙眼,嘀溜亂轉,不是個安分的主。
相比而言,同來的昴守邊,雖然年幼,稍稍有些怯場。但一舉一動,卻是典型的大家出身,極有分寸。這纔是豪門大族精英子弟應有的模樣。
左相昴衝面色淡然,一副處身事外的樣子。他的目的早已達到,之所以還把最看重的子弟送來,一方面是與青帝同進退的一種表態,另一方面也是想給子弟鋪鋪路。門派勢力的崛起,目前看來已經勢不可擋,那自然要有自己人蔘與其中。家族的發展,不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放下茶盞,井紅蓮開口了。
衆人下意識的坐直,側耳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