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技術革命

轉眼間,七天過去了。這日清晨,太陽剛剛出來,魯豫和王大鬍子騎着高頭大馬,喜氣洋洋地拉着一輛大板車,來到龍家裡拜訪龍慕白。

他們拉來的板車與人們常用的板車略有不同,它們有點象戰國時期的戰車。這輛“戰車”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高大,僅車輪的直徑就比常見的板車大了三分之一,輪寬也寬了三分之一。“戰車”的左右兩側各有一個高大的木架。除了兩側各有一個輪子外,其前端也有一個同樣大小,卻可以隨意轉向的輪子。“戰車”上還放着一堆木條方子和兩個車輪似的圓盤。

魯豫將“戰車”拉進龍家院子,見到龍慕白,一臉興奮的說道:“龍族長,魯某幸不辱命,快來看看。”龍慕白連忙吩咐周彪和張宗保幫魯豫和王大鬍子將馬車上的木條方子等物件搬下來。魯豫也不多說,掄着鐵錘,拿起木方子就拼湊了起來。大約半個時辰,他拼出了一個像水車一樣的木架子,木架子下面的軸上還連着一個轉盤。

魯豫指着這木架子,興奮地向龍慕白介紹道:“這是仿造水車製作的。在這個木輪子上固定一塊磨石。讓山澗的流水衝轉這些葉片,通過這根木軸帶動輪子和磨石轉動;將打來的麻石放在這木板上,前後卡住固定好,絞拉下面的繩索,木板會頂着麻石往上移動;轉動的磨石就可以磨出我們需要的石料。這比人工磨石要快得多了。”

“好!”龍慕白聽後極爲高興,翹起大拇指忍不住讚道,“妙,太妙了,魯大俠真乃諸葛孔明覆生。”

魯豫得意洋洋,一臉喜色,繼續介紹道:“龍族長,這架大板車是依照以前的戰車做的,可以用來運送大塊石料。板車的車輪加大加寬了,應該更適合屈子灘的地形。板車前面加裝了一個可以任意轉向的車輪,也可以節省拉車的馬不少力氣,相信它可以跑得更快,更遠。”

魯豫又拿出一張圖紙,指着邊緣開了凹槽的兩個輪子說道:“這兩個輪子,若按我這張圖紙來組裝,從下面拉繩子,吊起石料可以節省一半的力氣。”

龍慕白接過圖紙仔細閱看起來。只見圖紙上將一個輪子固定在木架在頂端,另一個懸掛在木架的中間;懸掛在中間的輪子向下伸出一個掛勾,掛勾上畫着懸掛的石料;繩子的一端固定在木架子的頂端,另一端向下繞過懸掛在中間輪子邊緣的凹槽,再向上繞過固定在木架頂端輪子邊緣的凹槽,一直垂到地上。圖紙非常簡單。龍慕白看了一臉的不可置信。

見龍慕白一副不相信的眼神,魯豫尷尬的笑道:“這也是我無意中發現的。雖不知爲何能夠省力一半,但事實確實如此。”

魯豫按圖紙組裝起來後,龍慕白吊上一根木料親自拉了一下,發現確實可以節省一半的力氣。

龍慕白欣喜之餘,仰天一陣大笑,道:“真是神蹟!魯大俠、王大俠,你們可幫了我們大忙了。屋裡請,屋裡喝茶。”

魯豫和王大鬍子見狀,也非常開心,徑直跟龍慕白進了廳堂。銀鳳連忙擺上茶水、乾果和美酒。

“魯大俠、王大俠,來,來,滿飲此杯。真的要好好謝謝兩位啊!”

“呵呵,不敢當,不敢當。”魯豫笑得很謙遜。但他內心其實甚爲自得。畢竟這些東西不是一般人能設計出來的。

酒到杯乾,觥籌交錯,好不熱鬧。在喝酒閒談中,龍慕白向魯豫和王大鬍子詳細介紹了修路的進展情況,說到後面,不由感慨道:“原來計劃用兩年時間把路修好,沒想到卻因打石、磨石、運石問題,影響進度。幸虧魯先生想出了好辦法……。哎,屈子灘還有一處沼澤,面積過大,無法搭建橋墩,看來只好繞一段路了。”

魯豫聽後驚奇的問道:“沼澤面積有多大?如果那裡不好搭建橋墩,無法架設平橋,爲何不考慮架一段拱橋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龍慕白直拍自己的額頭,連罵自己豬腦子。對於某處沼澤無法架橋墩的問題,架一座拱橋完全可以解決這個難題。只是拱橋對石料的要求較高。如今有了魯豫設計的這些磨石設備,投入使用後,架設拱橋相對來說就容易很多了。

一下子解決了所有難題,龍慕白全身一陣輕鬆,喜逐顏開。他深深的吸一口氣,好像感覺空氣更清新了,天更藍了,陽光更暖和了。

在龍慕白的示意下,管家龍林端來一盤銀錠子,足有五十兩。龍慕白笑道:“魯大俠,大恩不言謝!這五十兩銀子,是這次所耗的材料錢。您別嫌少。”

魯豫如何肯受這銀子,笑道:“龍族長太客氣了。這錢是萬萬不能收的。這些木頭都是包子山砍的,不值幾個錢。”

“魯大俠,這些也是我們祠堂的一點心意。如果還看得起兄弟,就請收下。”

魯豫見推託不得,接過銀兩,遞給龍慕白,笑道:“族長好意,老夫心領了。這些銀兩,就轉贈給龍家祠堂修路,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也不待龍慕白多說,騎上馬,便徑直回包子山去了。

晚上,龍劍琴放學回家,看見院子裡擺放的“戰車”、起吊架、磨石車牀等,驚喜的問周彪:“這是魯大俠做的東西?”

“是啊,是啊。琴少爺,這個是用來起吊石頭的,很省力。這個是用來磨石料的,只要把石料放在這,水輪一轉,把這絞緊,就可以磨石……。”周彪顯得極爲興奮。

龍劍琴摸着這些設備,仔細查看它們的構造,越是看,對魯豫就越是欽佩。這山上可不一定處處有水流來帶動磨石設備,看來還是有些不足。突然福臨心至,龍劍琴想到,如果利用風車的旋轉帶動磨石,不是更爲方便?想到這,龍劍琴立即動手畫示意圖。

剛剛畫完,銀鳳便來叫龍劍琴吃飯。飯後,龍劍琴又仔細思考了一番,見無法再做什麼改動,便將圖紙遞給了坐在一旁喝茶的龍慕白。龍慕白接過圖紙,仔細查看了一番,撫掌笑道:“好!龍林兄,你明天將這圖紙,和魯大俠送的東西,一併交給木匠,讓他們一併仿做。”

已是十二月初,不到一個月就要過年了。要是往年的這時候,人們都已經開始準備釀甜酒、打餈粑準備過年了。今年卻與往年不同。龍家裡和柳家堡,幾乎找不到幾個人影。因爲今天,一批剛剛趕製出來的新設備要投入運營使用。鄉下的人們平日並沒有什麼活動,現在出現這種新奇的東西,大家自然要去看個究竟。

望着湍急的水流帶着葉片飛速地轉動,一塊塊卡緊在木架上的不規則的石料,在葉片帶動的高速旋轉的磨石上變成一塊塊四四方方的石材,人們發出陣陣驚歎聲。此時,汨阿山裡,那湍急的水流衝擊葉片發出的轟鳴聲,旋轉的木架發出的吱吱呀呀的鳴叫聲,磨石與石料磨擦發出的滋滋聲,人們縱聲交談的歡笑聲,交織在一起,彷彿奏響了天地間勝利的樂章。龍慕白臉上笑意連連,懸空的心終於落地了。

四天後,龍劍琴在鄉塾溫習功課,聽同窗說西里龍劍寶家,叫木匠模仿製作了一架水輪紡紗機,用自家屋邊的溪流帶動輪葉轉動紡紗,便叫上龍劍鳴、龍知遠等偷偷遛出去前往觀看。

龍劍琴等趕到龍劍寶家時,發現他家門前溪水邊圍着好多人。他們擠上前去,見到龍劍寶的母親和嬸子正在兩臺紡紗機上紡紗。紡紗機家家戶戶都有,不同之處在於紡紗機不是靠人力轉動,而是通過溪流帶動。

龍知遠仔細看了看她們紡出的紗,低聲對龍劍琴道:“琴少爺,水輪轉動紡紗省時省力,紡出的紗,又勻又細,我以爲龍家應該儘快到汨羅江邊找幾個好位置,蓋幾個紗坊和織坊。”

“恩,我看也是。事不宜遲,走,走,我們去找顧老夫子。呵呵,我爹最信顧老夫子的話。”龍劍琴嘻嘻笑道。

晚上,龍家廳堂,燭影搖曳。一爐炭火燒得正旺,發出嗶嗶啵啵的響聲。龍慕白坐在火爐邊,手捧一本史書,正看得津津有味。龍劍琴和龍知遠一左一右,扶着顧老夫子走了過來。

龍慕白連忙起身相迎,笑道:“夫子快來烤火。外邊好冷。”

龍知遠連忙跑過去搬來一把椅子,放在火爐邊。

“子白老弟好興致!”顧老夫子看了龍劍琴一眼,呵呵笑道,“我今天也是被兩個學生拉過來作說客的。”

龍劍琴見顧老夫子取笑,呵呵笑道:“爹,劍寶家叫木匠製作了一架水輪紡紗機,用自家屋邊的溪流帶動輪葉轉動紡紗,紡出的紗又細又勻。我和知遠認爲,這肯定會成爲一種潮流。我們應該順應這種潮流,趕緊去汨羅江挑選一處水流較急的地方,蓋幾個紗坊和織坊。”

“水輪紡紗機?”龍慕白不解的問道。

“就是模仿魯伯伯製作的磨石機,用水流帶動水輪轉動紡紗。”龍劍琴解釋道。

“呵呵,子白老弟,今天老夫被他倆拉去劍寶家走了一回,我看這個值得一試。”顧老夫子在旁幫腔。

“夫子都這麼說,想來不會錯。我明天和龍林兄也去看看。”

衆人又閒聊了一陣,便各自回屋去睡了。

第二日,龍慕白和龍林去龍劍寶家仔細查看詢問了水輪紡紗機紡紗的詳細情況後,剛回到家,龍慕白便道:“龍林兄,我看這事大有可爲。你親自去汨羅江邊走一趟,就近找一處江面較窄,水流較急的地方,僱人並排蓋五間大屋,裝十臺水輪紡紗機和十臺水輪織布機。我看哪,現在是枯水季節,最好還是僱人在那築一堵大壩,以後將絲織作坊移到大壩上。”

所謂有錢好辦事。十來天時間,龍家絲織作坊就建成了,水輪紡紗機和織布機也全部安裝到位。龍林又去縣城僱傭了二十多人,龍家絲織作坊終於趕在十二月十八這個黃道吉日開張了。

開張那日,龍家作坊,張燈結綵,汨羅江邊,鑼鼓喧天。好熱鬧的龍石柱等,將春節舞龍的全套樂器提前拿出來演奏預熱。龍家裡和柳家裡的鄉親,也都聞訊趕來觀禮道賀。倒是弄得熱熱鬧鬧。龍慕白也沒料到場面會搞得這麼大,會有這麼多人來道賀,怕失了禮數,連忙託人叫龍知遠、銀鳳、宗保和周彪等過來幫忙端茶倒水。

龍家絲織作坊,也因此名聲遠揚。此事也引起了龍家裡和柳家裡紡織技術的革命。當地居民紛紛競相模仿,有的用自家屋邊的溪流帶動輪子轉動紡紗,有的用風車轉動帶動磨子輾米,有的用水車轉動帶動織布……。一時間,湘陰縣棉麻供不應求,價格直線上升。

一晃九天過去了,還有三天就過大年了。臨近年關,龍慕白一天到晚忙個不停。他是龍家祠堂的族長,宗族祭祖可是最重要的大事。鄉塾義學也放假了。顧老夫子回了老家。

龍劍琴閒得無聊,便喚上龍知遠去絲織作坊逛逛。龍家絲織作坊剛建成,柳賢齊便送上了第一份賀禮——採辦一批衣物,供給修路的僱工。是以,雖近年關,龍家絲織作坊還沒有放假,反而在日夜趕工。

龍劍琴聽着那水輪紡紗機和織布機發出的唧唧呀呀的聲音,望着那轟轟轉動的紗輪,看着那紗綻一個個成形,棉布一匹匹下架,心中暗歎人們心思之巧妙。

望着那堆積如山紗綻和棉麻衣服,突然,一個念法竄上心頭,驚出了龍劍琴一身冷汗。現在年關將近,人們都需要添置新衣服,外公柳賢齊又是負責修路流民貨物採辦的,自然優先將龍家制作的衣物買走了。但是過完年後,龍家制作的大量棉麻衣服,肯定沒那麼好賣了。到時如果紗綻、衣服賣不出去,佔用了大量銀兩,那修路就麻煩了。

龍劍琴意識到了問題的嚴峻性,也無心遊玩,拉着龍知遠匆匆忙忙回家,徑直往龍慕白的書房去了。也是龍劍琴運氣好,龍慕白恰好在書房寫門聯,不然要找他就難咯。

龍劍琴說道:“爹,今天我去絲織作坊,發現了一個大問題。現在年關將近,人們都需要添置新衣服,外公又負責採辦,衣布自然不愁出路。但是過完年後,修路僱工不需要了,家人又不了那麼多衣布,到時紗綻、衣服堆集,佔用大量銀兩,那修路就麻煩了。”

龍慕白一聽,焦急的說道:“幸好琴兒發現得早。銀鳳,你快去請龍管家過來。”

“老爺。”龍林急急忙忙趕了過來。

龍慕白微微頷首,“龍林兄,請坐。”他又將剛纔龍劍琴所說的轉述了一遍,問道,“你們說怎麼辦?”

“花那麼大的代價建了絲織作坊,過完年便停工也說不過去。老奴以爲最好還是祠堂抽資開辦龍家商鋪,將族人制作的衣物集中在此銷售。”

“可是族人……。”龍慕白爲難的說道。

“爹,我看您還是和叔叔伯伯商量,爭取一下。如果真不行,那我們龍家自己開間商鋪吧。”龍劍琴說道。

“自己開間商鋪?只怕以後會有麻煩啊!龍林兄,家裡還有多少可以動用的資金?”

“老爺,能動用的資金不足三百兩了。”

“爹,我看還是找鵬宇哥談談,他開辦的糧油與衣布鋪,路子已經鋪好,我們將絲織作坊折價入股,他肯定會同意的。”

“看來也只好這樣了。”

鼓動祠堂去開辦龍家商鋪,龍慕白沒少費功夫,勸了這個勸那個,就是沒有族人同意。無奈之下,龍慕白只好按照龍劍琴的建議,與龍鵬宇合作。在龍劍琴的撮合下,龍慕白將五間織坊和庫存衣物、棉麻折價2000兩白銀,龍鵬宇的“龍家糧油鋪”和“龍家衣布鋪”包括庫存摺價1000兩白銀,合資成立新的“龍家商鋪”,主要經營糧、油和布匹。龍家商鋪繼續由龍鵬宇經營,龍慕白另僱一人作帳房先生,龍家和龍鵬宇按2:1分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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