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先覺集中先朝的優勢兵力和舉國資源,鐵了心要把困守南境十六州的興朝政權趕盡殺絕。把新兵操練了幾個月之後,張雙翼就按左先覺授意的戰術,準備以新兵爲主,正面攻打陽關,同時派他的擅長密林山地戰的舊部從側面沿多條小路進入後方去包抄。這個戰術的關鍵就是聲東擊西,正面的進攻意在麻痹興朝守軍,而側面的偷偷潛入纔是重點。
左先覺遠在京城,張雙翼盯着陽關,誰都沒有把注意力放到大光國那邊去。當大光國的大將軍陸雲齊和太子劉炫帶着援軍開到邊界的時候,興朝西境將軍武嘯天率領僅剩的兩千人馬毫不猶豫地加入了援軍。之前司徒蕊經過邊界的時候,就跟武嘯天見面商量過,如若大光國肯發兵相救,武嘯天所部就不必守在邊界了,因爲人家的大軍都開進來幫忙了,那眼下就根本沒有邊防的必要了。
武嘯天受柯振龍栽培多年,從六品小將逐漸晉升爲鎮守西境的二品大將,現在在這危急時刻,他對柯振龍和興朝的報效之心非常堅定。陸雲齊是大光國著名老將,思量周密而又不失闖勁,有了武嘯天的襄助,他對打勝仗更有把握了。武嘯天的屬下除了給大光國援軍當嚮導,還擔當了援軍與興朝守軍之間的聯絡重任。劉舒的戰略部署就是要援軍與興朝守軍合作,前後夾擊,把先朝軍隊消滅在陽關附近。
遠在京城的左先覺,一直關注着陽關的消息,而剛剛建立的先朝又千瘡百孔,到處都是亂子,各地老百姓由於生計問題而發生了多次民變。左先覺對民變的態度非常強硬和狡猾,先把帶頭的抓起來當衆處以極刑,再對次一級的頭目進行收買,分化和利用。總的原則就是一條,只有聽話服軟的才能活下來,有反骨的都毫不留情地殺掉。所以最後民間敢於挺直脊樑與官府對陣的,全都死光光了。左先覺只想要聽話的百姓,這一點他也確實做到了,不過,心機深沉如他,卻忘了從反面去想一想,剩下的都是些被殺掉了骨氣嚇破了膽的弱民,將來如何抵禦外來威脅?另外一個他暫且沒有看到的問題就是,百姓外逃嚴重,多數是逃往大光國的。已經升爲禮部侍郎的劉奇林早就看到這一點了,但是不敢提,因爲這不是陛下最關心的事。
終於等來張雙翼的奏報,說是新兵練好,側面潛入的多條路線業已完成勘測,時機成熟,可以總攻陽關了。左先覺大喜,滿懷希望地等着大捷的消息。
從朝堂回到自己的先崛宮,龍顏大悅的左先覺便命將新近選出的八個美少女都帶進來,他要親自過目,今晚他有心要在先崛宮召幸一人。
左先覺以前曾經對司徒茜說過,他不要歌舞樂坊的姑娘,也不要小家碧玉,但是他當時很有策略地迴避了明說:他要大家閨秀,哪怕是做他的側室侍妾,也一定要是大家閨秀出身。所以他選嬪妃,只要名門望族的嫡女,年紀十四到十六歲之間,必須通文墨,不許個性太強。他最痛恨像司徒菀那種聰慧過人個性獨立的,最中意像司徒茜這種柔美溫順沒有脾氣的。
八個少女被帶進來,全都是怯生生的,沒有一個敢擡頭看坐在上方的陛下。左先覺很失望,他期待的是當年司徒茜在家塾學堂裡那樣的崇拜眼神,而且還要水汪汪的那種單純天真。已經選過幾批了,每一批的女孩子都讓他覺得勉強,臨幸一兩次就忘在一邊了。今天他原本興致那麼好,把這八個少女看過一遍之後,卻興味索然了。
“都帶下去吧。”左先覺今天不想勉強自己了。堂堂天子,怎麼就連個可心滿意的嬪妃都選不到呢?
“是,陛下。”左全細聲細氣地答應着,示意小太監把八個少女帶出去。
左先覺稱帝之後,左府二管家左全主動受了宮刑,把自己變成了太監,爲的就是跟在陛下身邊,成爲內宮總管。大管家左騰因爲更加有頭腦,又識文斷字,被左先覺派到北境,成爲封疆大吏,眼下北境就像是先朝的糧倉錢庫,只有那裡還有可用之錢糧,全靠從前袁吉袁景父子打下的基礎。蜜兒和刺兒這一對當年一起伺候司徒茜的丫頭,如今一個守着成了太監的左全,一個跟着當了封疆大吏的左騰,命運何其不同!然而,蜜兒卻比刺兒滿足,因爲左全成了太監之後,覺得對不起蜜兒,想方設法補償她,身體不行心還在;而左騰成了統領北境的第一要員之後,花天酒地夜夜笙歌,側室小妾成羣,刺兒不僅見不到他的人,也失去了他的心。
八個少女出去之後,左先覺心裡有一種虛無感。天子果然是孤家寡人,沒有一個知音。得了天下,美人任選,爲什麼卻再也沒有了幸福感?
“陛下……”左全小心翼翼地看着左先覺的神色,探問道:“今晚……要不要請皇后娘娘過來?”
如果陛下剛纔選中哪位新人,左全是絕不會多嘴提皇后的,現在提一句,都是因爲皇后是他和蜜兒的舊主人,對他們夫婦不薄。
“哦,是啊。”左先覺感嘆道:“朕好些天沒見過皇后了。”
從哪一天起,他與皇后不但不再每夜同房,甚至都不再每天見面了呢?他登基纔不過數月,怎麼就連這些都記不清了?權力果然是最強勁的□□,吃了這□□之後,當然是亢奮不已,朝政尚未安穩,戰事尚未了結,他就已經按捺不住地開始選嬪妃了。
“那我這就替陛下去請皇后娘娘過來吧?”左全立刻請命。
左先覺微微皺眉,沒有首肯。
“陛下恕罪。”左全一看左先覺皺眉,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緊張起來。
左先覺沉默着。
左全開始淌汗。他在左先覺身邊好幾年了,覺得自己已經把主子的脾性摸透了,不然怎麼捨得把自己宮了來當這個差!可是現在這一刻,他琢磨不出陛下到底是怎麼了。
左先覺不出聲,是因爲他想起了司徒茜當年曾經帶給他的歡樂。她十五歲那一年的秋天,在長子強生滿月之後,他在一個月的時間裡,贏得了她的芳心。是她讓他第一次嚐到了真愛的歡樂,身心合一,極致愉悅,刻骨銘心。他此刻還能清楚地回想起產後他們第一次行房時那種銷魂的感覺,還有第二天他全身的舒泰輕快。
他很久沒有那樣美好的感覺了。登基之後臨幸了多個新人,卻再也找不回那種相同的歡樂了,連接近的都沒有。
左先覺站起身來,語氣有些急切:“朕去看看皇后。”
左全趕緊道:“我去通知娘娘預備好見陛下!”
“不必!”左先覺提高了聲音:“朕與皇后見面,何需通知!”
“是……”左全沒了主意,小心地跟在陛下後面。
陛下與皇后多日未見了,也不知道皇后那邊是個什麼情形,會不會陛下乘興而去,皇后卻讓陛下失望掃興?左全心裡,當然是不希望皇后失寵的,更不希望皇后與陛下失和,要知道蜜兒還是皇后身邊的紅人,他們夫婦的榮寵與皇后是息息相關的。
此刻,皇后司徒茜在大正宮的正廳裡處理後宮事務。太后的壽辰要到了,這是太后被尊爲太后之後的第一個壽辰,天慈宮早就放太后的口風出來了,要大辦一場壽宴,要極盡風光。操辦嘛,自然是皇后的事。
國庫空虛,後宮的用度很緊張,司徒茜爲了滿足太后的大手筆日常用度,已經是在想方設法了,現在太后壽辰的額外開銷,真是讓她一籌莫展。
“娘娘,”站在司徒茜邊上的蜜兒出主意:“不如召命婦們入宮,讓她們一一湊個數目出來。她們府裡,個個都是有油水的。”
“呵呵,”司徒茜苦笑:“這回如此混過關,那下回呢?”
蜜兒嘆息:“娘娘,去跟陛下說說吧。太后這胃口……太大了。”
“就算陛下有空見我,這些事他也是不想聽的。”司徒茜彷彿在自言自語一般,聲音幽幽,思緒飄渺。
從不知道哪天起,她對陛下沒有把握了,不知道他的心在哪裡,也不知道他的人在哪裡,跟誰在一起。
她已經沒有了父母倚仗,要保護自己的五妹和五妹夫,還要養育三個年幼的兒子。沒有人指點她如何在後宮做主,一切靠她自己去感悟。她曾經是家塾學堂裡最沒有心機的學生,現在不得不用心去對人對事,因爲她知道自己身上承擔着很多很多,她如果不撐住,她的親人就會受罪遭殃。
司徒茜默默地坐着,明顯地走神了,目光裡一片迷惘。
蜜兒突然叫了一聲:“娘娘,陛下來了!”
毫無徵兆,陛下怎麼突然來了?司徒茜條件反射地站起身來,習慣性地向門口迎去。
然而今天有些不同,左先覺大步進來之後,跟在後面的左全也不對皇后行禮,直接就對蜜兒使眼色,蜜兒會意,趕緊跟着左全出去了。
司徒茜心裡一緊,陛下這是怎麼了?我做錯事了?太后告狀了?兒子們不乖了?還是……最要命的,五妹和五妹夫惹陛下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