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碧藍的天空中一輪嶄新的太陽將柔和的光芒撒向大地,喻示着新的一天已經來臨,三月的,不,瀋陽,就在今年春節這座城市真名終於迴歸了,瀋陽這一真名取代了奉天,儘管於京城中,城市的易名讓不少滿清勳貴淚流滿面,甚至讓一些愛新覺羅家的臣子跑去哭陵,訴說着自己的不孝。
可他們的哭陵之舉並不能阻擋“奉天”易名爲“瀋陽”的現實,就是他們無法阻擋關外剪辮易服一般,畢竟這個世界終歸還是需要用實力說話,至多他們也就是在心中再次詛咒一下那個“亂臣賊子”罷了。
詛咒也好、咒罵也罷,並無法改變瀋陽易名的現實,正如其無法改變所謂的“祖宗之地”實際上的“中華故土”恢復其真顏,而所謂的“哭陵”、“咒罵”所換來的不過只是東北的一片笑聲罷了,甚至東北大學新晉設立的考古專業,都尋思着是不是應該於東陵進行一番“考古”發現。
當然,那不過只是一個念頭罷了,畢竟明皇陵還在滿清治下,至於外間的喧囂與那惡毒的詛咒並不能對唐浩然產生任何影響,他依然是每日安然睡醒,全不受所謂的詛咒的影響。
陽光透過窗簾投進房間,使得臥室內的一切都沉浸在陽光裡,天邊的浮雲緩緩飄過,時而遮住陽光,忽明忽暗的雲影掠過眼瞼,睡得一臉愜意的唐浩然漸漸從夢中醒來。
無比舒暢地伸了個懶腰,還沒睜眼一股馥郁芬芳的熟悉體香立時撲鼻而來,睜開眼睛迎接唐浩然的便是沈靜嫺那既柔情似水又嫵媚動人的雙眸。
此刻沈靜嫺也不只是剛剛起牀罷,見唐浩然醒來她並未開口,只是展顏一笑,倏然間粉妝玉琢的俏顏上動人心魄的美態便於這晨光中盪漾開來,在唐浩然心中激起一片溫馨的漣漪,眼前的一切是那樣真實,幸福感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觸手可及。
映着陽光,穿着一身白色絲質睡衣的沈靜嫺。就如同仙子般的迷人,看着那於陽光中的妻子,唐浩然的內心不禁升涌出一陣幸福感。尤其是在看着沈靜嫺那顯懷的小腹時,那種幸福與充實更是無以倫比的——五個月前。靜嫺懷孕了,一直以來唐浩然心底的絲許不安都已隨風雨煙消雲散了,再也不需要考慮後代的問題。
甚至,對於唐浩然而言,除去曾經的那個屬於穿越者的責任與擔當的舊夢之外。更是多出了另一個夢想,一個屬於父親送給子孫後代的夢想。
那是一個父親的夢想!
當沈靜嫺拖着有些沉重的身子拿着衣服走到牀邊時,唐浩然愛憐地掠了掠她鬢邊的秀髮,在她額上輕啄一口,微笑道。
“早啊,老婆。”
老公老婆在這個時代只是民間的俗稱,相比於老爺、太太,唐浩然更習慣夫妻間的這個稱謂,畢竟在後世,這是再平常不過的稱呼。至少對於他來說這樣顯得非常親近,但他的這個稱呼卻讓沈靜嫺秀眉微蹙,小聲輕啐道。
“老爺,你現在貴爲東三省總督,千萬……”
不待沈靜嫺想要擺出大婦的架子提醒唐浩然注意自己的身份,唐浩然卻微微一探頭用脣堵住了她接下來的話語。
唐浩然的吻只讓沈靜嫺渾身一軟,那裡還能再端起那本就不熟練的主婦之架,只是輕輕扭動了一下身體,有些慌亂有些着急地道地道。
“老爺……奴家現在,要不還是讓英妍她們姐妹來……”
看着陽光在沈靜嫺白皙的皮膚上鍍上一層淡淡的光暈。嬌羞無限的動人神情唐浩然只覺一陣血氣上涌渾身燥熱,忍不住低頭咬住她的小耳垂,輕聲說道。
“你這女人,是想讓我從此不早朝啊!”
儘管與英妍那對相貌幾似雙胞胎的姐妹倆大被同眠的一幕極爲誘人。但不知爲何,也許是因爲得到的太過輕易,也可能是因爲事務太過繁多,唐浩然雖覺有些誘人,但卻並沒有失去理智,至多也就是偶爾嘗試一下罷了。
溫馨的清晨不過只是片刻。在片刻的溫馨之後,作爲東三省總督的唐浩然依然要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種種繁雜的事物中,儘管不設“二把手”使得在整個東三省的體系中沒有人能夠威脅到他的地位,看似分置的權力使得各個機關能夠各司其責,但並不意味着沒有繁多的工作等待着他。
實際上,幾乎每天甚至從唐浩然坐於餐桌上的那一刻起,接連不斷的工作就在等待着他,幾乎每一天都是以閱讀由情報局專職人員編寫的“每日簡報”作爲一天的開始。“每日簡報”正是根據唐浩然的要求編寫,沒有人比唐浩然更清楚情報的作用。
儘管在統監府時期,每天有多份情報被呈送至府中,但在“東北戰役”期間因情報太多導致唐浩然總是錯漏重要的信息,正因如此唐浩然纔要求情報不在多,而在精,每天一份足矣,借鑑後世的經驗,唐浩然纔要求情報局提供一份“包含所有值得他注意的大事”的簡報,並且足夠小巧,“能夠讓他隨身攜帶,在他空閒的時候隨時都可以閱讀。”,由此方纔誕生了這份類似於摘要的《每日簡報》。
依如過去一般,在進入辦公室後,唐浩然便閱讀起今天的《每日簡報》,這份簡報中一共有14則情報,國內的情報有10條,這是來自內地的情報人員,而國外的情報一共有四條,除去一條與日本有關的情報是來自情報站,另外三條中完全來自公開渠道——也就是報紙上的消息,這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畢竟即便是百年之後,從公開信息中收集情報依然是各國情報機關收集情報的主渠道。
雖說這些情報大都受限於時代有一定的滯後性,待其彙編成冊時已經是數天,甚至十數天前的消息,可即便如此,在這個時代,或許唐浩然仍然是少有的能夠直接掌握衆多情報的官員,正因如此在做許多決策,他纔不會做出誤判。
“天津有消息嗎?”
因爲今天的簡報中並沒有太多值得關注的事情。所以在合上簡報之後,唐浩然擡頭看着坐於面前的李幕臣,瞧着自己的這個學生,同樣也是情報局局長。他更關心的是天津,準確的來說是天津那邊的李鴻章,是否會如自己之願,配合自己唱這齣戲。
與過去唱的戲不同,這齣戲畢竟牽涉到一個大國!雖說現在即便是那個大國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其所擁有的力量。但這仍不妨礙唐浩然對其保持警惕,因爲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那個國家所擁有的力量。
“老師,天津還沒有消息傳過來!”
儘管情報局在北洋衙門中培養有多條內線,但情報工作總有一定的滯後性,再則也不是所有的情報都是他們所能接觸到的。
“嗯,我知道了,局裡最近要注意一下……這一次“檀香山事變”,與其說是美國人的出其不意,倒不如說是咱們的情報工作失誤,如果我們能夠再把夏威夷看重一些。情報工作再深入一些,又豈能容美國如此輕易便控制了夏威夷!”
提及夏威夷時,唐浩然只覺得一陣肉痛,對美國的不滿亦隨之更加的濃烈,說來也奇怪,在另一個時空中,對美國雖說沒有太多惡感,但也談不上什麼好感。而在這個時空,對於美國,唐浩然可謂是反感到了極點。“屁股決定腦袋這”句話着實不假。在這個時空中,因爲美國不支持中國對朝鮮宗主權的關係,使得自出任朝鮮統監起唐浩然同美國之間的關係便頗爲緊張,而緊張甚至對抗性的關係。自然導致了唐浩然對其心生惡感。
而這種緊張的關係,並沒有因爲唐浩然出任東三省總督而淡去,反而更加緊張了——去年隨着北洋漁業的捕鯨船隊出現在夏威夷,並以統監府的名義與夏威夷王國簽署了《航海通商貿易條約》,而變得更加微妙,甚至更加緊張。
究其原因非常簡單。夏威夷王國地處太平洋戰略要衝,稱之爲太平洋的十字路口,多年來一直爲美國所窺視。在歷史上夏威夷曾是美國捕鯨船最重要的補給基地,在捕鯨業沒落後,因其地理位置爲美國所看重,爲其所窺視。
對鯨魚以及漁獲的需求,使得在過去的一年多之中北洋漁業將大半個太平洋變成了“牧場”,而夏威夷因其特殊的位置,成爲漁業公司於太平洋中部最重要的補給港,正是因於商業利益,統監府纔會同夏威夷王國簽署了《航海通商貿易條約》並租用其港口。
歷史總是在出人意料之處,在條約簽定前後,唐浩然才意識到現在的夏威夷還未被美國佔領,深知這個島嶼戰略位置極爲重要的他,自然對其表現出了與實力不符的野心。
實力不濟?
這不要緊,這並不妨礙唐浩然着手部署於夏威夷展開攻略。
而根據這一攻略,除去對這一捕鯨基地的維持他,還要向夏威夷移民之外,更重要的是藉助島嶼上上萬日本移民的力量,通過移民的數量優勢,確保未來對夏威夷攻略的成功。之所以稱之爲“未來”,根本的原因是因爲東北海軍的實力不濟。
而以唐浩然的瞭解,似乎美國是在19世紀末才吞併夏威夷,甚至還導致了日美夏威夷危機,不過具體時間他並不清楚,但他相信自己有足夠的時間慢慢佈局。但出乎意料的是,兩個月前,美國僑民在幾十名海軍陸戰隊員的支持下,發動了軍事政變,建立了所謂的“夏威夷共和國”。
而更爲惱人的是,因爲沒有電報的關係,夏威夷發生政變的消息,直到兩個月後,隨着一艘捕鯨船的到達大連,唐浩然方纔知道自己剛剛盯上的夏威夷,被對其窺視已久的美國搶佔了。
口中的這塊肥肉就這麼被人不打聲招呼的給搶走了,又如何不讓人惱火,更何況心知未來的太平洋將是中美角力戰場的唐浩然,又豈能容忍美國以夏威夷爲基地控制太平洋,把戰線推進到家門口。
但面對既成的事實以及實力上的不濟,唐浩然又能做什麼?
能做的非常簡單,就是抗議,如後世的外交部一般,通過外務部發出“最強烈”的抗議——但這又會起什麼作用?
所以在一番深知熟慮後,唐浩然依然還是作出一個嘗試——炮艦外交。
沒錯。就是向夏威夷派出軍艦!
儘管自己的胳膊上還沒有一丁點肌肉,但唐浩然卻非常清楚,在這個時代如果不展示自己的力量存在,那麼自己的利益就會被他國所無視。而更爲重要的是夏威夷特殊的戰略位置。與其它任何島嶼不同,夏威夷有着獨特的地理位置,其正好在太平洋的中部,坐落在美國西海岸到亞洲中國的一半位置上。使夏威夷既可以補給前往亞洲的美國艦隊,也可以防禦美國的本土。美國從戰略上認爲必須控制夏威夷羣島。不能讓敵國控制,以保證美國的擴張利益和全球戰略的實施。
對美國是如此,對中國同樣是如此,如果夏威夷能爲中國控制,那麼即等於把中國於太平洋的防禦縱深直推至太平洋中部,從直接威力美國西岸。作爲太平洋臨岸大國,能否掌握夏威夷直接關係到未來幾個世紀的中美對抗中,中國是處於防禦還是進攻態勢。
更準確的來說,於同爲太平洋國家的中美兩國而言,夏威夷無論是掌握在誰的手中。都決定着彼此是處於守勢還是攻勢,其戰略位置的重要,甚至遠非一支龐大的艦隊所能彌補!
正因爲深知其戰略位置的重要性,所以對於唐浩然而言,最低的目標是確保夏威夷王國的存在,確保其不爲美國所佔領,最起碼保證雙方的太平洋均勢。而現在他所需要做的就是讓美國投鼠忌器,不至於明目張膽的吞併夏威夷。
“老師,天津真的會配合咱們嗎?”
作爲計劃的參與者,李幕臣很難想象天津或者說北洋艦隊。會甘爲老師所用。
“不配合也得配合,咱們的李中堂可沒有其它的選擇!”
準確的來說,唐浩然壓根就沒有給他其它選擇的餘地,爲何會在派艦之後的半個月方纔向美國提出抗議?甚至在抗議時都未向天津打招呼。實際上就是在告訴李鴻章,自己可以不打招呼派艦,也能不打招呼在夏威夷惹出亂子來。
如果“經遠號”在夏威夷開了炮,和美國海軍軍艦打了起來,到時候美國艦隊打到家門口,還是得北洋海軍收拾局面。到時候縱是李鴻章不願迎戰,迫於國內的輿論壓力,他亦只能迎戰,到那時北洋海軍勝與負,與他東三省總督可就無關了。
換句話來說,唐浩然是用要把天捅出一個大窟窿的法子,逼李鴻章配合他演一齣戲,迫使美國人在夏威夷問題上作出讓步的一齣戲,從而避免美國即時吞併夏威夷。
“老師,即便是有李中堂那邊的配合,可……”
話聲稍頓,李幕臣用極不確定的口吻詢問道。
“美國方面真的會讓步嗎?”
不是讓步,而是服軟,儘管作爲情報局局長,他所關注的更多是國內,至多再加上一個日本,至於美國,實在是太遠了,雖說老師曾幾番肯定美國一定會讓步,但他依然沒有這個底氣。
“現在的美國,實力有限,只要我們展現出自己力量和決心,美國一定會讓步,更重要的是……”
看着李幕臣,唐浩然的脣角微微一揚。
“美國的宣戰權在於國會,沒有國會的批准,美國海軍絕不敢開炮,而我們所需要的就是通過向夏威夷派出軍艦,向美國總統以及國會表明,我們絕不接受美國對夏威夷的吞併,即便是付之於戰爭,也在所不惜!”
虛張聲勢也好,誇大其詞也罷,實力不濟的唐浩然之所以敢於選擇這個冒險,完全是基於對此時美國政策的瞭解,現在的美國經歷了一個世紀的發展後,已經成長爲肌肉強壯的青年,儘管其國內的資本力量試圖推動美國參與世界的舞臺,但其國內主流仍然堅持着保守的外交政策,在保守派仍控制着美國輿論主流的情況下,不是沒有火中取粟的可能,至多付出的代價就是美國將中國視爲太平洋的假想敵。
但這又有何意義?畢竟對於唐浩然而言,未來中國在太平洋上只有一個敵人,那就是美國!不僅是唯一的敵人,也將是最終的敵人,正因如此,他纔不能接受美國佔領夏威夷,把戰線推進至家門口。
“當然,這是賭,源友……”
將視線投在學生身上,唐浩然微微一笑。
“現在賭局已開,是贏是負,就交給老天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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