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一入宮門深似海
夏夜的天空裡星辰異常璀璨,潤璃抱着手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星子,一顆又一顆,排得密密麻麻,但每一顆都在努力的閃爍着屬於自己的光芒。
今日幫皇太后拆了線,她恢復得很好,幾乎沒有留下什麼疤痕,沈姑姑在一旁看了都嘖嘖稱奇:“九小姐,若不是親眼所見,我真不敢相信這竟是真的。”
皇太后也是大喜,雖然她自己不能看見自己的背上恢復得如何,可聽了沈姑姑的話,知道已經完全好了,歡喜得緊,賜下了一套宮裡御製的‘玉’器給她,然後說要幫她去皇上那裡請旨,給她一個縣主的封號。
潤璃笑着推辭:“這不過是臣‘女’該做的分內事情,已經勞煩太后娘娘封賞了這麼豐厚,不敢再領這縣主的封號。”
皇太后看着這樣謙遜的潤璃,心裡更是歡喜,一迭聲道:“好孩子,這是應該的,你便等着罷,等皇上身子好了些,我便幫你去請封。”
笑了笑,也不再推辭,潤璃向皇太后行禮道:“如此,潤璃就謝過太后娘娘費心了。”
回想着白天的事情,心裡很有感慨,其實她真不需要這些縣主之類的頭銜,如果可以,她連蘇太傅府九小姐的身份都可以不要,她情願灑灑脫脫的去外邊行走,或者去哪裡開間醫館,治病救人,這便是最大的樂趣。
她又想到了樑伯韜,那英氣勃勃的少年,望着她的眼睛那麼真誠,有時很魯莽,有時又很心細,她也希望以後能和他在一起共度今後的歲月,只要是真能像他所說的,一生一世就只和她在一起,放手給她想要的自由。
不知他現在過得怎麼樣?在西北適應那裡的生活嗎?胖了還是瘦了?是不是在同一片天空下看着那滿天星辰,也在想念着自己?就在她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道黑影閃過,她知道那個叫天一的‘侍’衛又過來了。
天一看了看她,伸出手來道:“九小姐,我就不點你的‘穴’道了,你跟着我走便是。”
潤璃微微一笑:“或者知道得越少可能就越保險,而且我也不想費勁走路,還是麻煩你點了我的‘穴’道把我扛走便是。”
天一訝異的看了她一眼,不再說多話,伸出手來點中了她的‘穴’道,潤璃馬上失去了只覺,陷入一片無比黑暗裡。
醒來以後,潤璃發現自己身處撰‘玉’宮,許允熜正焦急的看着她。
“九小姐,你終於醒了!”許允熜的歡喜絕對是出自內心的,一種純真從他的眼眸裡流‘露’了出來,是,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眸,就是蘇老太太身邊的瑞雲所擁有的,難怪第一眼看見許允熜就有一種莫名的眼熟。
“五殿下。”潤璃從軟榻上站了起來,望了望周圍。
現在對她的待遇比第一次要好了,第一次直接把她扔在一堆木材上躺着,現在不僅是在一張軟榻上,旁邊還有毓芳姑姑沏好的香茶和一碟蜜餞。但是皇宮裡的東西她真不敢‘亂’吃,哪怕是身上帶着師傅給她的那幾顆保命的‘藥’丸她也不敢‘亂’張嘴,素日裡跟着皇太后用飯,都是小心翼翼,專揀太后娘娘夾過的菜吃。活在這後宮裡真是草木皆兵,神經高度緊張,她簡直是度日如年,巴不得快點回蘇府。
因爲住在慈寧宮,蘇潤珉倒也沒有來找她的麻煩,只是派了寶瓏過來兩次向她問了些問題,潤璃心裡一直在犯嘀咕,儘管樑皇后對這個未出世的孫子很上心,可卻保不住有人會暗地裡下手,畢竟蘇潤珉那張嘴,要得罪一個人非常容易,況且這個後宮本來就是是非衆多之地,個個表面上和和氣氣,笑得甜蜜,暗地裡卻不知有些什麼小動作,一個不留神着了別人的道兒,這輩子或許就別想翻身了。
“九小姐,請用茶。”毓芳姑姑笑着把茶盅遞了過來,眼睛裡全是恭敬,對於潤璃,她是真心實意的感‘激’的。
潤璃笑了笑,接過茶盅又放回茶几上邊:“姑姑,我現在還不口渴呢。”轉頭看了看許允熜:“五殿下,麻煩伸出手來,我給你把下脈。”
許允熜解毒情況不錯,毒素消除了百分之七八十,只消繼續服上幾天‘藥’也就沒事了。毓芳姑姑聽得潤璃說得肯定,心裡也輕快了下來,望着許允熜,悲喜‘交’加。
“九小姐,你來看,我給父親做的‘牀’榻,快好了!”許允熜縮回了手,滿臉興奮。
兩
人走到了撰‘玉’宮的大殿,潤璃看到了那張他們兩人一起設計的‘牀’榻。不能不說許允熜很是聰明,自己憋足的繪畫和簡單的描述也能讓他知道這‘牀’榻的結構,而且很‘精’致的把它做了出來,潤璃撫着那光滑的木板,嘖嘖稱讚:“你做得很好,五殿下。”
話音未落,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傳來:“熜兒,九小姐,朕看你們倒是很談得來,在聊些什麼?”
潤璃聽了這話,知道是皇上過來了,趕緊下跪行禮,一顆心砰砰‘亂’跳,不知道皇上這話裡含着什麼另外的意思,自從上次見過皇上一次,後來幾次來撰‘玉’宮,都沒見到過他,今日他來這裡,又有什麼事情?
“九小姐,請來罷,不必多禮。”許胤塡看着跪在地上的潤璃,心裡感嘆着,蘇太傅真的有個好孫‘女’,這一手‘精’湛的醫技,可是舉世無雙,若不是有了她,熜兒這病定然是沒人能治好的,太醫院那羣太醫真的都該去撞牆了,一個個年紀一大把,卻連一個小‘女’娃都比不上!可是轉念一想,這九小姐乃是南山老神醫的徒弟,醫承其師當然是‘精’妙不過了。
“九小姐,朕今日頭疼‘欲’裂,去傳你師父,卻沒能找到人,你是否能給朕來診下脈?”許胤塡確實是沒得辦法了,南山老神醫沒請到,聽說是去燕山採‘藥’了,少說也得大半個月才能回京城,方纔頭一直痛,痛到無法安睡,突然想到老神醫的徒弟在撰‘玉’宮給熜兒治病,所以也走了過來想請這九小姐看看。
對於許胤塡的病症,潤璃心裡早就有數,只是她不願意輕易出手,因爲許胤塡身份比皇太后更加尊貴,這可不是她能隨意下結論的,但現在許胤塡開口叫她看診了,似乎自己又沒有了拒絕的理由,她只能恭敬的答應了一聲,幫許胤塡把了脈。
“皇上應該好好休息,安心休養幾個月,加以‘藥’物治療,病情會慢慢好轉。”潤璃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許胤塡的病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輕,並不是病入膏肓的那種,好好保養,還能活不少的日子呢。
只是這個好好保養,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生在帝王家,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潤璃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許允熜,心裡突然有了些同情。
“九小姐,你跟我到一旁來。”許胤塡朝她招招手,自己揹着手走到了大殿的一角,潤璃不知道他究竟什麼意思,但也只能挪動步子慢慢的跟了過去。
“九小姐,你天資聰穎,我很是喜歡。”許胤塡開口的第一句話便驚得潤璃魂飛魄散,不會吧?皇上這是在向她表達愛慕之情?在開玩笑嗎?自己可不想在這深宮呆到老到死,怎麼想都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九小姐,你不必驚訝,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把你許配給我的熜兒,你可願意?”許胤塡也看出了潤璃的恐懼,朝她笑了笑,以示安慰。
原來是這樣,潤璃吐了一口氣,雖然這句話仍然不會讓她感覺到安心,但畢竟又比要自己做他的妃子聽起來舒服多了。擡起頭來看了看許胤塡那似乎在等她叩頭謝恩的表情,潤璃跪了下來道:“感謝皇上如此看得起臣‘女’,可是臣‘女’不願意嫁給五殿下。”
許胤塡聽到這話,心中便有些惱怒,原以爲這位九小姐是聰明人,可看起來也糊塗得緊,難道她看不出來自己是多麼喜歡熜兒,以後這大好河山自己是要‘交’給熜兒去打理的?他忍住心中不快問潤璃:“說說看,你爲何不願意嫁給我的熜兒,難道他不好?”
“皇上,五殿下很好,他有一顆純真的心,這是世界上多少人都不曾有過的最寶貴的東西。”擡頭看了看許胤塡聽着這話嘴角‘露’出微笑,知道自己這句話讓他心裡舒服了不少,於是大膽的接着說:“可是每個人心裡都有自己喜歡的人,若不是自己喜歡的,再好,也很難裝到心裡。”
許胤塡聽了這話,便是一愣。這九小姐說的,莫名戳中了他心底裡最柔軟的那一部分。確實如此,自己有了喜歡的人,看別人都覺得面目模糊,哪怕是後宮佳麗三千,都抵不過她一個嗔怨的回眸,哪怕是她已經撒手人寰,卻仍然沒有人比得上她在自己心裡的地位。
看了看潤璃那堅定的眼神,他突然有些心軟,自己也是過來人,也該體諒她的處境罷?可是當他轉頭看到那邊的熜兒,那瘦弱的身體又提醒了他,自己怎麼能心軟?不管怎麼樣也該替熜兒挑選一個知冷知熱能夠照顧他一輩子的‘女’子。
“九小姐,你是個聰明人,你可知道你出言拒絕,實際上是拒絕了一份滔天富貴?這可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來的,可你又爲何偏偏要推拒?”
潤璃心裡輕輕一笑,皇上這是拿太子妃的位置在‘誘’‘惑’她嗎?姑且不說許允熜這太子能不能當成,即算是當成了,她也不稀罕當這個太子妃!可自己卻不能這麼公開的頂撞皇上罷?思來想去,她只能低聲說:“皇上,自小父親便教育臣‘女’,要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有時候一些東西看起來很好,但卻不適合我自己,那我就不必要去爭取。五殿下是個極好的,可他不適合我,所以臣‘女’斗膽請皇上三思。”
“九小姐,以你的聰明,你難道看不出熜兒在我心裡的位置?你難道對那母儀天下的位置不向往?”許胤塡真的很驚奇於自己的耐‘性’,何時他這麼有耐心和一個‘女’子來討論些這樣的問題?而且是和一個不識時務的‘女’子在討論着她的終身大事!
“皇上,臣‘女’覺得,愛一個人便要給他最適合的東西,而不是你認爲最好的東西。”潤璃也看了看站在那邊的許允熜,他正緊張的往這邊張望,眼睛裡有一種關切的神情,心裡不由一陣悲涼,這樣一個純真的孩子,沒有了母親,身後也沒有支持的助力,若是一定要把他推到那個位置上,那不是等於間接謀殺了他?許胤塡在世可能可以保護他,若是一旦撒手人寰,他在那個位置上還能坐得下去嗎?真不知道皇上的腦袋裡在想些什麼,立五皇子爲儲君,那太不切合實際了!
“愛一個人便要給他最合適的東西,而不是最好的東西?”許胤塡喃喃自語道,揹着手走了兩步,轉過臉來對她說:“九小姐,你起來罷,我再來仔細想想。”
潤璃站了起來,從袖袋裡掏出一顆‘藥’丸道:“皇上,這顆‘藥’丸你分兩日服用,對你的身子會有幫助,臣‘女’再開張方子,皇上按着這方子吃上半個月,等臣‘女’師父回來再幫皇上診脈罷。”
許胤塡接過那顆‘藥’丸看了看,又放到鼻子下聞了聞,只覺得一陣清香撲鼻,心裡知道定是珍貴的‘藥’材炮製的,笑着對潤璃說:“那朕就謝過九小姐了,開了方子朕便叫天一送你回慈寧宮去。”
潤璃躬身應了下來,走回許允熜那邊,叫毓芳姑姑拿了紙筆過來,龍飛鳳舞的開了一張方子‘交’給了許胤塡,擡眼便接觸到了許允熜的目光,烏溜溜的眼珠子一動也不動的盯着她,眼神裡充滿着依戀,不由得鼻子一酸。
這不是愛情,這只是一段依戀的感情,對於一個久在深宮見不到外人的孩子來說,突如其來的一個夥伴能讓他在心理上產生一種依賴心理,更何況自己還幫着他設計了‘牀’榻和躺椅,在他看起來有着共同愛好。
可是,那真的只是友情。潤璃眼前閃過了樑伯韜那陽光燦爛的笑臉,心裡一陣慌張,世子爺,怎麼會突然這麼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