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轉煞纏神

跛強撈偏門起家,在道上混了幾十年。傷天害理的事,他可從來沒少幹。甚至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命,都有那麼十七八條了。

像他這種人,雖說行事下手之際肆無忌憚,但午夜夢迴,少不免也會覺得良心有虧。所以平日裡他同樣會捐款辦學,修橋補路。至於遇廟燒香,求神拜佛之類行爲,更加不在話下。總之就是花錢買個心安。

這樣一來二去,跛強和各路什麼大師,什麼高人之類,都打過了不少交道。這所謂“轉煞纏神”四字,他曾經聽說過。卻不大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只是隱隱約約知道,似乎是很危險的。最嚴重時候,似乎會死人。

跛強膝下無兒無女,向來把玫瑰當成自己親生女兒看待。驟然間聽說這個養女有危險,禁不住一下子緊張起來。他急急開口問道:“轉煞纏神……聽說這是一種風水秘術?齊少,難道您還懂得風水?”

齊東陽淡淡道:“我並非風水地師。但關於風水的事,卻也知道一點。當然了,信不信由你。”

事情關係到自己的養女,跛強當然寧可信其有,不肯信其無。他連連點頭:“信信信,當然信。齊少您請稍等。我這就去把她叫過來。”縱身跳起,急急轉身。推門飛奔而出。

半晌之後,跛強把玫瑰拉了進來。玫瑰第一眼,就看見了放在茶几上那個手提箱。她禁不住當場一驚,叫道:“乾爹,您這是?”

“先別管這個了。玫瑰,你坐下。”

跛強一把就將乾女兒按到椅子上。緊張地道:“齊少,您仔細看看,玫瑰她究竟是不是被轉煞纏神了?”

“什麼轉煞纏神?神神秘秘,說得玄之又玄的。那不是封建迷信嗎?”

玫瑰其實也是一位海歸,曾經在不列顛國留學的。雖然她依照乾爹吩咐,對齊東陽百般奉承。但事實上,在她內心最深處,根本就沒怎麼看得起這名貌不驚人的少年。

雖然沒敢把那句話真正說出口,但眉角之間所泛現的一絲異色,終究還是把她內心的想法,徹底暴露無遺。

齊東陽是明眼人,當然看得十分清楚。他心中冷笑,淡淡問道:“是不是被轉煞纏神,那要看過才知道。玫瑰小姐,妳這條項鍊挺漂亮,是男朋友送的嘛?”

提及這條項鍊,玫瑰禁不住嘴角微揚,流露出絲絲甜蜜的笑容。但隨即又顯出一種警覺的眼神。嬌嗔道:“齊少,這個問題……挺隱私的。人家能不能不回答啊?”

齊東陽淡然道:“可以。不過,假如真是妳男朋友送的項鍊,那麼我勸妳趕快和這個人分手算了。因爲第一,他很危險。第二,他絕對不懷好意。”

玫瑰的笑容僵了僵,道:“毫無根據,就定人入罪?齊少,您這話就有點過了吧?”

齊東陽冷笑道:“玫瑰小姐,妳最近是不是經常覺得精神很煩躁,有些心力交瘁的模樣?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是不是總莫名想起妳的男朋友,總覺得只有在他身邊,妳纔有安全感,精神才能安定得下來?”

玫瑰又是一怔,脫口道:“你……你怎麼知道的?”

說話出口,立刻意識到有些不妥。當即又自我辯解道:“最近酒樓這邊出了不少問題,都必須趕緊解決。所以自然忙了一點。休息不好的話,誰都會覺得精神很煩躁吧?再說……如果當真有男朋友的話,那麼女孩子依靠一下男朋友,也很正常啊。”

跛強聽得面色發黑,插嘴道:“玫瑰,妳真的有男朋友了?乾爹怎麼都不知道?”

玫瑰心裡頭“喀噔~”一下,急忙撒嬌道:“哎呀乾爹,人家就是這麼打個比方嘛。”

齊東陽淡淡道:“神識爲引,移轉靈樞,使戾氣化煞,再轉煞纏神。這樣的手段,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夠用得出來的。玫瑰小姐,妳這位男朋友,還真不簡單啊。”

玫瑰小心翼翼地偷看了乾爹一眼,硬着頭皮笑道:“哎喲討厭啦齊少,人家都說只是打比方了。”

齊東陽略有些不耐煩了。輕喝道:“嗦嗦什麼?注意來!”話聲未落,他陡然擡起右手,在茶几上重重一拍。

說時遲那時快,玫瑰忽然感覺一陣惡寒涌襲上身,隨即不由自主地打個冷顫。

這個冷顫還沒打完,她立刻更感覺神思恍惚,眼前一花,緊接着,玫瑰便赫然發現,自己不再是一個人,竟然變成了一條魚!一條深海大石斑!

三江海鮮酒樓,是一家以海鮮爲主的高檔酒樓。開業這麼多年以來,在廚房裡宰殺過的石斑魚,早已經多得數不清。甚至剛剛的宴席上,也有一整條大石斑。

可是石斑魚雖然好吃,一旦自己變成石斑魚,那又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回事了。剎那,玫瑰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這條大石斑魚,就躺在砧板之上,儘管拼命掙扎,卻始終無法逃脫,只能眼睜睜看着廚師,一刀砍掉自己的頭,然後再把自己大卸八塊,然後或蒸或炒,或煎或炸,做成各種菜色。

這還沒完。緊接着,玫瑰又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隻羊、一頭豬、一隻雞、一條狗。甚至什麼龍蝦螃蟹,生蠔青蛙……只要是酒樓裡做菜會用到的,她統統都變了一遍。而每一次的下場,也都完全相同——被活生生地宰殺。

無邊無際的大恐怖、大痛苦、以及大絕望,緊緊纏繞着玫瑰。意識在一片恐懼中陣陣昏沉,唯有被宰殺的感覺,顯得無比真實和清晰。她甚至已經無法分辨,自己究竟是什麼。人?抑或動物?她只知道,這一刻,便是無間地獄!

“嘭~”

又是一下震響,朗然炸裂。聲音如雷貫耳,振聾發聵。玫瑰渾身應聲劇震,意識也隨之恢復了清醒。

她定了定神,發現自己還是一個人,也依舊坐在酒樓的茶室裡,什麼地方都沒有去。可是渾身冷汗淋漓,甚至把腳下的地氈都打溼了一大片。

玫瑰身邊,跛強正張着嘴巴,大口喘息。同樣一幅驚魂未定,餘悸猶在的模樣。直過去好半晌,這才總算平復下來。再望向齊東陽的時候,眼神明顯已經不同了。

假如說,之前選擇投靠齊東陽,僅僅是因爲齊東陽和林家的關係。對於本人,卻未必有多麼放在眼裡的話。那麼此時此刻,跛強對於眼前這位少年,完全就是又驚又畏,還帶了幾分莫可名狀的恐懼。他好不容易,方纔開口顫聲道:“齊少。剛,剛纔……”

齊東陽淡淡道:“運轉煞氣,纏繞元神,這就是所謂轉煞纏神。”

跛強下意識問道:“什麼是煞氣?”

“天地間陽和生髮的氣息,稱呼爲靈氣。靈氣充沛的地方,往往山清水秀,景緻美麗。人也好,動物也罷,居住在這種環境裡,能夠長久保持身心愉快,延年益壽。

相反。假如氣息陰沉重濁,那就是煞氣。煞氣濃重處,往往窮山惡水,寸草不長。假如有人居住在這種地方,很容易受煞氣侵浸感染,往往就變得脾氣暴躁,或者整天惶惶不可終日。

齊東陽頓了頓,緩緩又道:“靈氣也好,煞氣也罷,除去天地自然滋生之外,也可以用人爲力量製造。比方說強哥你這座酒樓,原本說不上有什麼靈氣,更說不上什麼煞氣的。但廚房裡爲了做菜,每天也不知道要屠殺多少有情衆生。

這些有情衆生雖然不懂說話,甚至說不上有什麼自我意識。但生死之間的大恐怖,她們同樣懂得。時間長了,就會滋生出戾氣。

戾氣與煞氣很相似,有時混雜交織,難以分辨,但畢竟有所區別。煞氣是一種物性,假如凝鍊成形達到精純的程度,甚至可以看得見。

戾氣則完全看不見,但能夠被感應得到。它是種種帶着攻擊性與傷害性的負面情緒交織,最終所形成的一種特殊地氣。

假如環境中戾氣過重,長期凝鬱不散,便很容易令人受到侵襲干擾。在風水格局裡,這就叫戾氣化煞。

剛纔,我正是攪動這些沉積的煞氣,然後引導它們來衝擊強哥和玫瑰你們的元神。於是乎,那些有情衆生所殘留的煞氣,便呈現印入感知,令你們彷彿身臨其境了。”

跛強倒抽一口涼氣,駭然道:“這就是轉煞纏神?當真太可怕了。”

齊東陽哂道:“這算什麼可怕?剛纔我不過意思意思,就那麼稍微比劃一下而已。假如是真正的轉煞纏神,絕不會僅有這麼短暫的眨眼光陰。你們會像陷入夢魘之中一樣,無時無刻都能感受到煞氣纏繞侵襲。時間長了,你覺得那會怎麼樣?”

跛強又是渾身直冒冷汗,顫聲道:“即使不死,也會被嚇得變成神經病吧?”

齊東陽淡然頜首:“轉煞纏神是一種禁忌的秘術。傷人形神於不知不覺之間,可謂陰損毒辣之極。要練成這種秘術,本身已經不容易。再加上發動的時候,只要稍一疏忽,煞氣便有極大機會反纏己身。所以假如彼此不是有什麼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通常情況下,都沒有人願意輕易動用這種地師秘術的。”

跛強更是大驚失色,急急叫道:“那、那玫瑰她?難道也是被纏上了?這……這怎麼會?我那些偏門生意,從來沒有交給她沾染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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