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柯擺了擺手,說道:“還是說漢話吧!這樣我習慣些。我既沒有去過濠鏡澳,也不是經常出海的船主。”
羅明堅有些疑惑,用半生不熟的漢語說道:“那麼,閣下怎麼會說拉丁語?”
“我只是對你們的一神教派有些熟悉而已。”
羅明堅試探着問道:“不知閣下對我們的教派感官如何,可否有興趣繼續瞭解?”
“我可以算是三清信徒,對你們的唯一真神可沒有什麼興趣,你們的排他性太強,在歐巴羅,希臘人和維京人原本的教派已經不存在了,羅馬的輝煌已經點滴不剩,只能從故紙堆中尋找。整個歐洲只剩下你們,這讓我很不喜歡。”
羅明堅解釋道:“不,閣下,不是這樣的。是人們自己選擇了沐浴主的光輝,成爲主的羔羊。”
“自己選擇?”劉柯嘿然冷笑,“說的好像臭名昭著的宗教裁判所不存在似的。”
利瑪竇反駁道:“閣下,宗教裁判所已經是過去了,現在的我們已經大不一樣。您不能一直用過去的眼光看我們。您應該試着更多的瞭解我們。”
“瞭解你們,然後接受洗禮,最後再皈依你們,沐浴你們所謂的光輝。接着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士兵大概就會出現在家門口了,他們總是緊隨你們傳教的腳步。”
“我們是愛好和平的。”一旁的巴範濟趕緊說道。
“和平?三十年前葡萄牙人以‘借地晾曬水浸貨物’爲由上岸,通過向官員行賄,獲准在濠鏡澳南部暫時居住。據說,當時爲了多佔土地,這夥傢伙把皮貨剪成碎片灑在了地上。明明只是暫居,葡萄牙人卻在那裡任命了總督,建立衛隊,甚至設立海關,向停泊濠鏡澳的葡國及外國船隻徵收關稅。看來是將那裡當作自己的海外殖民地了吧!野心不小啊!我還聽說菲律賓的殖民總督桑德多次上書國王,建議進攻大明。建立殖民地,而且有一份詳細的計劃書。明國可不比西班牙所有的殖民地總面積小!胃口夠大啊!
對了,現在是西班牙國王腓力二世以葡萄牙國王曼諾爾外甥的身份兼任葡萄牙國王的吧?日不落帝國!嘖嘖!阿茲特克、印加帝國和瑪雅就是被所謂的日不落帝國滅亡的吧!這就是你所說的愛好和平!”
三人啞口無言,心神震撼。爲什麼會在這裡忽然遇到一個這麼瞭解他們的人。在他們的觀念中,那些明國的官員貴族最愛研究哲學,好一些的也只是愛好醫學、數學、天文學,根本不會去關注他們眼中野蠻人的世界,怎麼會突然蹦出這樣一個人物。
“告訴我。你們傳教的計劃和目標。”
“我們去拜會地方官員,獲准居住……”三人感覺自己已經完成了自己光榮的義務和職責,整個東方都沐浴在了主的光輝之下,自己三人被羅馬教廷召回,教皇親切的接見了他們,三人所屬的耶穌會得到大力發展,羅明堅成爲了總會長,巴範濟和和利瑪竇則成爲了教廷的樞機主教。當教皇問起了他們傳教的經過,由三人講出的故事就像是修昔底德著作的《伯羅奔尼撒戰爭史》,又像是波利比阿所寫的《通史》。榮耀而輝煌。
一切是那麼美好。
講話講得口渴,三人不由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清水,卻在清水中嚐出一股腥甜的味道。低頭一看,這哪是什麼清水,而是一杯鮮血。
“嘭!”水杯掉到了地板上,摔得粉碎,殷紅灑滿地面。眼前的景物開始晃動,宏偉而肅穆的梵蒂岡宮消失不見,周圍是雜亂的碼頭,眼前是那個奇怪的東方青年和他的貓。
“你……”三人感到口中還是有一股腥甜味。而且舌頭生疼,竟是咬破了舌尖。
“你是魔鬼!!!魔鬼!”三人恐懼的看着劉柯,不住的後退。自己剛纔經歷的一定是幻覺,這個人是巫師。是魔鬼,他會魔法。
劉柯大笑:“哈哈哈!到了明國就按這裡的規矩來,是龍給我盤着,是虎給我臥着!好自爲之。”
身形一展,劉柯已經飛回了船上,只剩下三個被恐嚇的異國傳教士瑟瑟發抖。
…………
深夜,星河燦爛。船依然在航行。
烏老大站在船尾高聳的甲板上,不時的擡頭觀望天空的星辰,或觀察手中的航海羅盤,發佈一條條命令,微調航向,保證船隻向着飛仙島駛去。
桅杆上的刁斗中,船上眼神最好的水手花梨鷹正站在其中,四下遠眺。花梨鷹只是他的綽號,是說他的眼神極好,如花梨鷹一般,每次夜行都是他在刁斗上遠望。
飛仙島的白雲城旁修築有一座燈塔,塔上有一面巨大的凹面銅鏡,藉助整晚都熊熊燃燒的火焰,投射光柱,爲來往船隻導航,從而不會迷失方向,錯過飛仙島這一港口。
只不過花梨鷹會不時的會擡頭望向桅杆頂端,目露欽佩之色。在那裡,劉柯悠閒地負手而立,觀看着四周,彷彿不是站在十幾丈高,船身浮動隨時都會掉下來的桅杆頂端,而是在郊外登山遠望。
海風將劉柯的衣衫吹起,卻不能晃動他分毫,衣衫飛舞下將他襯托的彷彿下一刻就要隨風而去,羽化而登仙。
忽然,劉柯說道:“看到了,航向正前方,略偏左。”
“什麼?”還在四處尋找的花梨鷹聞言愣了愣,順着劉柯手指的方向看去,卻什麼都沒看到。好一會兒,花梨鷹纔看到了夜色中閃動的光點,很快,光點就變得穩定,不再時隱時現。
“老大,看到燈塔了!偏‘坤盡’之位。”花梨鷹朝着甲板上大喊道。
烏老大聞言立刻調整船舵,往那裡而去。
兩刻鐘後,船上已經能夠清晰的看到,一道光柱在海面上緩緩地來回掃過,雖已是半夜,船上之人仍是歡呼雀躍。
等船再靠近一些,劉柯忽然看到了海面上有一朵白雲在飄動。這朵白雲速度極快,微微下沉便會上升,然後平平的飛出去很遠。
看到這一幕,劉柯不由笑了起來,忽然縱身一躍,從桅杆上飛身而下。刁斗裡的花梨鷹聽到風聲不對,扭頭一看,正好看到劉柯落下去,這可是十幾丈高的高處,掉下去摔倒甲板上,必死無疑!花梨鷹不由發出一聲大叫!
滿船的人聽到這聲大叫都擡頭去看,還以爲是花梨鷹從刁斗裡掉了下來。恰好看見劉柯身上的道袍被風鼓起,宛若一隻大鳥向着遠處滑去,飛出了老遠才落向海面。隨後,劉柯的身影一頓,接着又升起,往遠處飄去。滿船的人驚歎不已,這到底是人還是神仙!
海面上,那朵白雲顯然也注意到了劉柯的靠近,落向了附近的礁石。劉柯也跟着落在了五丈外的一塊礁石上。
夜晚哪來的白雲,這當然不是白雲,而是一個人,一個身穿雪白長袍的人。此人白麪微須,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看來,就像是兩顆寒星。
“劉柯。”劉柯自我介紹道。
白衣人的眼睛寒光依舊,卻又多了一絲其他的神采,一種叫做躍躍欲試的感覺。
“我聽說過你,你是來找我的。”白衣人沒有介紹自己,在這南海,他不必介紹自己,所有人看到他只會想起第一時間想起他的名字,白雲城主葉孤城!他便是葉孤城。
“我來找你,以劍法挑戰你。”劉柯點了點頭,此時的天下也唯有葉孤城能夠讓劉柯用出“挑戰”二字,因爲他的劍法天下無雙,因爲那完美無缺的天外飛仙!
“天下劍法名家幾乎都被你挑戰過?”葉孤城當然也知道劉柯,知道他出江湖以來的每一戰,一個劍客自然會十分關注江湖中每一個劍客的消息。巴山小顧,獨孤一鶴,華山符凌霜,崑崙靈虛子,這一個個人都是自己想要挑戰卻未成行之人。如今一個和這些人交過手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向自己挑戰,這是一件多麼令人心情愉悅的事情。
“我去找過西門吹雪,你們有很多相同的地方。”劉柯說道。
葉孤城當然更知道西門吹雪,天下間和自己的劍術最相近的一個人,自己神交已久的劍客。在葉孤城的心中,天下間練劍之人多如繁星,但真正稱得上劍客的人,除了自己便是西門吹雪。
放眼天下,能與西門吹雪交手,依舊全身而退的人畢竟不多。葉孤城的手忽然很想握住劍柄。
“我是葉孤城,他是西門吹雪。”即使兩人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但兩人的劍法不同,天下間沒有兩個人能使出完全相同的劍法。
“可惜,我一直沒有找到木道人。”劉柯不無遺憾的說道。那個一直隱藏實力的木道人,那個陸小鳳判斷有可能擊敗已成劍神的西門吹雪的木道人。
“兩個月前,我見到過木道人。”葉孤城對着劉柯說道。
“你和他交手了?”劉柯問道。
“他見過天外飛仙。”葉孤城的天外飛仙豈會爲他人演示,只有在交手或殺人時纔會展現。顯然,木道人已經接過一招天外飛仙。
“這麼說,天下間的劍法名家我們兩人都已經盡數會遍,只剩彼此。”劉柯的眼中開始閃光。
“只剩彼此。”雖然在葉孤城心中,劉柯算不得是一個劍客,但他的劍法終究是不錯的,是一個值得一戰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