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嫁回盛京,三姐也能爲你撐腰。”林敏佳說話很有底氣。
“康伯父和三姐夫都領着軍職,就算是封了爵,也不能常住盛京吧?”林宜佳詢問道。
林敏佳愣了一下,懊惱地道:“貌似是這樣?啊!康永同那小子居然敢耍我!”她氣憤地揮舞了一下手臂,恨恨地道:“看回頭我怎麼治他!”
如此看來,三姐的日子過的當真是非常快。林宜佳抿着脣笑了起來。此時此刻,她終於將前世種種記憶全部散除,決定再不想起了。
鬧了一陣,林敏佳便問起前段時候盛京諸事:“……暴風雨是沒日沒夜的來,廣州城也幾乎都被泡在泥水裡,城牆外更是一片白色汪洋……我們人在城裡,外面消息全然不通,只隱隱聽說盛京那邊在鬧旱災,沒空管咱們廣州的大水。後來天才晴,就傳來消息說景和帝駕崩了,人人都是嚇了一大跳,都是不信!”
“我們都認爲,景和帝去的突然,又沒有指過誰佔他留下的位置,接下來肯定是好一陣亂子。公公和康永同幾日都召集幕僚心腹商量對策的時候,居然盛京又有消息送達,說新帝已經選出來了!”林敏佳誇張地揮着手臂,道:“事情來來去去跟做夢似的!搞的我們都懵掉了!小六,你跟我細說說,這其中到底是怎麼回事?有沒有什麼忌諱的?別到時我們進了盛京,說錯了話!而且,父親怎麼辭官不做了?我記得他似乎有計劃一步一步做的內閣首輔的……這個時候,我又不好問爹和娘,只好來問你。”
林宜佳聞言嘆息一聲,道:“這其中的確發生了許多事,爹爹辭官。也是……雖不得已,卻也不算冤吧。事情還從旱情嚴重了開始說起……”
林宜佳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從頭到底說了一遍,漸漸兩人到了宜林院。沏了一壺大紅袍,各自捧着手中暖着手。“……景和帝的死因是忌諱。咱們姑姑的名字也是忌諱,生死都不能再提起,就只當從未出現過這麼個人就是了。娘曾經教我們說,若有人冷嘲熱諷,咱們就理直氣壯地回答:咱們林家的大姑奶奶早日遠嫁福州,來盛京不過是探親的。這探親完了,當然就回老家了。問他們明說有何齷、蹉!不說清楚,就是污衊,就要道歉!”
“咱們娘最霸氣!”林敏佳一臉崇拜,隨即又嘆息道:“聽你這麼說。這上半年就跟唱戲似的,怎麼就顯得不夠真實。不過,換了新帝也好,景和帝……哼,比陳伯父差了千倍萬倍!”
陳真儀的表現。任何女子都要爲之感動。
“那宋大哥呢?”林敏佳又問道:“聽說他要納妾了……怎麼回事來着?”
林宜佳便將安憫公主的行爲說了說,道:“……我總覺得有些對不起宋大哥。他本來真的是不想納妾室的。不過我娘說,安憫公主的心態不對,或許是因爲成長的環境關係,是那種你越對她好。她就越沒有安全感的女人……”
“她是自己不惜福。”林敏佳當然要站在自家人的立場上,道:“怪的了誰來……”
林宜佳又提了提秦明遠:“……聽說他同趙玲瓏已經成親了。具體如何,我也不知曉。”
趙玲瓏沒了封號,又惹了榮親王府厭棄。秦明遠費了手段娶了她,只怕收穫達不到他的預期。若是達不到,秦明遠又會如何對待趙玲瓏呢?
聽林宜佳提到秦明遠,林敏佳低聲道:“小六,你還記得他娘嗎?我跟你說,我們廣州府街上有一家鮮花店,專賣各種花卉名品,裡面花草都長的極好……我有一次碰見那家店的東家,她長的真的和秦夫人一模一樣!身高、臉盤,還有聲音,都極像!兩人年紀也差不離……”
林宜佳聞言十分詫異:“你不會看錯了吧?這世間哪有如此相像的人?”
“我也很奇怪。”林敏佳嘟囔道:“我後來使人打聽了,說那位東家也不是一般人,而是廣州府一個官員養的外室,還新生了一個女兒……應該是認錯了人吧。”
“肯定是認錯了人。”林宜佳點頭贊同。
秦夫人那麼恪守婦道的一個女子,幾十年如一日般地嚴苛要求自己的女子,絕不會給人當了外室。林宜佳心想。但,當年秦母就特別擅長侍弄名花名草……林宜佳搖搖頭,覺得自己真心想多了。
林敏佳也只是說個稀奇,心中也不認爲是。她片刻就將那個女子拋之腦後,轉而問起林慧佳幾位姐妹現如今的生活來。兩個人嘀咕了許久,直到天色將晚,外面康家有下人來說“小少爺醒了找母親”,林敏佳纔不甘不願地嘟囔一聲,別了林宜佳,步履匆匆地離開了。
“三小姐日子過的真讓人眼紅。”藍田輕聲說道。
林宜佳點點頭,道:“的確。”只有被全家上下一起縱着疼着,她纔會在嫁人生子之後,性格行事一如做姑娘家的時候,真的很好。
“小姐您眼紅什麼。”藍田居然打趣起自己的主子,道:“小侯爺將來肯定待小姐您更體貼。您是不用眼紅的。”
林宜佳聞言瞪了藍田一眼,警告道:“你倒是長膽子了……敢編排主子。你若是閒的慌,就給我修三五十個荷包出來,將來我也有東西賞人!”
藍田一下子垮下了臉,討饒道:“小姐,奴婢錯了……您饒了奴婢這一次行不行?三五十個荷包,奴婢要繡到後年去了……”
她作爲林宜佳身邊的一等大丫鬟,偏偏針線上一點都拿不出手,拿針的時候那叫一個小心翼翼慢慢騰騰,半天都繡不出一個花瓣!
“三十個荷包,下個月我就要!”林宜佳毫不通融,眼帶笑意道:“不準找人幫忙!”
藍田徹底蔫了下來。
應慶元年的新年,林家在一片白色中安靜度過了。
新年第一天,宋階領着安憫公主上了門。林宜佳本來正和林家女眷們在一處敘話,聽到兩人上門,俱是吃了一驚,慌忙迎了出去。
宋階和安憫公主都穿的很素。
安憫公主的氣色看起來還好,只是人虛弱了些,也瘦的很,更是蒼老了一些,像有三十歲。
看見林宜佳,她的笑容中帶了點兒歉意,很真誠的樣子。
一番寒暄之後,宋階正要同男人們到前院去,林大夫人示意小李氏招呼安憫公主,自己將宋階拉到一邊,皺眉道:“你怎麼回事!不是說了今年不能上門嗎?你的情分我們一家都明白,又何須這表面功夫!”
“是安憫非要來。”宋階應道:“她聽到您們已經搬來廬州定居之後,就一直想來拜會。只是她身體從前都經不起折騰。這幾天她終於好了許多,便堅持要過來,我攔不住。”
林大夫人不贊同地道:“你啊!一會你們坐坐就走吧,我就不留飯了。”林家還在重孝期,吃的都不見葷腥,更不能待客。
“行,我跟老師說幾句話後,就回來接她。”宋階答應下來。
林大夫人這才放了他去,回到暖廳同安憫寒暄,不過是問了些身體可好,從盛京到廬州有沒有不習慣之類的。
“……夫君走的急,很多東西都沒來得及打點好,到廬州府衙的時候,只覺得樣樣不得用,下人們很是花功夫收拾了一番纔像點樣子。夫君之前也讓我留在盛京養病,但我想着夫唱婦隨,就跟着過來了,結果是什麼忙沒幫上,還讓其他人更受了一回累……”
安憫公主笑容恬靜聲音輕柔:“……從盛京帶來的僕人們都難得聽懂廬州話,只得又添了一些人,簽了活契,眼下看着還是不錯的……”
林宜佳有注意到安憫公主好幾次目光不自覺得看向自己。說實話,林宜佳是不知道安憫公主如何還能笑的出來,而且在林家在自己面前笑的出來——換成自己,丟了孩子,無論是不是誤會也好,都怕是一輩子都不等對方門的!
林宜佳身體微微後傾,將自己藏在了張氏身邊,錯開了安憫公主的視線。她真的不知道面對安憫公主時候,該使用什麼樣的表情。
好在宋階很快從前院回來,接了安憫回去。
衆人送了安憫公主上了馬車,宋階站在車邊,特意對林宜佳道:“宜師妹,我帶來的東西里,有一些是小北託我轉交給你的。你記得看看,聽說是一些種子什麼的。”
林宜佳愣了一下,心中一喜,欠身道:“多謝宋大哥。”
宋階擺擺手,轉身登上了馬車。
車廂中,安憫公主放在扶手上的手指猛然一白。看到宋階進來,她輕微挪動一些身體,給其讓出地方,露出一個有些虛弱的笑容。
“你現在覺得如何?有沒有累到?”宋階皺眉問道。
安憫公主搖搖頭,道:“只是說了會兒閒話,我能撐的住。”
“你從未出過盛京,真應該留在盛京養病的。”宋階示意馬車行動,一邊對安憫公主說道:“廬州冬天又冷又溼,又沒有火炕,條件實在比不上京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