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淵,你要帶我去什麼地方?”我雙手緊緊攥着鳳淵身前的衣襟,耳邊聽着他胸膛裡傳來的,“砰砰”有力的心跳聲,感覺一切彷彿又回到了我們的相識之初,恍如一場不真切的夢。
“去了,不就知道了?”某人眼簾一垂,好似星光墜落的雙眸中,隱隱閃動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話落,不等我再開口問什麼,只覺得眼前一花,四周的景物便急速的飛快往後退去。一時間,獵獵的疾風颳得我臉上一陣生疼,連眼睛都睜不開來。
在猛灌了幾口寒風,胃都開始有些痙攣的時候,我索性扣緊牙關,把腦袋整個埋進了蛇精病的胳肢窩裡——尼瑪,總算好多了!即便姐姐知道有瞬間轉移這麼一回事,你好歹也得跟我提前打一聲招呼不是?
正在暗自腹誹間,不過半分鐘左右的功夫,耳邊的風聲就逐漸小了下來。直到最後,待鳳淵雙腳落地,一切全都趨於寧靜。
“老婆,我們到了。”也許覺得此刻我埋着頭,縮着脖子的樣子很好笑,某人這麼說着,聲音裡不禁染上了幾分笑意,聽上去心情相當不錯。
這是什麼地方?鳳淵說完,我緩緩的擡起頭,狐疑的朝四下裡看去。
視線所及,皆是黑黢黢的一片。只能憑藉月光下,樹木鬱鬱蔥蔥的輪廓,和遠處山峰層巒疊嶂的影像,依稀判斷出,兩人現在這是在山上。至於到底是哪座山,在山的什麼位置,我就完全不得而知了。
“你帶我來這裡幹嘛,野炊,還是露營?”在山間的冷風中,我瑟瑟的打了個寒顫。實在搞不明白,好端端的,這個蛇精病又在搗鼓什麼名堂。
“嘖!”聽我這麼說,某人頗有些好笑的反問了一句,“壞東西,你真的看不出來,這是什麼地方?”
“你以爲誰都跟你似的,天這麼黑,我……誒?”就在我凍得發抖,沒好氣的抱怨間,眼角突然猛的瞥到晦暗的光線下,有一個小土包正靜靜的,孤獨的佇立在寒風中。還沒來得及說完的話,頓時硬生生打住了。
這一刻,心臟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等到再度回過神,說話都開始有些不利索了:“奶奶……鳳淵,你帶我來見奶奶?”
沒錯,這不是哪裡,正是我的老家,奶奶死去長眠的地方!
“難得,總算看出來了。”我話落,鳳淵不由的低笑了一聲,震得胸膛微微發顫。他一邊說,一邊抱着我,一步一步朝奶奶的墳頭走去:“這幾日時常想起,在明天結婚這麼重要的場合裡,我的小魚兒身邊,卻連一個孃家的親人也沒有。看上去,貌似怪可憐的。”
“當然,我寧願你看上去可憐一點,也不會動惻隱之心,去將那兩個人請來。”我知道,鳳淵說的那兩個人,具體指的是誰。
自從上次被騙回老家,險些命喪錢家大宅的時候,我早已在心裡跟他們斷絕了一切關係。哪怕鳳淵想請,我也絕對不會同意。
“所以,退而求其次,不如提前先帶你回來看看奶奶。”說完,鳳淵雙手力道一鬆,把我穩穩放了下來,“也好讓她老人家知道,她孫女多能耐,找了個這麼貼心的好老公。”
這後半句話,不知道究竟是自誇多一點,還是挪揄我多一點,說的格外狹促。不過同樣,也是大實話。
“奶奶……”沉浸在錯愕中的我,用力的眨了幾下乾澀眼睛,順着晦暗的光線,走到了奶奶簡陋的墓碑前。雙膝一彎,慢慢的跪了下來:“奶奶,小魚回來看您了。”
“隔了這麼久纔來,您別生我的氣。”說話間,我伸手撫了撫冰涼的墓碑。儘管臉上淌滿了淚水,但心裡卻覺得異常踏實,心境和上一次截然不同:“剛剛在您面前口無遮攔,胡說八道的人,上次和我一起來的時候,您也見過。”
“他的名字叫鳳淵,是我的男朋友。”不知怎麼的,說到這裡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奶奶,過了今晚,小魚明天就要和他結婚了。”
“您別擔心,雖然他看着不靠譜,對許多人來說也未必是一個好人。但他對小魚是真心的,我和他在一起……很幸福。”
“奶奶,託您的福,小魚兒可從來沒有這麼真心誠意的誇過我。”我話音剛落,身旁跟着響起了鳳淵的聲音。低迷的語調,略帶調侃,卻說的極爲認真:“正如小魚兒所說,我未必是一個好人。”
“不過奶奶,我之所以會變成壞人,可能您的孫女,需要承擔很大的一部分責任。”我正在一旁聽得專心,驀地感覺手上一冰,一同跪下來的人,冷的毫無溫度的手已經和我十指緊扣:“因爲她的存在,掠取了我所有的好,自然再沒有多餘的去分給其他人。”
“……”尼瑪,這話怎麼越聽越像是這個蛇精病,在趁機跟奶奶告我的狀?
我忿忿的轉過頭,目光帶有威脅性的橫了一眼鳳淵。剛想警告他,在奶奶面前小心點說話,否則回去有他好看的。
結果嘴巴才張開,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又聽他無比淡然的說了一句:“但是,我心甘情願。”
“如果這是留住小魚兒唯一的條件,我心甘情願,一輩子,做一個壞人。”
“鳳淵……”該死的,這個蛇精病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油嘴滑舌了?
淚水好不容易纔停歇,此刻眼眶裡又逐漸漫上來一層水汽。原本就不甚清晰的視線,也越發模糊起來。可動了動嘴脣,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下意識的,用力收緊了和鳳淵相扣的手指,嘴角微不可查的,向上揚起了一抹弧度。
和奶奶說完話,兩人默契的對望了一眼,最後雙雙在奶奶的墳前,磕了三個響頭。
其實以鳳淵的身份,理應不該這麼屈尊降貴。但我心裡也清楚,在我面前,他從來都沒有把自己當成鳳王大人看待。同理,在奶奶面前,他自然也就成了一個愛着女孫的孫女婿,僅此而已。
“現在,我們要回去了嗎?”和奶奶作別後,站在寒風慼慼的山間小路上,我仰頭問鳳淵。
“怎麼,捨不得走了?”一旦脫離長輩的約束,某人的嘴皮子又開始發癢了。
我無語的翻了個白眼,暗暗告誡自己不要跟這貨一般計較,隨後帶有徵求意味的說了自己的想法:“自從你昏迷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回過夜宵城。”
“雖然老闆周扒皮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你也知道,老闆娘她是個好人。這些年,要不是有她在明裡暗裡的幫助我,恐怕我早就輟學了。”
“等明天我們結了婚,今後要見面的機會,更是微乎其微。”由於風太大,此刻的我,人差不多整個鑽進了鳳淵的懷裡,引得他一陣好笑:“所以,反正今天都出來了,不如順道去跟老闆娘道個別,好讓她放心。”
“嗯,不錯。”聽我說完,鳳淵略做沉思,“雖然不能請她明天過去喝喜酒,但我們可以提前給她送喜糖。”
話落,俯下身,雙臂緊緊攬住我,故技重施又打橫將我抱了起來:“順便,也好叫某些個不自量力的人,死心。”
說的這個不自量力的人,除了周扒皮,還能是誰?
“咳咳!”想到和鳳淵第一次見面,在餐館裡發生的那一幕,我忍不住尷尬的咳嗽了幾聲。有什麼辦法,誰叫自己愛上了一個睚眥必報,又斤斤計較的蛇精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