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有消息傳出:
上海公共租界警務處長科倫丁的妻子和女兒,其實是去上海郊外遊玩,因爲司機失誤,結果迷路,讓科倫丁誤以爲妻女遭到綁架,結果弄得大動干戈而造成的誤會。
一切都是官方託詞。
誰也不願意把這樣的醜事公佈與衆。
即便讓租界的人知道了真相,那不是反而顯得警務處無能嗎?
連處長的老婆女兒都被抓了,其他人安全還有保障嗎?
這是科倫丁最無奈的選擇。
夜裡十點。
格蘭路,陶湯倉庫。
這裡,是以前力行社上海站的秘密據點。
一輛黑色的轎車出現。
莫里迪從車上走了進來,朝周圍看了看,打開後面車門。
鈴木弦太被兩個大漢押了出來。
“莫里迪先生,你很準時。”
黑暗中,香菸的一點火星閃動。
唐銘水出現了。
“唐先生,人,我帶來了。”莫里迪沒有功夫和他寒暄:“桑德蘭和溫蒂呢?”
“她們很安全。”唐銘水淡淡說道:“把鈴木弦太交給我,在倉庫外等着,一個小時之後,我就會把人交給你的。”
莫里迪遲疑了一下,還是做了一個示意。
鈴木弦太被送到了唐銘水的面前,手銬的鑰匙也被遞給了他。
“櫻井機關長讓我來救你的。”唐銘水低聲說了一句日語。
本來還在那裡拼命掙扎的鈴木弦太,一聽到這句話,頓時臉露狂喜,很順從的站在了那裡。
“跟我來。”
唐銘水一句話也沒說,帶着鈴木弦太走進了倉庫單獨的一個庫房裡。
裡面空蕩蕩的,只擺放了兩張椅子。
唐銘水幫他解開了手銬:“辛苦了,鈴木君。”
“啊,那些該死的法國人。”
鈴木弦太活動了一下筋骨:“你是?”
“宮口正介。”
一想到自己過去去惠子那裡,經常用的日本化名,唐銘水忍不住一陣心酸。
“宮口君,太感謝了。”
“沒有人可以抓帝國的功勳人員。”唐銘水特別強調了“功勳”兩個字:“所以即便把上海灘鬧得腥風血雨,我也一定會捨命把宮口君救出來的。”
“太感謝了。”
鈴木弦太有些得意。
他也算是老資格的特務了,可是因爲貪酒誤事,不知道耽誤了多少次的提拔,結果到了現在,還是公共租界裡的一個潛伏特務。
唐銘水一彎腰,從自己的凳子下面拿出了一瓶酒,兩個杯子:“喝一點?”
鈴木弦太的眼睛頓時亮了。
可是,他還有些擔心,不由自主的朝邊上看了看:“難道我們不應該儘快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嗎?”
“沒有關係,鈴木君。”唐銘水一點都不在意的倒上了酒,遞了一杯給鈴木弦太:“大半個上海都是我們的了,難道還害怕一個公共租界嗎?”
鈴木弦太的勇氣頓時上來了:“宮口君,再次的感謝你,請!”
“請!”
兩個人一口就喝掉了半杯子的酒。
鈴木弦太被關押,好幾天都沒有碰酒了,這時候半杯子下肚,心花怒放:“宮口君以前主要是負責什麼的?爲什麼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你?”
“我是才從日本國內調來的。”唐銘水笑了一下說道:“不過我的父親也許你聽說過,宮口一木。”
“什麼?您的父親是宮口一木?”
鈴木弦太怔在了那裡。
在日本潛伏在中國的間諜中,宮口一木一直都是一個資格很老,並且屢立“戰功”的資深間諜。
很多日本特務都知道他的名字。
一直到了一·二八事變爆發前,這個老牌特務纔在上海病死。
至於他的身世,始終都是保密的。
鈴木弦太怎麼也都沒有想到,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居然會是宮口一木的後代。
他急忙站了起來,深深一個鞠躬:
“失敬了。”
“您真是太客氣了。”
從最早起“宮口正介”這個名字,唐銘水已經想好了終有一天會冒用到宮口一木後代這個身份。
宮口一木的真實身份非常神秘,沒人知道他住在日本哪裡,還有一些什麼親人。
這是自己最好的掩護。
“宮口家一代一代,爲帝國建立了卓越的功勳。”鈴木弦太大是感慨:“現在到了您這一代,沒想到,這麼年輕就繼續爲帝國效力了。宮口君,我敬您!”
一杯酒,沒有一會就喝光了。
唐銘水重新給他倒上了酒:“鈴木君,這次成功脫險之後,您一定會得到重用的。”
“希望吧。”鈴木弦太卻深深嘆息一聲:“只是上面似乎不太喜歡我。”
“怎麼會呢?”唐銘水一臉的驚訝:“您潛伏在公共租界那麼多年,這次失手被捕,堅貞不渝,什麼消息都沒有泄露,您是帝國大大的功臣啊。”
“我?不!”
鈴木弦太顯得有些憤懣,喝了一大口的酒,眼睛已經有些紅了:“沒錯,論起資歷來,在上海的那些日本情報人員,沒有幾個比我更老。可是這麼多年,我卻始終沒有能夠得到提拔,我想,可能是我靠山不夠硬的原因吧。”
他始終都沒有想到過自己的致命缺點,而且酒喝多了,又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我也不知道上面的那些人是怎麼想的,我聽說,那個之前軍統上海站的副站長唐銘水,居然得到了重用。可他是一個支那人啊,支那人!一個支那人,居然比我還要權利大,您說,宮口君,這公平嗎,公平嗎?”
“不公平。”
唐銘水嘆息一聲。
他很想告訴他,坐在你對面的這個人,就是那個支那人唐銘水。
唐銘水不停的勸他喝酒,一瓶酒已經逐漸見底。
鈴木弦太已經有了七八分的醉意,說話的時候,也都有些含糊不清了。
把他“宮口正介”引起了自己的“知己”,一直在那不斷的訴說着自己的“遭遇”。
“真是讓人同情啊。”
唐銘水又是一聲嘆息:“如果您能夠有重要的情報,報告給櫻井機關長,也許您就不會這樣了。”
“我有。”
鈴木弦太忽然神秘兮兮地說道:“但我不能告訴上面,因爲這份情報真的實在是太重要了。”
“哦?”
唐銘水根本沒有追問:“既然那麼重要就千萬不要說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