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
街上捲起了一陣清風。
半空中,突然憑空浮現出了一條人影。
一條淡淡的人影,似雲霧般虛幻的不可捉摸,速度之快,迅若鬼魅幽靈。
光天化日之下,當然不可能有鬼。
這是人!
一個輕功絕頂的人,揮掌直劈向任以誠面門而來。
在陽光的映照下,他的手掌散發着金屬般冰冷的光澤。
轉眼,凜冽真勁已迫壓眉睫。
“大天魔手。”
任以誠一眼便認出了對方的武功,不閃不避,信手一掌迎了上去。
砰!
兩人雙掌交擊,爆發出似山石碰撞的劇烈聲響,客棧大堂裡彷彿炸開了一道驚雷。
任以誠不動如山。
來人則被硬生生頓在了半空,寸進不得,掌中勁力卻猶自源源涌出。
“還不收手?是想試試爲父的本事嗎?”
任以誠啞然失笑,搖了搖頭,也不見他有何動作,來人驟然身軀一震,旋即便倒飛而出,凌空翻了四五個跟頭,方纔卸去身上的力道,飄然落地。
兩人相視而立。
林詩音、陸小鳳和薛冰來到門口,赫見來人原是名鬚髮皆白的老者,年紀看來已經不小了,儼然正是玉羅剎。
任以誠臉上露出讚許之色,笑道:“你的功力已堪比我當年的水平,難怪能一手創立出這偌大的基業,不錯,實在不錯。”
“您用了幾成功力?”玉羅剎的臉上看不出表情,語氣卻是恭敬。
任以誠道:“四成。”
玉羅剎輕嘆一聲,沉默不語,複雜的神色一閃而過。
薛冰驚訝道:“莫非他便是西方魔教的教主?他還活着!”
任以誠道:“他的死本就是個古老的計謀,詐死、引蛇出洞、借刀殺人、移花接木,你這盤棋下得不錯。”
玉羅剎淡淡道:“西方之玉,永存天地,但我畢竟只是個凡人,會老,會死。
我的基業終究是要傳給我的後人,羅剎教勢力龐大,可大也有大的壞處。”
陸小鳳道:“連最純的黃金裡,也難免會有雜質,何況是人。
有些人願意效忠你,卻未必願意效忠你的後人,所以爲了替你的後人留住這份基業,你不得不設法先把這些人找出來。
於是,你便想到了這個古老的計謀。”
玉羅剎淡淡道:“古老的計謀,之所以能留到現在,就是因爲它永遠有效。”
陸小鳳看了看地上歲寒三友的屍體,挑眉道:“可這次似乎不太管用了。”
玉羅剎輕嘆道:“古老的計謀,若是遇到一個古老的人,難免就要褪色三分,這也屬正常。”
薛冰拽了拽陸小鳳的衣袖,問道:“等等,前面的我都懂,移花接木是什麼意思?”
“我想…死在歲寒三友手裡的人,應該並不是真正的玉天寶。”陸小鳳原本也是不懂的,但是現在他懂了。
如果拋開任以誠的因素,玉羅剎堪稱算無遺策,而且他現在太平靜了。
一個喪子的父親,無論如何也不該是這樣的反應。
玉羅剎道:“他是真的玉天寶,但他卻不是我的兒子,我的兒子從出生的那天起,就不是我的兒子了。”
薛冰皺眉道:“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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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羅剎道:“因爲你不是羅剎教的教主,你不知道一個人到了這種地位,根本沒時間管教自己的兒子,因爲你要管的事情太多了。”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傷感道:“爲我生兒子的女人,在臨盆的時候就難產死了。
假如一個孩子從生下來就是羅剎教未來的教主,又沒有父母的管教,你說他將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薛冰理所當然道:“勢必難成大器。”
玉羅剎道:“所以,在我兒子生下來的之後,我便將他送給了我最信任的人,也在那一天,我收養了玉天寶,這個秘密至今還沒有別人知道。”
陸小鳳道:“可你現在卻告訴了我們。”
玉羅剎看着任以誠道:“你們並不是別人。”
陸小鳳道:“如此說來,這豈非是件好事。”
任以誠淡笑道:“玉天寶不是玉羅剎的兒子,當然是件好事兒,但可惜,玉羅剎也不是我的兒子。”
陸小鳳三人又愣住了,一臉錯愕。
玉羅剎目光一凝。
林詩音眉頭微蹙看着任以誠,對方這時也正好向她看了過來。
任以誠道:“昔年,魔教被林仙兒所毀,大公主爲了報仇,便練了魔教的《天魔催骨大法》,以燃燒性命的方式強行提升功力。
這門武功縱使再厲害也非一日之功,我們確實曾春宵一度,但那時她的身體已經虛耗殆盡。
雖然後來通過交合渡氣我救活了她,可透支的身體也不是輕易便能恢復過來的,就算得到了我的元精,她也根本不具備懷孕的能力。”
他看着玉羅剎,嘆道:“你既然會魔教的武功,也許你是她的兒子,又或許是她的傳人,但都絕對與我無關!
你這樣做,只是爲了利用我替你剷除黑虎堂而已,沒錯吧?”
玉羅剎沉聲道:“師父從來不曾忘記過您,數十年來她一直想盡辦法保持自己的容貌,就是希望能有機會再見到您。
奈何她老人家運氣不好,到死也沒能如願,以至在三十年前終於抱憾而去。”
衆人聞言,均不由爲之動容。
林詩音幽幽嘆了口氣,心中感慨萬分,沒想到花白鳳竟對任以誠情深至此!
令她不由心生敬佩。
任以誠怔怔出神的站在原地,身體宛如一座雕像,思緒卻久久不能平靜。
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在不斷滋生,似乎有隻看不見的手掌,在他的心臟上捏了一把。
良久。
任以誠長長的舒了口氣,回過神來。
造化弄人,天意如此。
他就算武功再高,也無法讓時間回頭了,心中所有的情緒,已全都化成了一聲無奈的嘆息。
“你師父葬在哪裡?”
玉羅剎道:“魔教禁地,前輩想來,隨時恭候。”
任以誠點點頭,道:“不介意的話,你也可以叫我一聲師伯,看在你師父的面子上,我再幫你一把。
江湖上的事情我無意多管,黑虎堂還是你自己去解決,我能告訴你的就是飛天玉虎的真實身份,他名叫方玉飛。”
“是他?”陸小鳳失聲驚呼,眼睛瞪得像雞蛋一樣,滿目皆驚。
玉羅剎走了。
如同來時那般,一陣風似的輕飄飄地消失在了衆人眼裡。
事情突兀的結束了,陸小鳳還沉浸在對飛天玉虎身份的震驚中。
“前輩,當真是他嗎?”
任以誠淡淡道:“我知道方玉飛也是你的好朋友,而這也是我真正想讓你反省的地方。
你瞅瞅你認識的都是些什麼人,霍休、金九齡、方玉飛、木道人,這都是些什麼玩意兒,虧你還總是自鳴得意,知交滿天下。”
“木道人?”陸小鳳恍然反應過來,眼睛瞪的更大了。
任以誠這才注意到,自己習慣性的說順嘴了,不過這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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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馬上就輪到他了,你好自爲之就是了,詩音,等我一下。”
他本想解釋一下,可突然發現林詩音已經上樓去了,連忙追了上去。
來到客房門口。
任以誠剛要跟進去,“砰”的一聲,房門猛地關了起來,將他擋在了外面。
他摸了摸差點兒被夾掉的鼻子,心道果然。
這關門的勁兒有多大,林詩音的醋勁就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