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身上的一股怨氣被激發了,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攻城器械卻無能爲力。兄弟們一個個倒下,但是卻始終不能前進一步。
高郎君說過:人數上,高家軍從來沒有過優勢;裝備上,也未必能比得過人家;眼下訓練的好,但強中自有強中手;一旦面對強敵,最後能依靠的,還是信念與勇氣。
“是男兒的,跟我再衝一次!”秦寧大吼一聲,將左手的大旗舉得高高的,這次他沒有用手中的刀,而是側過身子,直接向前頂了過去。
在動搖中的敢死隊員只需要一個明確的信號,聽了秦寧的命令,大家根本沒有猶豫,紛紛向前猛衝過去。
畢竟,是輕命敢死之人啊。
剛纔聽到城頭上鑼聲響,紅襖軍們都以爲敵人這是怕了,甚至左右包抄的腳步也放慢了,等着敵軍自己撤走,萬萬沒有想到敢死隊員們居然倍加勇氣,繼續向前衝鋒,頓時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面前的紅襖軍紛紛敗逃,惶恐的扔掉武器,丟掉了好不容易打造的各類器具。
“哐當!”跟在後面的一名敢死隊員用力將手中的罐子摜到雲梯上,飛濺出來的油灑了一地,已經有有經驗的隊員開始點火,火勢飛快,不一會而便濃煙滾滾——這是木頭燒着了的預兆。
眼看着攻城器具都被點上了火,秦寧開始招呼人馬撤退,然而此時左右包抄的紅襖軍已經重新合圍,經過一番苦戰,最終撤回城內的敢死隊員,只有七十多人。
眼看着面前濃煙滾滾,張汝楫臉陰得說不出話來。
何志也在城頭上鬆了一口氣,終於又熬過了一關,但是敵人還會想盡辦法進攻的,絕對不能有片刻放鬆。
夏啓激動不已,秦寧剛剛回城就撲了上去,而秦寧只是拍了拍他的後背,示意他不要太激動。
“你看看,人家根本都不拉搭理你。”那個少女跟了上來,不無嘲諷的勸夏啓不要這麼激動。
“你懂什麼,這纔是我們男兒在戰場上的豪情!”夏啓興奮的說:“一切盡在不言中。”
彭義斌也被這番景象深深震撼,他沉默地回了營地,卻聽說張汝楫正在掃蕩附近的村落,連忙去制止。
在汶陽縣附近的一個村莊裡,紅襖軍正在圍攻村寨,這寨子畢竟不比汶陽縣城,片刻之內就要失陷,就在這個時候,彭義斌率人趕來,見到張汝楫。
“張兄弟,你這是要幹什麼?”
“攻城器具都被燒燬了,難道不要打造新的嗎?木料從哪裡來?”張張汝楫看到彭義斌就氣不打一處來,如果今天彭義斌等人用點力,說不準攻城器械就不會被燒掉——他已經完全忘了在今天之前還在爲彭義斌摸魚而高興。
“攻城木料可不能這麼拿,咱們還是派人去伐樹吧。”彭義斌靠近張汝楫:“紅襖軍可不能向百姓開刀,如果那樣的話,咱們就完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咱們武器不如金軍,操練不如高俊,騎兵不如蒙古,就算論糧餉,也不如燕寧、李霆這樣的豪強,我本來想指望朝廷的援助,可朝廷也在觀望。所以紅襖軍能夠倚仗的,只有山東苦於暴政的百姓,如果咱們再自絕於百姓的話,那可就真的成了毫無依靠的無根浮萍,張頭領想一想,如果你劫了這些村落,以後,這附近有本事的人誰還敢投靠咱們?只有那些亡命盜寇、村裡的二流子會來,你也是帶兵的,這些人能打仗嗎?”
“以後的事自然以後再說,眼下打破了城子什麼都有。彭頭領,與其關心我的事,不如好好考慮考慮你自己。”張汝楫無不譏諷的說:“彭頭領如此縱容高俊,莫不是已經有了招安的打算,不知那女真朝廷封了你幾品官職?”
“你!”彭義斌非常憤怒,但還是儘可能的壓制情緒:“張頭領這話說的過頭了!”
“我知道彭頭領在想什麼,無非還是忠孝仁義那一套,你想對百姓行仁義,百姓領你的情嗎?你想打幾個惡霸,高俊替你打了;你想殺女真人分掉被括的田地,高俊已經分了。如果不是你們三次見陣,我都以爲你和高俊是一夥的!”
彷彿一道霹靂,這話猛然點醒了彭義斌,他終於知道自己爲什麼每次進攻高進這裡都會感到不愉快,那是一種多餘的感覺!
因爲受到縣令易僉虔的壓迫,彭義斌選擇反抗。自從起事以來,彭義斌率領自己的手下縱橫山東,到處殺貪官酷吏殘暴的女真人,把猛安謀克擴來的良田重新分給貧苦的百姓,開官倉放糧賑濟,開牢獄釋放那些冤屈的人,做這些事情讓彭義斌非常有成就感。
但是每次來到壽張這一帶,他想做的事情高俊都已經做完了,而且做得比他好,手段也比他高明,這讓彭義斌感到不舒服,感到自己無能爲力,感到自己能倚仗的在這裡都不好使,今天張汝楫算是點明瞭,這一點讓他豁然清醒。這種多餘感纔是一切的根源。
彭義斌張嘴,半天沒有說出話,最後緩緩的策馬離開,與此同時,被圍攻的村寨和張汝楫達成協議,張汝楫答應不殺人,村寨爲之提供木料。
也是在這天晚上,時青正在和何志也緊張的談判。何志也的意思很明確:只要時青能夠反正,高俊一定爲他保舉官職,此番時青立下功勞,高郎君會記在心裡的。
時青也說起了直白話:咱們之間打過好幾次,互相之間的仇怨很深,眼下何先生情形危急,願意對我許下諾言,然而這一點無法讓我相信。所以何先生最好拿出點有力的保證來,讓我相信您一定會履行諾言。
這一點其實對於雙方來說都很難,何志也也不清楚該給什麼保證。某種程度上來說,時青自己都不清楚,他總是疑心高俊,肯定要在背後對付他。雙方的猜忌讓誰都不相信對方。
而此時此刻,壽張縣的趙汝凡也接到了時青的來信,得知何先生已經開始與時青談判之後,趙汝凡不由得長出一口氣:“高郎君、何先生真是天佑之人。”
“你知道,我家與高郎君也是有過大仇怨的。有的時候我也害怕高郎君會不會因爲父親的事遷怒於我。之所以能夠安心,一方面是高郎君爲人高潔,另一方面是趙先生您對我照顧有加。”茶茶說:“時青不能瞭解高郎君的人品,又沒有在高郎君面前說得上話的人去庇護他,難啊。”
經過了連續三天的遲疑之後,趙汝凡還真想到了一個辦法,但是當它經由時青將消息遞給何志遠的時候,卻遭到了極爲嚴厲的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