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靖嫺要在金流立足有多艱難,她可以想象,可是,爲了要籠絡夫君,爲了要鞏固自己的地位,竟不惜將自己的貼身丫鬟也送上夫君的牀榻,這一點,蕭玖璃並不認同。
愛都是自私的,若是真愛,如何願意與人分享?白靖嫺對查爾格,更多的還是一種利益的結盟吧。
就在這時,帳門被人撩開,一股寒氣夾雜着雪花撲了進來,一個人影一閃而入,銀鈴般的笑聲帶着幾分豪爽。
“阿九在哪裡?”久違的聲音響起,雖然刻意壓低了嗓音,還是清楚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
蕭玖璃猛地一擡頭,來人正是美朵拉。一年多未見,她高了不少,那滿頭的小辮挽成婦人的髮髻,額前佩帶着紅寶石流蘇,看上去多了幾分少婦的風韻。
“阿九,你怎麼還是這麼瘦,一點不長個子?”沒等衆人反應過來,美朵拉已經衝到了白逸羽身旁,禮節性地衝他點了點頭,伸手拽過他身後的蕭玖璃,“你平時都被虐待的麼?沒讓你吃飽?”
白逸羽眸光一凝,脣邊的笑意瞬間隱去。
“美朵拉,別鬧了,都要當孃親的人了,還這麼口無遮攔。”查爾格將白逸羽的神情看在眼裡,輕喝一聲。
“七皇子來和哥哥敘舊,我怎麼就不能和阿九敘舊了?”美朵拉俏皮地瞪了查爾格一眼,回頭看看正挑簾走進來的一個青年,“忽烈,我和阿九出去走走,可以麼?”
那男子先給查爾格、白靖嫺和白逸羽施禮,這纔看了一眼蕭玖璃,隨即笑着對美朵拉一揮手,“想去就去吧。不過外面風雪那麼大,小心摔跤。”
“沒關係,有阿九在,他會保護我!”美朵拉顯然很滿意這忽烈的答覆,又扯了扯蕭玖璃,“阿九,走,我們出去聊!”
“忽烈,你太寵她了。明知道她剛有了身孕,這樣的天氣怎麼能在外面走呢?萬一摔了那還得了?”白靖嫺皺了下眉,沒忘記給身旁的白逸羽介紹,“忽烈郡王,美朵拉的駙馬。”
“嫂嫂放心,我帶阿九去我的氈包坐坐。”美朵拉說完,對忽烈燦爛一笑,拽着蕭玖璃就走。
蕭玖璃得知她有了身孕,哪裡還敢亂動彈,只能由着她拽着自己出了氈包。
身後,白逸羽垂眸喝了一杯酒,帶着面具的臉上看不出什麼神情,可眸光卻異常幽暗。
“給公主殿下請安!”一進入美朵拉的氈包,蕭玖璃率先跪下行了個大禮。
“得了,快起來!”美朵拉笑着將他拉起來,指着一把椅子,“你坐下陪我說話!”
蕭玖璃剛坐下,便有人送來了美食。美朵拉一揮手,除了她的心腹侍女,其他人全都退了出去。
“這裡沒有外人,你隨便吃。”美朵拉笑着割下一大塊羊腿,放到蕭玖璃面前。
“公主殿下不必客氣。”雖然知道美朵拉已經成親,可蕭玖璃依舊不自在。
“你怕啥?”美朵拉豪爽地笑着,“我已經成親了,也快當孃親了,你放心吃吧!”
“屬下不是那個意思。”蕭玖璃擡起頭,正迎上美朵拉的視線,看着她一臉的笑容並無半點傷感,心裡鬆了口氣,“看到公主如此幸福,屬下很高興。”
“阿九,我是不是要說謝謝你不娶之恩?”美朵拉笑着捶了蕭玖璃一拳,突然湊到她耳邊壓低了聲音,“其實我一點都不想嫁給忽烈,若不是他趁我喝醉酒強了我,我纔不會讓他做我的駙馬。”
蕭玖璃一滯,羊腿停在脣邊再也咬不下去。她迴避着美朵拉的視線,突然後悔剛纔爲何步拒絕她的邀請。
“阿九,你帶我走吧!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美朵拉一臉期待地搖搖蕭玖璃的手,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眼裡閃過一絲狡黠。
“公主殿下,這萬萬使不得!”蕭玖璃轟地一下站起身來,“就算爲了你腹中的孩子,你也不該有這樣的心思,孩子不能沒有父親……”
“哈哈哈,你怎麼還和從前一樣老實?!”美朵拉笑得捂住肚子,喘不過氣來。
“這……”蕭玖璃本來有些懵,可一看旁邊那個侍女也在竊笑,又明白了過來,“原來公主殿下是在說笑啊。”
“坐下吧,阿九。”美朵拉收起笑意,給蕭玖璃斟了一杯酒,“我真的要謝謝你,若不是你,我不會知道忽烈對我有多好,若不是你,我就不會找到一個這麼愛我、疼我的好駙馬。”
“屬下恭喜公主殿下!祝你和駙馬白頭到老,多子多福!”蕭玖璃心中的歉意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她拿起酒盞和美朵拉碰了碰,一飲而盡。
兩人就像多年的老友,一邊吃一邊聊,待白逸羽隨忽烈前來尋人的時候,蕭玖璃已經有些醉了。
白逸羽鳳眸一暗,上前將蕭玖璃抱在懷裡,徑直向自己的氈包走去。
身後,白靖嫺默默地看着這一幕,眼眸深了深。
蕭玖璃在半夜醒來,頭疼欲裂。她半眯着眼睛喊了一聲,“水……”
隨即,她被人扶起,茶盞喂到脣邊,水溫不高不低,剛剛合適。
蕭玖璃連喝了幾口,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躺在白逸羽懷中,白逸羽穿戴整齊,似乎還沒睡下。
“什麼時辰了,你怎麼還沒休息?”蕭玖璃揉揉太陽穴,尚有些迷糊,“我不是在美朵拉的氈包裡,何時回來的?”
“你還想去?”白逸羽話音有些冷,“如果你打得過她的駙馬,那不妨現在就去打擾別人夫妻親熱。”
“啥?”蕭玖璃一愣,這才發現他的不快,突然想到了什麼,伸手去握他的手,“我啥時候想去了,是她硬要拉我去的。”
“她拉你,你就去?叫你喝酒,你就喝?你不知道自己一沾酒就醉?你不知道她已經成親了,你這樣和她待在一起說說笑笑的,成何體統?”白逸羽手一縮,避開她的手,聲音更冷了。
“小七,我只是一時高興沒控制住……”蕭玖璃心裡一緊張,猛地撐起身子,就要去拉白逸羽。
沒想到白逸羽動作比她更快,一下就站了起來,退後一步冷冷地看着她,“高興?見到她你這麼高興?”
“你誤會了。”蕭玖璃垂下眼簾,小手攥着衣角,“看到她如今有了駙馬,又要當孃親了,我爲她高興……”
“哦,你這麼在乎她?”白逸羽眸光似冰刃,讓蕭玖璃打了個寒顫。
“我只是替她高興,畢竟那時她那麼難過……”蕭玖璃說到這裡停了一下,手兒將那衣角揉來揉去,聲音更低,“你明明知道,我不在乎她,我只在乎你。”
“笨蛋!”白逸羽臉上的表情瞬間柔和,也不知這句“笨蛋”到底是罵的誰,他上前一把將蕭玖璃抱在懷裡,“那你也用不着喝那麼多酒,吐了一個晚上,你想嚇死我?!”
“小七,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蕭玖璃將頭埋在他懷裡,“是我不對,一時高興就忘了自己不能喝酒。”
“還難受麼?”白逸羽揉揉她的頭,“我用內力幫你把酒氣逼了一些出來,否則也不知道你還要鬧騰多久。”
“什麼時辰了?你一直守着我?”蕭玖璃擡頭看着白逸羽。
“子時都過了。”白逸羽垂首看着她,眸裡聚起點點溫柔,“把你交給別人,我如何放心?”
“謝謝你,小七。”蕭玖璃一臉的內疚,小手去握他的手,“快歇息吧。”
“好。”白逸羽又喂她喝了一些水,這才滅了火燭躺下來,將她緊緊攬在懷裡,之前的煩悶一掃而空。
美朵拉拉走蕭玖璃,他恨不能上前制止,以至於後來坐在那裡完全食不知味。
當他看到蕭玖璃醉得坐在地上,傻兮兮地和美朵拉又說又笑,只想一盆冷水將她澆醒。
當他把蕭玖璃抱回氈包,看着她吐得天翻地覆,他又生氣又心疼,按捺性子伺候她,心裡早憋了一團火。
可是,蕭玖璃一句“我只在乎你”,便讓他所有的不快煙消雲散。擁着她柔軟無骨的身子,白逸羽只覺得一切是如此圓滿。
次日,風雪依舊很大。白逸羽起牀後獨自去見白靖嫺。
白靖嫺屏退左右,兄妹二人一邊喝茶一邊聊天。
“這茶葉很特別。”白靖嫺輕輕啄了一口茶,“這裡的奶茶我一直喝不慣,有了身子以後,一聞到那味道我就想吐。你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皇姐若是喜歡,以後羽讓人每年給你送來。”白逸羽滑開蓋子吹了吹浮葉,笑着飲了一口,“這老鷹茶是阿九帶着平州茶農自己種的,產量很高,對身子也頗有益處。”
“哦,阿九還懂種茶?”白靖嫺挑眉溫婉一笑。
“他不是愛看遊記麼,沒想到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倒也派上了用場。”白逸羽說起蕭玖璃對平州的貢獻,眉眼都暈着笑。
“聽說七弟回京城爲父皇賀壽,卻遭奸人陷害,也是阿九力證你的清白?”白靖嫺含笑看着白逸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