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伊島在莫洛凱島和夏威夷島之間,論其面積它在夏威夷羣島中居第二,大於作爲夏威夷羣島中心的瓦胡島,這裡曾是夏威夷的王國的故都,18世紀末,卡美哈梅哈一世帶領了1200條木船及1萬名士兵佔領了茂宜島,隨後統一了整個夏威夷羣島並於1795年定都拉海納從而成爲夏威夷王國第一個國王,近半個世紀前夏威夷王國遷都檀香山。
19世紀初期,西方國家對鯨油的需求爆發性增長,來自美國的捕鯨船大量涌入夏威夷,捕鯨船上的水手們以毛伊島的夏威夷王國首都拉海納爲中心作爲捕鯨基地,可惜好景不長,煤油的出現讓鯨油的需求量大減,到了1860年代末捕鯨業便已名存實亡了。這座曾經的都城迅速的衰落下去。
自庫克船長靠岸之後,土著人在天花、流感、麻疹和猩紅熱等傳染病的感染下人口不斷下降,到90年代,整個毛伊島只剩下不到千餘名土著人,至於拉海納這個曾經熱鬧非常的港口,幾乎變成了一座鬼城。
實際上拉海納的廢棄倒不出人意料,畢竟這座位於火山腳下的港口,並沒有避風港,儘管周圍的島嶼擋住了太平洋的海浪,但在風暴時其依然無法爲商船提供良好的避風條件,而這正是夏威夷國都遷往檀香山的原因。
不過從去年起,拉海納這座因捕鯨業沒落而被廢棄的城市,再一次迎來的捕鯨船,不過於曾經那些懸掛着星條旗於太平洋中追蹤鯨魚以獲得鯨油的捕鯨船不同,這次迎來的那些懸掛赤旗捕鯨船,卻大都裝有設施良好的冷庫,這些捕鯨船是爲獲得鯨肉,而他們之所以來到拉海納則是爲了與此處獲得冰塊,並將鯨肉、金槍魚等漁獲轉往運輸船以運往國內。
實際上,早在北洋漁業公司的第一艘捕鯨船出發的同時,漁業公司便開始嘗試於太平洋中尋找落腳點,而拉海納這座沒落的鬼城,自然落入了公司的眼中,僅以不過五萬美元的低價,便購下整個拉海納以及周邊的土地,以作爲遠洋捕鯨船於太平洋的中轉站,在此建立了冷凍廠、冷庫等設施,從而使其成爲太平洋捕鯨和補給的基地。
1893年4月的拉海納,伸至深海的木製艦橋邊泊停着幾艘捕鯨船,港口附近的妓院中到處都是尋歡作樂的捕鯨船水手,水手們放肆的划拳聲和日本**的歡笑聲,在妓院、酒館中迴響着,而在這看似的歡歌笑語的背後,於港口附近卻又有一隊隊荷槍實彈武裝水手,警惕的的望着大海,甚至在港口炮臺上還有數門後膛炮直指大海。
而在城市中心的那座歐式的石質建築內,拉海納市長陳席度這位前任駐夏威夷領事、僑商陳芳的三子,神情顯得有些緊張,而緊張的原因非常簡單,北洋漁業公司又一次拒絕了臨時政府稅務官進駐的要求。
“傑克,你必須要知道,他們只是一羣漁夫!”
看着面前的陳席度這位陳氏家族三子,洛倫佐提及漁業公司時語氣顯得極爲輕蔑,面對有色人種時,他總有一種天然的心理優勢。
“他們即便是拿了步槍不可能抵擋美國海軍陸戰隊的進攻!”
真是一羣不知死活的黃猴子!
作爲夏威夷四大家族“賓漢”家族的一員,洛倫佐同樣也是夏威夷議會的議員,也是臨時政府的官員,他之所以再一次來到毛伊島,完全是因爲這羣不知死活的黃猴子,不願意面對王國已經被推翻的現實。
按照去年北洋漁業公司買下拉海納時同女王達成的協議,他們每年只需要交納2000美元的稅金,而對於夏威夷美裔移民來說,他們深知可以從拉海納獲得更多的稅金,幾乎是在推翻夏威夷王國,成立臨時政府的當天,臨時政府即向拉海納派出稅務官員宣佈新的稅法,在臨時政府中的所有人看來,只需要稅務官的一句話,這些留着辮子的黃猴子,就會乖乖的交稅,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他們的要求被拒絕了,稅務官和海關關員都被轟出了拉海納。
非但如此,那羣粗鄙的漁夫竟然宣稱軍變是非法的,不承認臨時政府,並且組織了武裝,並且奪取了拉海納炮臺——拉海納市市長陳席度的母親同樣也是一位夏威夷公主,炮臺上的夏威夷士兵在他的要求下,逮捕了美裔軍官,從而控制了炮臺。
“嗯……”
輕應一聲,陳席度並沒有說什麼,儘管心底緊張非常,但他並沒有退縮,而是迎着洛倫佐的視線沉聲說道。
“如果拉海納遭到美軍的進攻,那麼這座城市中的市民將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衛這座城市,屆時拉海納將來成太平洋的阿拉莫城……”
不容質疑的決心決洛倫佐的心臟猛然一跳,已經整整一百天了,在拉海納的問題上臨時政府依然未取得任何進展,即便是一些問題上作出讓步,也沒有取得太多的進展。
如果可以的話,臨時政府會組織民兵進攻這座城市,但是臨時政府依賴的700多名老少各異的民兵,即便保衛檀香山,都需要藉助美國海軍陸戰隊和武裝水兵的幫助,進攻拉海納?安利斯少校不會冒着挑動戰爭的風險派出陸戰隊或者炮擊這座城市,畢竟,現在中國政府已經提出了抗議,或許他可以蔑視這些中國人,但並不意味着他不明白臨時政府的力量不足以挑戰中國僑民,更不足以挑戰一個國家。
現在臨時政府已經沒有了其它的選擇,必須要儘快解決這一問題——爲了換取中國僑民的妥協,臨時政府甚至承認了他們同女王簽署的協議不增加稅款,可如此寬厚的條件依然遭受到了拒絕。
“也許,查爾斯頓號可以摧毀拉海納,你們可以殺死城市中的每一個人,但是洛倫佐,我的朋友,誰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呢?確實,美國擁有軍艦,而中國同樣也擁有自己的軍艦……”
一直以來,中國會派出軍艦可以說是陳席度唯一的期待,他之所以能夠堅持到現在,就是相信那位從未曾謀面的東北總督會派出軍艦,有時候,那種信任總是莫名其妙的。
“可……”
話聲稍頓,洛倫佐用嘲諷的語氣反問道。
“你們的軍艦在那?”
就在洛倫佐的話音尚未落下時,遠方突然傳來一陣炮聲,那炮聲只讓兩人的臉色同時驟變。
“那是……”
站在“卡拉米號”這艘夏威夷海關關船甲板上的湯姆,看着出現在視線中的軍艦,那臉上是全是詫異之色,這是那個國家的軍艦?
他所懸掛的並不是星條旗,顯然不是美國軍艦,除了美國軍艦,還會是誰呢?
“卡拉米號”艦橋內的瓦倫丁艦長透過望遠鏡看到三艘軍艦上懸掛的紅旗時,那看似鎮定自若臉膛上頓時流露出恐懼之色。
“是中國人!”
中國人把軍艦派到了夏威夷,這完全超出了瓦倫丁的意料,甚至可以說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儘管出乎意料,但白種人的驕傲卻不容瓦倫丁就這麼龜縮在這裡,他立即命令道。
“發旗語警告他們,這裡是夏威夷,未得到臨時政府的邀請,其它國家軍艦,禁止進入港口!請他們駛往火奴魯魯……”
拉海納出現在望遠鏡中的時候,看着那碼頭上飄揚着那片赤旗,黃鐘英長鬆了一口氣。
還好,這座港口還在他們的控制之中。
“長官,對方發來了旗語……”
面對“卡拉米號”發來的旗語信號,黃鐘英的脣角微微一揚。
“告訴他們,中國與夏威夷王國建有外交關係,絕不承認所謂“臨時政府”,本艦隊進入夏威夷是爲實施護僑,避免僑民遭受軍事政變暴民的傷害!”
這一切不過只是外交上的辭令罷了,對於黃鐘英而言,他的任務就是進入拉海納,並把海軍陸戰隊運上岸實施護僑任務,至於什麼不承認“臨時政府”不過只是爲整個行動尋找一個合法化的名義,包括護僑同樣也是,只是爲了確保于軍事力量與夏威夷的存在。這是最下策——通過軍事力量的互相存在,維持夏威夷現況不至其被美國吞併。而且軍事存在同樣也是外交解決夏威夷問題的根本保證。
“艦長,怎麼辦?”
中國艦隊的毫不相讓,讓“卡拉米號”上的那些美裔移民無不是傻了眼,“卡拉米號”並不是軍艦,只是一艘不到四百多噸武裝商船,他的武器不過只是兩門可憐的六磅炮,完全不可能擋住中國軍艦。
“再,再次發出信號,讓他們停船!”
看着向港口駛來的中國軍艦,瓦倫丁故作鎮定的說道,可是他顫抖的雙手卻暴露了他內心的惶恐。
“長官,對方再次發出信號!要求我們停艦!”
“實施戰備!”
命令的下達的瞬間,以“濟遠號”裝甲巡洋艦爲主力的遠洋艦隊的三艘軍艦上,立即忙活了起來,水兵和見習水兵紛紛衝上炮位,將炮口瞄準“卡拉米號”。
“他們讓開了嗎?”
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後,黃鐘英的眉頭一蹙,沉聲命令道。
“加速,如果對方不讓開,就……作撞擊準備!”
或許在出發時,大帥下有“首炮不由我發”的原則,但並不意味着沒有其它的選擇,必要時實施撞擊,就是最基本的遭遇原則。
沒有任何意外,幾乎在中國軍艦絲毫不相讓的朝着港口衝來時,原本試圖阻擋其行進的“卡拉米號”最終還是選擇了避讓,對於船上的美國人來說,幾乎是在中國軍艦出現在那一瞬間,他們就知道,現在所有的一切,已經不再是他們所能左右的了。
“我說過,大帥一定會派軍艦,大帥一定會派軍艦的!你看,你看……”
手指着駛近港口的三艘軍艦,鄭國林顯得非常激動,作爲拉海納分公司的經理,同樣也是商領的他,在過去的一百天間,不知多少次從噩夢中驚醒,生怕一夢醒來之後,拉海納就被美國人控制了。
如果只是公司的經理,他並不需要擔心這些,可他還是駐夏威夷領事,非但如此他同樣也是情報人員,“夏威夷計劃”正是由其一手推進,但工作不過只是剛剛展開,剛剛解決了以廣府人與客家人爲主的華僑內部間的不和,美國人卻搶先一步發動了政變,甚至不等他在檀香山展開部署,爲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守拉海納,確保這一華僑的優勢地區在自己的控制中,同時向國內傳出情報,在國內作出決定之前,他的職責就是守在這裡,守住這座城市。
幸好,無論是臨時政府亦或是支持美國僑民的“查爾斯頓號”上的美國海軍,都無意引發戰爭,從而製造中國介入夏威夷的藉口,所以,才能一直堅持到現在。
好了,從現在起,自己再也不用擔心了!
軍艦!
這就是唐山的軍艦嗎?
儘管母親是夏威夷公主,但陳席度卻更像是中國人,此時,第一次看到中國軍艦的他,同樣顯得激動非常,甚至就連那淚水都在眼眶裡打着轉。
這會碼頭上已經擠滿了人,那些闊別家鄉長達數月的水手們和海外的遊子們,在看到從祖國軍艦的那一瞬間,激動的淚水便留下了來,尤其是那些只知廣府人和客家人的移民,在看到軍艦的瞬間,似乎明白了,爲什麼鄭領事會不斷的告訴他們——沒有所謂的廣府人與客家人,在外國人的眼裡,他們只是中國人,只是可以隨便欺負的中國人。
現在祖國的兵艦駛來了,那些洋鬼子還敢再欺負他們嗎?
“嘟……”
汽笛聲在拉海納、在毛伊島迴盪着,軍艦的舷側站滿了全副武裝的陸戰隊員,這些在大洋中顛簸二十多年的陸戰隊員們,終於看到他們期待已久的陸地,當他們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的時候,將視線投向面色煞白的洛倫佐,陳席度用得意而又驕傲的口氣說道。
“洛倫佐,你不是問我,中國的軍艦在什麼地方嗎?現在,我可以回答你了——就在這,就在你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