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揹着自己的行李來到這一棟陰森森的小樓的門前, 我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這就是我們要生活三個月的地方。
一個三層的小洋樓,有七八間小房間, 作爲我們的宿舍。我跟葉楠因爲來的比較早, 所以佔到了一個樓下位置還算不錯的房間, 放下行李一番打掃之後, 終於開始有了些樣兒了。
我無力的癱倒在自己的牀上, 心裡覺得空空蕩蕩的。
“哎,葉楠。你覺不覺的這兒感覺很怪異啊?”
“嗯?哦。還可以吧。”她貌似有些心不在焉。
“聽說這邊有好幾個復讀生,我們在這邊會不會很有壓力啊?”
她從上鋪趴下來, 坐到我牀上。
“呃,這個嘛, 應該會吧。”
我思緒慢慢的流着, 想象着自己在這邊可能會遇到的一些問題, 不禁有些煩亂。
“哎呀!煩死了!”我把頭埋在被子裡。
她什麼表情我沒有看到,也沒有說話, 我大概也能猜到她此刻的心情,大概跟我差不多,很無奈吧。
第二天我們就開始了新的學習之路。
首先,每天晚上放學由原來的十點,改到了十二點, 週六休息一天, 晚上必須回來上課。每天二十張速寫, 三張四開素描色彩。並且會不定時的考試, 我承認, 面對這樣的魔鬼式訓練,我想說如果我有那什麼, 我就那什麼疼。
不過到了這兒我倒是遇到了一個很久不見的初中同學。事實上在初中時期我並不是跟他很熟,甚至連話也沒有說過幾句,但到了這邊就變得十分親切起來,在他百般提示之下,我終於想起了他的名字——餘陽志。
於是,我就在這個地方生活了下來,剛開始的一段時間內,我倒是過了一段還算不錯的生活。在這邊,優秀的人實在是太多,我跟葉楠兩人就這樣被埋沒了,我們敬愛的大張老師也沒有像以前那樣關注我們,我們倒是笑嘻嘻的樂得清閒。
雖然有些累,但還是算得上平靜,就這樣,過了一個月,相安無事。
直到一個月之後的月考。
我有時候真的是很不理解我自己,總是在平時的時候不聲不響,在考試的時候卻又總是黑馬。於是乎,我考了我們畫室的第一名。
我拿着自己的畫卷,心裡嘆了很多氣。在這個如狼似虎的地方,每個人都想着使勁兒往上爬,每個人都怕會被別人趕上去,現在,我知道,我的平靜日子已經到頭了。讓我有些壞壞的欣慰的是,葉楠跟我也差不多,所以我們兩個都站在了風口浪尖。
“呵呵。”
“呵呵。”
我們無奈的對着對方傻笑着,祭奠一下過去的平靜生活。
正如我們所預料到的那樣,我們開始被畫室的人關注起來,比如當你窩在一個角落裡一邊看着電子書,一邊有一筆沒一筆的戳着畫紙的時候,會突然從身後探出來一個腦袋,點評着你的畫,明明眼睛裡寫着“靠,這是畫的什麼玩意兒?”嘴上卻說着:“哎呀,韓小莫,你畫的真有感覺啊,很有藝術感!”然後心滿意足的離開,留下翻着白眼,無語凝噎的自己。
比如當你終於畫完了最後一筆,準備回自己的房間拿點衛生紙去蹲大號的時候,會有個人拉住你,非得要你給他點評一下畫,你誇他,他說你虛僞,你真的點出了些不好的地方,他又很狐疑的看着你,嘴裡嘟囔着“哪有?”
我真的很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和我們那些人不一樣,這些人都活的很急促,一步一步的緊緊逼着自己往上趕。我不能說這樣的行爲是不是不好,但至少在我看來,我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也不喜歡跟這樣的人交朋友,當然,葉楠也是。
所以,我們兩個就幾乎是跟整個畫室隔絕了一樣,雖然也是一起上課,雖然也是一起睡覺,但我們兩個人卻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裡,沒有跟他們有什麼實質性的聯繫,我們也不想跟他們混爲一談。
當畫室裡準備舉辦什麼小型的聯歡會,我們兩個就會悄悄地溜出去,我們一邊從後門走,一邊談論着,這一羣瘋子。
我想那段時間大概是我上網上的最瘋狂的時間。
我們每天除了畫畫就是睡覺,週六的時候就整天泡在網吧裡,也曾經通宵上過,感覺賣些小零食在網吧吃一吃,玩一玩,人生就已經很美好了。
這天,我再次來到網吧,跟葉楠兩人打開電腦,準備熬下去。
然後,凌方宇的頭像就亮了起來。
自從那次英傑跟我說了那些事情之後,我對凌方宇的愧疚之感就開始加重了很多,以至於都不敢主動跟他聯繫,他偶爾會給我個電話,問候一下在外面是不是生活的開心,我都是規規矩矩的回答,沒有談到過任何別的話題,比如他跟徐嬌嬌發展的如何,比如我是不是有了心儀的對象,對於這些話題,我們都是閉口不談。
總是互相打趣着,寒暄着,好像真的是無話不談的老友一般。
“在麼?”他先發送了一個消息。
“我飛快的打了幾個字。
“嗯,在。”
之後就又開始了很無聊的話題,比如我們的某個初中同學要結婚了,比如我們班原來很醜的女生現在出落的如何如何漂亮了等等。
雖然毫無意義,我們倒確實聊的有滋有味。
最後,他說。
“莫莫,我要走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去哪兒?”
“廣州。”
我忽然想起來以前他貌似就跟我提到過這件事情,我知道他總不可能就這樣一直呆在家裡無所事事,總應該出去闖一闖,不管成不成功,也總是應該出去一下的。
“去找工作嗎?”
“也不算吧,我想去看看,看看那邊的情況。我媽向那邊太遠,有些不放心,但我還是想要去看看。”
“嗯,那是好事。”
我默默的打出這幾個字,心裡卻是酸的不得了,打字的手都有些抖。
“那,徐嬌嬌知道嗎?”
雖然徐嬌嬌對我們來說是個敏感話題,但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一下。
他倒是十分坦蕩的回答。
“嗯,知道。”
即使是知道他現在與徐嬌嬌關係實在不一般,我卻還是忍不住吃了一把小醋,覺得有些委屈,就沒了下文。
“喂,還在?”
他的消息又過來了、
“哦。在。”
我趕忙從剛纔的走神裡回來,心裡一橫,反正現在就這樣了,就索性問個徹底吧,若是他真的跟徐嬌嬌在一起了,我也能給自己一個了斷。
“你現在是跟徐嬌嬌在一起嗎?”
“沒有。”
我冷眼看着他回答得如此乾脆,雖然有些不信,心裡卻是一塊石頭落了地。
“真的?”
“嗯。我跟她只是朋友,我對她不是那種感情。”
我沒有再繼續追問,畢竟,我自己就什麼也不是。而且,我相信他,不管他說什麼了,我都不允許自己懷疑,我傷害他的太多了,現在我只能用信任來彌補,所以,不管他說什麼,我都選擇相信他。
“什麼時候回來?”
我還是轉向了他要出去的話題。
“下個星期走,八個月回來。”
“嗯,好。一路順風。”
他回了一個微笑的表情,就下了線。我也早已無意再繼續,就喊上葉楠,除了網吧。已經是下午三點了,九月末,天氣已經有些微涼,樹上也時不時的落下來一小片一小片的葉子。我就這樣慢悠悠的走着。
想着凌方宇要離開了,雖然只是半個月,但也昭然顯示了我們之間必然的命運分離,他終究是要離開,而我也要離開,但我們會往兩個不同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着,然後越走越遠。
直到兩個人都消失不見。
天上忽然下了小雨,滴滴答答的打在我的外套上,留下一個淺淺的印記,我呆呆的看着,一陣涼涼的風吹過來,悄然的吹落了我的一滴淚,和那滴雨一樣,落在了我的衣衫上,轉眼就消失不見,只在我的臉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足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