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慎之在家裡養傷,雖然陛下派吳涯安撫了他,他還是憂心不已,心中惦記着陛下會如何定案,如何發落程銘。
父親受了傷,可是怎麼也不肯說細節,司徒蓁覺得蹊蹺。她偷偷去問阿本,阿本答道“說了會掉腦袋的”,司徒蓁便知道事情很嚴重。馬師傅照樣每天到府裡來點個卯,可是卻不見程師傅,司徒蓁便敏感地猜想,父親受傷會不會跟程師傅有關?
這天早上馬常勝又到太師府點卯的時候,司徒蓁已經守在大門裡面等他。
“馬師傅,父親受傷,是不是跟程師傅有關?”司徒蓁直接發問。
馬常勝的回答跟阿本一樣:“六小姐,我說了會掉腦袋的。”
“那就是有關了。”司徒蓁肯定地說:“不然你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說,不是的!”
馬常勝不吱聲,可是他那眼神,明明就是承認了。
司徒蓁恨恨地說:“父親請的侍衛居然是殺手!父親太輕信了,被程銘矇騙了!父親對他不薄吧?他爲什麼要對父親下手?!”
馬常勝立刻爲程銘辯解:“六小姐誤會了!程銘怎麼會對太師下手?太師是爲陛下擋了一刀才受傷的!”
司徒蓁大吃一驚:“陛下也在場嗎?程銘本來是要行刺陛下的嗎?”
馬常勝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馬上躲避:“六小姐不要問了,再問恐怕要出人命了。要是太師都不敢跟你說,我有幾個腦袋,敢多嘴多舌?”
司徒蓁故意嘆道:“父親並不瞭解程銘,可是你跟程銘交情深厚。父親不多嘴情有可原,可是你不說實話就是不夠仗義。”
馬常勝被將了這一軍,反問道:“那我要是說了,六小姐你會不會仗義?你會不會幫幫程銘?你不幫他的話,知道太多了不是什麼好事吧?”
“我……”司徒蓁猶豫了:“我爲什麼要幫程銘?我問一問,只是因爲擔心我父親。”
“那樣的話,請六小姐去問太師吧。”馬常勝不想說下去了。
既然知道了這事還關係到陛下,司徒蓁就更不敢去問她父親了。深閨無聊,她有的是時間慢慢琢磨。程銘行刺陛下,倒也不是沒有可能,大概是爲了他父親的事吧。那麼,程銘現在怎麼樣了?
司徒蓁猛然回過神來,難怪這幾天只有馬常勝一個人來點卯,程銘一定是來不了了!
司徒蓁想明白這一點之後,竟然覺得很失落。不是已經跟他說了各奔前程嗎?還關心他幹什麼?如果他行刺陛下,結果當然是死路一條。而且他還讓我父親受傷了,就憑這一點我也不該同情他啊。
不該歸不該,司徒蓁還是爲程銘擔心了。雖然不那麼強烈,到底是一樁心事。
三天以後,程銘突然又現身在司徒家塾學堂的小院裡,等着阿本請六小姐來見一面。
這回司徒蓁是一個人進來的,阿本和心兒只跟到門口,把院門帶上就走了。
司徒蓁看一眼程銘,見他完好無損,頓時安心了。咦?他把鬍鬚剃掉了?
司徒蓁走近一些,真的啊,程師傅現在沒有鬍鬚了,面龐光潔,英氣逼人。司徒蓁不由得臉一紅,忘了該怎麼打招呼。
“六小姐,蓁蓁?”程銘試探地叫了一聲,向司徒蓁走近一些。
現在他們只隔着一步了,程銘可以看清楚司徒蓁的臉紅得厲害,而她連忙避開目光,沒有應聲。
他叫我蓁蓁?他是什麼意思?司徒蓁的心狂跳起來,不知道如何應對。
“蓁蓁,我是來跟你告別的。”程銘柔聲說道:“我馬上就要離開京城了。”
“你要去哪裡?”司徒蓁着急了,緊張地看着程銘。
“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程銘猶豫地說:“等我辦成了事情,再回京城的時候,如果你還在這府裡,我就有機會跟你說了。”
他是擔心以後見不到她了,或是再見她時,她已嫁爲人婦,所以纔來跟她見面話別。
程銘目光裡的不捨和不確定,讓司徒蓁明白了,他想讓她等他,但是又不能對她承諾什麼。
“既然現在不能告訴我,爲什麼現在要來見我?”司徒蓁的聲音平靜下來,目光柔和起來,看得程銘不敢再直視她。
“我……”程銘顫聲說:“我怕以後沒有機會了。”
司徒蓁上前一步,盯着程銘的眼睛說:“那你現在就告訴我,全部都告訴我。不然我不讓你走!”
她已經站在他眼皮下面了,兩人之間只隔着一拳頭的距離。程銘熱血上涌,腦袋發暈,以殘存的理智把頭扭開。
司徒蓁伸出雙臂抱住了程銘,把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你想讓我等你嗎?那就要給我一句明確的話!”
“蓁蓁!”程銘撐不住了,把已經入懷的美人抱得死緊:“我忘不了你!放不下你!每天都想你!”
司徒蓁把臉壓在程銘胸膛上,發出滿意的輕笑,然後擡頭看一眼程銘,調皮地說:“我贏了你。你是我手下敗將,以後要聽我的話。”
她目光裡是有一些得意的,可是程銘現在不但不討厭她的得意,而且還覺得她這目光晶瑩臉頰緋紅的樣子很動人。
“蓁蓁,我……”程銘爲了緩解自己的躁動,也爲了避免她發現自己身上的不堪反應,把司徒蓁放鬆了一些,虛抱着她說:“我不該離你這麼近。”
只是他的雙臂,到底還是對他的心很忠實,就是不肯放開。而他的眼神,也不善掩飾,裡面的愛戀和熱力不受控制地向她奔涌而去。
“你到底要去哪裡?”司徒蓁乘勝追擊,軟硬兼施:“聽話,快告訴我。要說實話,不然我就……嫁給別人。”
“不要!蓁蓁!不要嫁給別人!”程銘禁不住在手上加了力:“等着我!至少等到我們下一次見面,好不好?”
司徒蓁見他真的緊張了,不忍心再威脅他,又問一次:“那你說,你到底要去哪裡?我們下次,什麼時候見面?”
程銘知道不能不回答她了,眼神暗淡下來:“我要去南境。其實我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見面。我……沒有資格讓你等,但是我忍不住,一心只想讓你知道我的心願。”
他眼裡的無奈打動了司徒蓁,她很心痛地問道:“爲什麼說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見面?是不是陛下不肯放過你?”
“不是,陛下沒有定我的罪,你放心。”程銘解釋說:“我去南境,是要做一件事。我想告訴你,可是我答應了陛下要保密,所以不能說。你明白嗎?”
他爲這句“你明白嗎”感到沮喪,他都解釋不清,叫她怎麼明白?
“我明白了。”司徒蓁的眼裡蒙上一層水霧:“你要做的事情很危險,所以你沒有把握還能不能活着回來見我。”
她果然冰雪聰明!
程銘看到她眼裡的淚光,又一次把她抱緊,懊悔地說:“蓁蓁,我知道我今天不該來,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忍住!你知道我的心願就好,不用等我,有今天我就很滿足了!”
程銘想,就這樣也算擁有過她了,嘗過她的溫柔了。於是他閉上眼睛,感受她的一切,眷念不已,不想鬆開。
司徒蓁聽着程銘的心跳,感受到他的愛戀和不捨,突然說了一句:“我不甘心!”
程銘嚇了一跳,從癡迷中清醒過來,問道:“蓁蓁你……?”
“今天不夠!我要你的一輩子!”司徒蓁堅定地宣佈:“你一定要活着回來見我!不然我就追到南境去找你!”
程銘呆住了。他以爲她還年少,雖然可愛,未必懂事,可是她卻在說一輩子的事。
程銘試探着對她說:“蓁蓁,一輩子,是很長的時間。我要是回不來,你還可以有別人。你懂嗎?”
“我不要別人!我喜歡你!”司徒蓁的前半句說得嬌蠻,後半句說得醉人:“上次我偷偷跟着你,就是想對你說,我喜歡你。”
程銘抵抗不住她的醉人氣息,不由自主地迴應道:“我也喜歡你,很喜歡你。”
“程銘,”司徒蓁伸出右手去觸碰他光潔的下巴,很肯定地看着他:“你一定會活着回來見我的。我看得很準的,以前你有鬍鬚的時候我都看得出你很年輕。”
她的柔滑小手引得程銘身上一陣陣酥麻顫慄,忍不住抓住了那小手:“蓁蓁,我保證不了能夠活着回來,但是我可以保證,我活着的每一天,心裡都有你!”
司徒蓁順勢問道:“你爲什麼知道有危險還一定要去南境?是陛下命令你去的嗎?他不知道危險嗎?”
程銘剛纔是因爲受不了司徒蓁玉手的撩撥纔去抓住它的,現在正猶豫着該拿這玉手怎麼辦,聽了司徒蓁的問題,便把她的雙臂繞在自己腰上,用自己的胳膊壓住,免得她一動他就分心。
然後程銘纔能有條理地回答她:“陛下什麼都知道。他可以派別人去做這件事,但是我去做最合適,就算陛下不吩咐我,我也要去。”
“爲什麼?”司徒蓁委屈地問:“我留你在這裡,你也不肯嗎?你剛纔說了很喜歡我,那爲了我,不去冒險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