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無雙一夜未睡,絞盡腦汁的分析着康王一事。
她一定要想辦法儘快脫身,免得紇奚部落發難,事情會擴散。
紇奚部落算是扈達較爲強大的部落,亦是拓跋部落的忠實擁戴者。即便在先王過世時,拓跋落魄,紇奚部落也未曾有過反心。
若是拓跋颺處理不好這事,讓人心寒了。那些人難免會像紇奚夫人一樣,認爲他會重蹈先王的覆轍,毀在一箇中原女人的手中。
如今本就是動亂時期,若是發展到這一步,後果只怕不堪設想。
是以,她如今唯一能幫他,幫自己做的,就是查出真相。
只是,事情卻遠沒有她想象的那麼簡單。
中原的絲綢,這後宮的幾個得寵過的妃子都有。是以,這並不能作爲判斷兇手的理由。除非那條絲線有什麼特殊。
除了這條線索以外,剩下的線索便是那名刺客了。
她相信,能找到中原高手幫忙的人定然是個有實力的人。
否則,普通的女子一輩子都沒有出過扈達,家族的勢力若是也很薄弱,哪裡會請得到中原的高手?
思來想去,這後宮中最有這個能力的人也就那麼三個人了。
周清漪、瀟純、紇奚沅紫。
但,紇奚沅紫沒有道理對康王下毒手,挑撥她和紇奚部落的關係。事情鬧大了,受損的不只她,還有紇奚部落。
這樣想來,便只剩下周清漪和瀟純了。
周清漪這次主動告訴她關於寒雨院的事情也有些奇怪,她總覺得她是爲了引導她往那個方向去查。
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難道是想讓她翻出拓跋颺當年的事情?
凌無雙這會兒還不能確定,周清漪如此做,是爲了引開她的注意力,還是當真不是她做的,纔不怕她去查。
天矇矇亮的時候,在大廳裡坐了一夜的凌無雙忽然聽到了偏房的響動。自入拓跋以來,爲了方便照顧凌無雙,素月都宿在無雙院的偏房裡。後來凌無雙搬去無憂樓,素月不能住進去,便也是一直住在這裡。
須臾,素月快步走進了大廳。
“公主,奴婢想到了一些事情。”素月急急地道。
她亦是一夜沒睡,又怕過來擾到凌無雙,便在自己的屋裡睜着眼睛到天亮。
“什麼事?”凌無雙知她不是毛躁的人,這會兒想到的事情,定然會是有利於破案的重要線索。
“公主,奴婢仔細想了下昨晚那個刺客的武功套路,她招招狠戾,很像是中原培養殺手、暗衛時,慣有的招數。”素月冷靜地分析道。
殺手、暗衛都不可以有感情,招數上自然也不可能是以柔克剛,而是自成一派的狠戾。
“如果是暗衛,她應該只效忠於自己的主人。”凌無雙順着她的話分析,驀地眯起眸子。
中原武功、中原絲綢,若再有了暗衛的身份,這件事情便與周清漪的聯繫最大了。
但,若是刺客,就指不定是誰收買的了。
“沒錯。若是暗衛,她應該只效忠於自己的主人,但現在還不好確認她的身份。”素月微思量,又道:“不過,奴婢倒是想起了一事。”
“何事?”
“奴婢聽說,二十年前,顯國靖王身邊的暗衛統領冷焰因爲犯了錯,被靖王逐出了中原。”
“睿淵的父王?”凌無雙驚問:“聽說?這事準嗎?”
“奴婢也不知道。”素月搖搖頭:“這只是江湖中的傳言,沒有人證實過,更沒有人敢去問靖王。但這二十年來,冷焰確實沒有出現在江湖中過。不過,也有人說,他已經成親生子,與靖王一起隱居在亙城。”
“亙城”兩個字讓凌無雙的心不禁“咯噔”下,那裡曾經是她最美好的嚮往。如今,一切成空……
素月見她出神,臉色有些難看,還以爲是自己說錯話了。
“公主?”
“本宮沒事。”凌無雙在桌邊坐下,不敢再心有旁念。越懷念,便只能越傷。
她仔細的思量素月的話,假設冷焰真的被逐出中原,那他如今便可能身在扈達。
暗衛對主人,都是死忠。
若是靖王不許他回中原,他定然不會回去。
驀地,她想起了一個人。
鎖龍坳中,那個叫冷君翱的男子不是與她說,他娘想回中原,但是他爹不肯嗎?
而且,冷君翱的武功顯然很深厚,居然能從荊棘叢上面而過,卻傷不到自己分毫。
如果冷焰真來了扈達,冷君翱會不會是他的後人?若是能找到冷君翱,一切是不是就迎刃而解了?
“素月,去傳冀安過來。”凌無雙當即吩咐道。
還不待素月接話,無雙院的大門就被叩響了。
素月將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轉爲道:“奴婢去看看。”
“嗯。”凌無雙頷首,心裡莫名的發慌。這麼早誰會來?
素月快步來到大門口,拉開大門。
門口心急火燎的人,正是冀安。
他正要擡手再去拍打大門,見門開了,忙問:“公主起了嗎?”
“嗯。”素月剛一應聲,冀安就越過她,快步向大廳的方向而去。
素月蹙眉,這人也太沒規矩了。
冀安一進門,也顧不上行禮,便道:“公主,紇奚部落的郡王已經連夜趕來皇城,只怕會逼迫大王處置了公主。公主一定要有個心理準備,小心應對。”
凌無雙的心思驀地一沉,這麼快……
“大王讓冀統領過來的?”
“不是,是沅紫夫人求屬下來的。”冀安回。
凌無雙聞言一驚,便聽冀安又道:“屬下不便久留,公主萬事小心。”
她連忙回神,說道:“冀統領等等,本宮還有一事要問冀統領。”
冀安停下將將擡起的腳步:“公主有事儘管吩咐。”
“本宮問你,冷君翱呢?跟你們回皇城了嗎?”凌無雙耽擱不起,急切地追問。
“回了。”冀安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這節骨眼上,她怎麼想起了冷君翱。
“他人在哪裡?”
“應該在翱王的府上養傷。”冀安隨口回了句,驚問:“公主不是想讓冷君翱幫公主逃出宮去吧?”
凌無雙被他的話氣得哭笑不得:“本宮爲何要逃?”
“公主就不怕紇奚部落的人逼宮?”
“本宮相信大王。”凌無雙認真且鄭重地回。
“難怪公主如此淡定。”冀安憨笑道。
“冀統領,可否麻煩你幫本宮出宮走一趟,將冷君翱請進宮來?”
“這個……”冀安爲難地看着她。
“你可以先去請示大王,再做決定。”凌無雙知他爲難,即便她不說這句話,冀安也一樣會去請示拓跋颺。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讓他爲難。
“……是,屬下告退。”冀安感激的領命。
“好,你下去吧。”凌無雙屏退他,便是神情都不敢有一刻的鬆懈。
如今能不能找到冷君翱還是個未知數。就算是找到了,也不一定就能查出昨夜的刺客。一切好似初露端倪,又好似什麼都沒有抓住……
直到過了晌午,冀安也沒有過來,反倒是拓跋颺來了。
他來得很安靜,沒有讓宮人出聲,邁着閒適的步子進了大廳,但凌無雙卻覺得他並沒有表面上看得那麼安逸。
素月見拓跋颺過來了,趕緊行禮,識相的退了下去。
凌無雙見他在自己的對面坐下,站起身,爲他倒了杯茶,送到他的面前,才問道:“大王爲無雙爭取到了幾日的時間?”
“五日。”拓跋颺接過茶杯,定定地看着她回。
“嗯。”她的聲音很輕,輕到已經有些模糊,讓人有些不確定是否聽到了她的回答。
他打量着她,問:“不想求孤王幫忙嗎?”
她明顯愣了下,隨即脣角散開一抹笑:“想。無雙正愁不知如何開口,大王便替無雙開了頭。”
“這會兒倒是誠實了。”他失笑:“孤王聽說你讓冀安去找冷君翱了?”
“嗯。”凌無雙沒有隱瞞,道出自己的目的:“昨夜的刺客用的武功全都是中原的招數,冷君翱的父親既然也來自中原,無雙想冷君翱也應該對此有些瞭解。”
拓跋颺放下一口未喝的茶,問道:“你如今最懷疑誰?”
凌無雙微沉吟,才道:“無雙暫時還沒有鎖定懷疑的目標。”
“無雙,不管你有沒有與孤王說實話,孤王都想與你說一句話。”
顯然,拓跋颺是聽出了她的隱瞞,但並不在乎。
“什麼話?”
他的眸色沉凝,語氣鄭重的警告道:“無論如何,五日內,你都要找到兇手,不能陷孤王於不義,懂了嗎?”
“大王的意思……”她趕緊將後半句話收住:“無雙懂了。”
拓跋颺的意思很明顯,五日內,不管能不能抓到真兇,都要交出一個兇手,了結這事。給紇奚部落的郡王一個交代。
她很感激他的保護,但,若是五日後她還查不出兇手,真的要誣陷無辜嗎?
“無雙,若是你自己都不想救自己,那五日後,孤王定然也不會包庇你。”拓跋颺似看出了她的猶豫,逐警告道。
“無雙知道。”她心下情緒翻滾,他這明明就是在逼她。
她被禁了足。這事本來也該是由他去查。他反而與她說了這番話,真真的是在逼她做那些違心的事情。她並非想要指責他,她也明白這深宮之事從來都是如此。可不到萬不得已,她真的不想做出如此違心的事情。
“過來。”他忽然對神色糾結的她招招手。
她微一遲疑,起身走到他的近前。
他伸手環住她的腰,把她抱坐在腿上。
他圈緊懷中的她,將臉窩在她的頸窩中,微微嘆息,嗓音暗啞:“無雙,孤王明白你心裡的掙扎,可誰不是從這個時候過來的?”
她安靜地靠在他的懷中不語,不過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若她還是曾經的凌無雙,她大概會說些大義凌然的話。但如今,她當真是說不出口了。因爲無論如何,她都要保住自己,保住翾國的公主……
“昨夜,孤王忽然想,也許讓你留在深宮中,便是毀了你的美好。”拓跋颺溫熱的氣息輕輕的拂過她的耳畔,彷彿帶了一股子無奈:“但,孤王又捨不得放你走。”
“爲何?”她脫口問道。
她知道,他口中的捨不得,與她的身份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