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的太平洋上上濃雲密佈,大海在風暴的吹動下猛烈的起伏着。巨大的海浪不斷翻滾着,不時有浪花撞到戰艦的甲板上,天上下着滂沱大雨,此時的氣象條件可謂是極爲惡劣,在這狂風暴雨中,2440噸的“濟遠號”裝甲巡洋艦和“通威號”、“通濟號”訓練艦,在驚濤駭浪之中奮力前行着,一陣大浪撲來戰艦的艦艏猛然被壓代,晃動甲板上正在忙活着的水兵隨着起伏不定的艦船,東搖西擺踉蹌奔跌着。
這是東北海軍訓練艦隊的第一次進行遠航,也是第一次駛入太平洋這片陌生的海域。但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對於這些大海,不少水兵並不陌生,因爲他們中的相當一部分人有着在漁業公司服役的經歷,他們曾隨捕鯨船進入太平洋。
但對於艦隊來說,這卻是第一次駛入太平洋,雖說艦隊的風帆訓練艦曾遠航至印度,甚至地中海,但對於太平洋卻是陌生的,甚至這還是中國海軍力量第一次駛入太平洋。
此時太平洋似乎在考驗這羣中國水兵,由一艘裝甲巡洋艦和兩艘訓練艦組成的小艦隊剛一駛過入太平洋,便迎來了一場猛烈的風暴,隨後這太平洋便不再太平,風暴一場接着一場,而艦隊正是迎着數場風暴,朝着目標——檀香山駛去。
太平洋的的涌浪大的驚人,別說是遇上了風暴,就是無風時海上的涌浪也像座小山似的,使得艦身在涌浪中前後起伏、左右搖擺着,而關閉舷窗後狹窄的船艙內溫度的升高,又會讓人生出氣悶感,暈船的感覺充實的每個人的神經。
自從艦隊進入太平洋以來船艙內便,傳來一陣陣嘔吐聲,雖說這些水兵們中即便是於沿海地區徵召的新兵也早已適應了海上的生活,但是暈船和嘔吐仍然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尤其是在艘訓練艦上還搭載362名臨時上船的陸戰隊員,這次遠航還是這些陸戰隊員的第一次海上遠航。過去,他們至多也就是曾隨艦進行過適航訓練。
“宋大副,下艙查看一下那些新兵的情況。”
黃鐘英抓着防風索站穩後對身邊的大副大聲命令道。作爲“濟遠號”前任駕駛官,他在旅順隨艦成爲“俘虜”。後來其作用留用軍官留於東北海軍,當然這也與他個人的選擇有很大的關係,作爲“濟遠號”裝甲巡洋艦的艦長,在過去的個月中,成功的完成了數十名留用官兵與東北海軍官兵間的摩合。並使進行速射炮改造的“濟遠號”,初步形成戰鬥力。
而這次出航命令卻直接把他推上了風頭浪尖——前往檀香山“護僑”!萬里的航程、護僑的使命,對於中國而言這都是第一次,也正因如此,他纔會在航行期間拼命的操練水兵,其實玩命訓練的何止有水兵,那些陸戰隊員何嘗不是如此。
“天生的水兵不暈船!”
這不過是一句笑話,或者說水兵驕傲式的自贊,每一個不暈船的水兵都要從暈船開始,暈船是水兵的第一課!只暈死了以後纔不會再暈!所謂的不再暈還不是真正的不暈船。而是即便是吐着仍然不妨礙戰鬥!
艦長的命令讓宋捷便起身從艦橋走到艙內,在每個艙室查看,命令暈船的水兵趕快喝水,補充水分,任何一名水兵們都知道暈船後,先是吐水和食物然後便開始吐胃液、膽汁,再後來便是吐血直至身體痙攣並導致昏迷。
補充水分是爲了防止身體脫水,也是爲了讓胃中有東西可吐,相比於的水兵,真正讓人擔心的還是那些陸戰隊員。畢竟陸戰隊員從沒有過遠航的訓練,也是唯一一羣會吐上十幾日的人,水兵差不多都已經適應了這一切,只有那些陸戰隊員。仍然在頑強的適應着,並與之抗衡着。
船艙內污濁的空氣中瀰漫濃濃的酸臭味,艙室中原本那些剃着光頭、曾生龍活虎般的陸戰隊員,這會已經吐得面色蠟黃,全沒有過去那種閻王老二我纔是老大的生氣。沒辦法面對這羣吐成辦腳蝦般的陸戰隊員,水兵們只好將水杯灌滿水。分到他們的手中,然後軍官用軍令逼着他們喝水以抵禦暈船的嘔吐。
不得不承認,相比於勸說,命令對於他們而言無疑更爲有效,面對命令,即便是吐趴在地板上的陸戰隊員,也會掙扎着站起來,然後倔強的和着嘔吐物將水喝進肚中。
實際上陸戰隊員過去是陸軍,與艦上的水兵曾登過訓練艦或遠洋漁船不同,這些陸戰隊員過去都是陸軍部隊的一員,在突擊隊奪取旅順港之後,旅順港自然成爲了東北海軍的第一座軍港,而正是鑑於突擊隊輕易奪取旅順的前車之鑑,才使得成立陸戰隊保衛軍港,成爲了海軍創辦任務的重點之一。
保衛軍港以及軍艦,必要時實施陸上作戰,這是各國成立海軍陸戰隊的出發點。實際上海軍處最初的設想,只是徵募一支實施陸上作戰的“水兵”,但他們的想法卻在上報總督府時被推翻了。
與海軍處的想法截然不同的是,總督府希望將海軍陸戰隊建設成爲一支精銳的突擊部隊,可以隨時隨時與投入海外實施登陸作戰,而不僅僅只用於“看家護院”。
也正因如此,組織海軍陸戰隊時,其並非是直接招募新兵,而是於東北軍各部隊中徵選精銳,差不多是以百裡挑一的比例挑選了千餘名精銳,組建海軍唯一的陸戰團,至於“看家護院”守衛軍港的責任,則由“基地守備隊”負責,海軍陸戰隊從“看家護院”的門房,一跳變成了家主的“惡丁”,而現在出徵的則是海戰陸戰隊第一團第一營中的三百多名官兵,更是個頂個的精銳。
只不這會這支百裡挑一的精銳,此時似乎完全被天氣打倒了,無不是吐的一塌糊塗,但即便如此,也沒有有任何人會懷疑,只要命令下達,他們仍然會拿起步槍,投入戰鬥。至於現在……還是讓他們好好的嘔吐下去吧!
嘔!
強烈的嘔吐感再次襲來的時候,只使得李子淵將剛喝進去的茶水吐了出去,此時他的臉色已經吐的慘白,那於貴州人中極爲罕見的如鐵塔般的身子。這會已經完全癱軟了。
“他媽的,殺了我吧……”
這會李子淵後悔了,後悔爲什麼非要當什麼海兵,當什麼陸戰隊,好好的呆在陸地上多好。
人總會面臨着許多選擇。作爲軍官的他之所以會到陸戰隊,究其原因是對一個內陸人對大海的嚮往,甚至還有對軍艦的嚮往。
他永遠都無法忘記第一次看到海,第一次坐上輪船的激動,他以爲所謂的陸戰隊,就是隻是坐着船,甚至覺得陸戰隊比步兵要好——打仗的時候也是做在船上,不需要行軍走路。
可現在,已經將膽汗都吐出來的他卻只剩下了一個願望——能夠踏踏實實的站在陸地上,
“營長。你就別抱怨了……嘔……”
營指導員話還沒說完,就抱着牀頭吐了起來,吐出的同樣也只是水,發黃發綠的水,作爲軍官的他們,不需要和普通的士兵擠在一起,不過在船上並沒有多少艙位,他們兩個人只能擠在一間艙室中,顯然無法同陸上的軍營相比。
甚至,這個不大的艙室。非但是他們的宿舍,還是他們的會議室,只有在制定作戰計劃,或者舉行官士作戰會議的時候。纔會臨時徵用餐廳
“你沒瞧見,那,那些水兵,吐得不比咱們好多少,可,可不還得訓練嘛……”
指導的員話讓李子淵一愣。一聽水兵在訓練,他立即掙扎着想要站起身來。
“不,不行,咱,咱也得訓練……”
可那話聲未說完,人便再次隨着搖擺的船身倒了下去……
“信號!戰鬥警備!各艦長檢測備戰時間!”
“濟遠號”巡洋艦的艦橋上黃鐘英面無表情地命令道。爲了艦隊未來的發展,訓練艦隊的規模頗爲龐大,十數艘規模不等的訓練艦上,數千名海軍官兵在日夜訓練着,儘管與陸軍一樣,軍官嚴重不足,但相比於陸軍,訓練艦上地水兵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新兵。
雖說那些新兵都曾有過遠航經歷,但他們大都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闖進大洋,也正在同暈船舶抗衡着,但是在這個時候並不意味着要讓他們躺在牀上。
實際上,對於水兵而言風暴不是停訓號,而是集結號!訓練的集結號!
如果說到辛苦,恐怕全世界最爲辛苦地水兵就是東北海軍訓練艦隊的水兵了,也許是那些流亡中國的前日本海軍軍官的刻意而爲,也許是出自艦隊的要求,自從訓練艦隊組建以來,高強度的訓練就伴隨着這支新生的海軍。
甚至在有水兵因高強度的訓練而死在訓練地崗位上,但水兵地死亡不會讓艦隊停止那種無休息日高強度訓練,甚至在艦隊的軍官團中普通形成一種共識——百年的海軍,可以用日夜無休的訓練去彌補時間上的不足。
總之一句話,中國水兵沒有時間休息!
畢竟誰也不知道,西洋人會不會給中國充沛的時間用於訓練海軍,在戰爭隨時都可能於明天爆發的壓力下,訓練的強度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叮鈴……”
電鈴聲中,甲板上全是跑步聲。只有在海上才能夠感覺到海風的威力,軍艦在海中搖擺着前進,狂風暴雨中甲板上水兵根本站不住腳,走出艙室的水兵只得拼命拉緊防風索,然後努力的甲板上行走着,現在他們甚至忘記了隨時都有可能掉到海中的恐懼。
在“濟遠號”裝甲巡洋艦被俘虜後,在東北與北洋的扯皮中,這艘裝甲巡洋艦於仁川的船廠中進行了一番改造,艦艏的兩門210毫米前主炮以及艦尾露炮臺的150毫米火炮,被更換爲三門6英寸阿姆斯特郎速射炮,甚至還仿效英式軍艦,於舷側加裝了四座耳臺,用於安裝4門105毫米速射炮,相比於改造前,其火炮射速更快,戰鬥力更強。
改造後其半露的炮塔,卻讓水兵完全暴露於狂風暴雨中,穿着雨衣的孫繼樑在風浪中勉強行走於甲板上。一手拉着防風索一邊奮力的趕向他所在的三號副炮。
幾次差點掉到海里去的丁樑,心裡防線不過只是稍一鬆懈,強烈的噁心感涌了上來,早已吐空的胃裡再次涌出數口苦水。
作爲曾經的遠洋漁船上的水手。孫繼樑並不後悔當初的選擇,只有航行在大海上,才知道海軍的意義,沒有有了海軍,也就沒有了大海。
警報就是命令。就是死也要死上炮位上。從進入海軍的那天起,長官就是不止一次的在他的耳邊重複過這句話。
“死就死了吧!”
海浪拍來的時候,那浪濤幾乎要把孫繼樑衝下甲板拖入大海中,那迎面而來的海浪,甚至讓他想到去年於北太平洋航行時,追蹤鯨魚的海浪,那時的追蹤是爲了財富,而此時在這裡與風浪抗衡卻是爲了掌握這片大海。
孫繼樑是三炮手,他的任務非常簡單,就只是爲火炮搬炮彈。從炮位後方臨近艙室的那些蓋子漆成綠色的鐵箱中取出炮彈,因爲主炮速射炮化,導致有限彈藥艙容量不能滿足全艦火炮的需求,爲舷側副炮的彈艙是獨立的——一排臨艙設於甲板上彈艙,其中存放有上百發105毫米高爆榴彈,其唯一的保護就是雙層的鐵箱。這或許就是舊艦改造新艦的無奈,看似威力強大的改造背後,卻又有些許不爲人知的軟脅。
“一戰位備戰完畢!”
“三戰位備戰完畢!”
各戰位備戰完畢以後,相繼通過傳聲管向艦橋臺報告。對於頭暈目眩的孫繼樑而言,已經沒有了過去的興奮和那種刺激感。也許是因爲無所事事的關係。緊緊的抓住繩索的他只覺得自己渾身發軟,當心理上的防線鬆懈的時候意志就會鬆動起來。
“慫兵!站起來!死也要死在這裡上!”
渾身溼透的炮長看到自己的三炮手竟然癱軟在彈箱旁,便厲聲嚷喊道,這一關任何一個水兵都需要度過。只要熬過這一關才能成爲真正的水兵。
儘管北洋艦隊出身的炮長清楚的知道,沒有任何海軍會選擇在這般惡劣的氣候條件下進行海戰,但他卻非常清楚,長官們無非是想借此磨練他們的意志,或許這就是東北海軍與北洋艦隊最大的不同,相比於北洋。東北海軍更注重意志的磨練。
有時候甚至在訓練的時候,他並不懷疑,那怕是在大海上,碰到“鎮遠”那樣的鉅艦,一但命令下達“濟遠號”上的水兵們也會義無反顧的,興奮的嚎叫着衝上去,長時間的磨練使得他們敢於挑戰強者。
“咔!”
拉着防風索的黃鐘英在接到最後一個“備戰完畢”的報告後,在按下了秒錶的同時面上難得露出了一絲笑容。
“命令解除戰備!”
“解除戰備!”
隨着命令的下達,曾經在風雨中操起槍炮的水兵們,終於鬆下一口氣,可接下來的訓斥聲卻又讓所有人的心情爲之一緊。
“費時十七秒八六!命令官兵回艙檢討!如果是在戰場上他們已經是敵人炮下亡魂!”
嘴角的笑意稍縱即逝,黃鐘英面色森冷的言語顯得有些不盡人意,畢竟在惡劣氣候條件下不比平常訓練,但作爲軍官永遠都不能滿足!尤其是對於他來說,他深知,也北洋的老同僚中,不知有多少人在看着他的笑話,更準確的來說,是在看着東北海軍的笑話。
萬里護僑!
這是一個多麼不自量力的決定,甚至就是在接到這個命令的時候,黃鐘英自己都覺得有些不自量力,如果說他還在北洋艦隊,也就無所謂了,畢竟北洋艦隊曾是亞洲第一大艦隊,在太平洋上,論其規模除去俄羅斯的太平洋艦隊之外,也就數量北洋艦隊最爲強大的,而且在英國、在德國,還有一批正在建造的新艦,別說是海外護僑,就是將來挑戰俄羅斯太平洋艦隊也未嘗不可。
但是護僑的命令是從東三省總督府下達的,準確的來說是從軍令部海軍處下達的,現在的東北海軍,與其說是海軍,倒不如說是一羣操持商船的“學生”,甚至其最出色的海軍軍官都還在美國的海軍軍官學校之中就讀,在向美國海軍學習海軍。
可也就是這羣學生,現在卻要根據海軍處的命令,前往檀香山護航,於檀香山宣誓權力,以維持華僑利益,而他們所要去挑戰的正是美國海軍,如此的不自量力,讓人如何能夠心安?
但在命令下達之後,黃鐘英也如同普通的水兵一般,義無反顧沒有任何猶豫的踏上軍艦,命令艦隊出征了,海軍,如果連一點不自量力的勇氣都沒有,那還是海軍嗎?
在心裡這般喃語着,瞧着艦橋外的風浪,黃鐘英不禁輕語一聲。
“明天,明天就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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