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這半個月來,或許是唐浩然過的最爲愜意的半個月,尤其是因今年特開恩科的事兒定下之後,這各地士子紛紛雲集京城,以備歲末會考,而譚嗣同也因爲父命搬入了湖南會館,表面上是遵守父命備考,可‘私’下里卻是在那裡聯絡着同仁,那日唐浩然的話確實在他的心裡發了芽。
不單譚嗣同忙活了起來,甚至就連同胡七,也說道着要去聯絡道上的同仁,有一日非得推翻滿清皇帝的統治。
與他們相比,作爲始作俑者的唐浩然日本過的卻極爲愜意,終日除去教書之外,便是領着雲兒於京城內外四處遊玩,雖說這‘春’時京城內多風沙,且那味道着實不好聞,可唐浩然卻也樂得如此,在他看來,既然是戀愛嘛那自然要‘花’前月下一番,逛逛街、壓壓馬路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而更讓唐浩然滿意的,恐怕就是雲兒的一雙天足,按她的說法,府中的丫環不裹足,是爲了免得與府中的‘奶’‘奶’爭了寵,按着規矩天足‘女’人便是妾也納不得,那叫不守‘婦’道,以至於,說這話的時候,雲兒的淚都落了下來,讓唐浩然好一勸,才讓她相信他喜歡的就是她的天足。
這半個月,白日逛着諸如琉璃坊、天橋之類的地方,看着雜耍、瞧着熱鬧,聽着相聲,品着因爲沒有‘雞’‘精’、味‘精’等現代化學調味劑,而顯得有些無味的“純天然美食”,到了晚上,自然是溫‘玉’暖榻、嚶聲綿綿,日子過的是好生的舒服。
這溫柔鄉是英雄冢,着實不假,一時間唐浩然甚至有種雄心壯志盡散的感覺,好在那街上的滿眼大辮子和不時傳來的消息,總算是讓他不至於沉淪溫柔鄉之中。
有的人日子過的愜意,可有的人,這半個月,卻是事情不斷,對於李鴻章來說,這半個月裡,日子過的倒不是索然無味,反倒是讓他頭痛至極。
半月前,在崇文‘門’大街發生了一起命案,那裡離東‘交’民巷不遠,初時內城步兵衙‘門’還不覺爲異,可待於屍體上發現了總理衙‘門’發給的護照後,步兵衙‘門’這才知道,死者是日本公使館的參贊,這下事情可就麻煩了。
雖說日本是小國,可參贊就那樣不明不白的死在中國的地界上,着實讓京城外‘交’圈爲之一震,出於安全上的原因,在日本公使的邀請下,甚至就連同英法美德等國公使亦紛紛向總理衙‘門’提出抗議。
和過去一樣,素來對洋人就沒什麼法子的慶王,直接把這‘交’給了李鴻章,令他全權與日本人‘交’涉,這‘交’涉進行了半個月,案子依然是無頭的懸案,日本人那邊的胃口倒是越來越大,從懲辦步兵衙‘門’統領,再到賠償損失,到現在,更是從田邊次郎命案談到了朝鮮。
“這日本人當真是狼子野心,意‘欲’吞併朝鮮之久矣!”
不過是剛結束同日本公使今立吐醉的‘交’涉,人不過是剛回到府中,李鴻章便忍不住痛斥一聲,先前在談判的時候,今立吐醉又一次提出廢除駐朝總理大臣袁世凱提出的《借款之道四條》,要求大清解除對朝鮮借貸的種種限制。
“中堂大人,此事斷不可讓步,若於此讓步,日人勢必提出其它事宜!”
剛剛從上海趕過來的伍廷芳,連忙於一旁說道。
“朝鮮之事斷不能讓,我焉能不知!”
蹙着眉頭,李鴻章不禁長嘆口氣,自失去了越南藩屬之後,對於大清國來說,朝鮮便是大清國作爲“天朝上國”最後的面子,這面子斷不能丟,更何況,於大清國而言,關東是大清國的龍興之地,近鄰京師,朝鮮與關東一水相隔,與京師近在咫尺,若非如此,朝廷又豈會視朝鮮爲禦敵於國‘門’之外的屏障。這纔有過去多年間對朝鮮內政、外‘交’的諸多幹涉,全力擴大在朝鮮政治、經濟勢力,以期控制朝鮮,防止東西洋各國對朝鮮的浸透與侵戰。
“藩籬固,主國安,若是同意今立的條件,這朝鮮勢必將於各國舉債,東西洋各國便可籍以洋債爲質,謀求控制朝鮮,於我國必將大不利啊!”
若是於朝鮮的事情能夠讓步,李鴻章怕早已同意,可問題在於,朝廷絕不會準他在朝鮮的問題上作出讓步。
“大人,唯今之計,只要斷然拒絕日人籍田邊一案‘交’涉朝鮮的要求,田邊一案,即是田邊一案,有關朝鮮‘交’涉,可‘交’由駐朝大臣辦理!”
全程參與談判的馬建忠又一次提出他的建議,在他看來,日本人根本就是項莊舞劍,其意不在田邊一案,而在朝鮮。
“駐朝大臣那邊亦是難爲啊!”
想到過去幾個月,袁世凱於電報中的展‘露’的諸多無奈,李鴻章蹙着眉,似並不願意把此事踢給下屬。
見中堂似仍有不決,馬建忠又接着說道。
“若日人仍意以田邊一案‘交’涉朝鮮,咱們一面斷然拒絕,一面可遣水師往仁川,如此,一來可表明朝廷之決心,二則亦可爲駐朝大臣之助力!令朝鮮不敢生離心,亦令日人掂量實力,進而作出讓步。”
“眉叔所言極是,中堂大人,這日本非西洋大國,便是西洋大國,國朝亦曾有巨文島‘交’涉與先,想來以日人之實力,若我等展示強硬,其必然會行之退縮,再者,若我等行以讓步,必定會爲他人所乘!”
伍廷芳的一番話,說的真讓李鴻章深以爲然的點點頭,若在“田邊一案”上作出讓步,必定將引翁常熟等人言攻,到那時……
“此時,待上奉朝廷後再行定奪吧!”
再三考慮之後,雖說傾向到展示強硬,但李鴻章終歸只是疆臣,此事最終還要待朝廷同意後方可實施。
這邊李鴻章等人心煩着,而在京城,作爲真正“事主”的唐浩然,日子倒是依如以往的愜意,雖是愜意,倒也不忘關心大事,即便是他不關心,也有人會上‘門’告訴他最近的消息。
“朝廷定下了?”
端起茶杯,唐浩然隨口問了聲,
誰能想到胡七殺的人竟然是日本公使館裡的參贊,而且還是自己的老熟人——田邊次郎,他爲什麼要殺自己?是不願以後付版權費?如果是‘私’人原因,那倒也沒什麼,可問題在於,若不是‘私’人關係,那又會是什麼原因?
難道說,日本那邊盯上了自己?
日本人素來好暗殺,在袁世凱總督朝鮮的時候,就遭過日本人的暗手,再到後來,張作霖等人無一不印證着這一點,可現在自己有什麼值得他們下手的地方?
而現在更出乎意料的是,這素以“軟弱”示人的大清國,居然難得的得瑟一把,不但拒絕了日本借田中一事‘交’涉朝鮮的要求,甚至還表示將派出艦隊出訪朝鮮,這會的日本可不是四年後的日本,速‘射’炮沒上艦不說,就連爲剋制鎮定兩艦的“三景艦”亦未建成。
就日本那點海軍,全不夠看的,只要滿清稍強硬些,別說是田邊一案,便是在朝鮮,他們也得灰溜溜的作出讓步,實際上,現在的“北洋海軍”論其實力可謂是遠東第一,若是滿清能夠如日本人一般,敢於冒險、擅於決斷,這朝鮮之事又豈會拖沓至今?如若朝鮮問題得已解決,又豈會有四年後的甲午之敗?
不過事情恐怕也沒那麼簡單,按歷史上的說法,早在三年前,日本便確定了《征討清國策》,計劃用五年的時間作準備,對中國進行一場以“國運相賭”的戰爭。
“已經同意了,定遠、鎮遠兩艦配以濟遠、來遠不日將往朝鮮宣慰……”
提及朝廷的強硬,韓徹整個人都顯得眉飛‘色’舞,全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
“日本人先前還是強硬非常,現在水師如此調派,其恐怕只能接受咱們的條件,賠一筆銀子了事!”
賠一筆銀子了事?
心下冷笑一聲,這恐怕就是“晚清特‘色’外‘交’”了吧,所謂的外事不啓,靠的就是“賠償損失”了事,可卻未曾想過,正是如此才把列強的胃口一日日的喂大了。
“哎,既便如此,田邊一事雖了,只怕新患再生啊!”
無奈的搖頭長嘆一聲,唐浩然看着韓徹說道。
“這邊是沒事了,可朝鮮那邊……俱由駐朝大臣‘交’涉,這一下,是要把袁慰亭架到火架上了,雖說現在艦隊這般一派,短期內日本人必然作出讓步,可待風聲一過,袁慰亭啊……”
輕輕搖首,唐浩然倒是同情起袁世凱來了,這下朝廷是沒有了麻煩,可後患全落在袁世凱和朝鮮的身上。
“先生,這是爲何?”
韓徹有些不解的問道。
“這一次日本人自己棋差一着,雖說其藉口外‘交’人員安全一事,獲得各國支持,可各國卻無意支持其於朝鮮擴張,更何況在朝鮮問題上,除美國與日本立場一致,英俄兩國因其利益衝突均支持中國維持宗主權,所以,朝廷表示強硬,英俄兩國必定會就坡下驢,但現在朝廷的一句“朝鮮諸事俱由駐朝大臣‘交’涉”,卻把袁李兩人過去踢皮球的餘地給踢沒了,以後,袁世凱的日子難過了……得了!”
心知未來朝鮮問題走向的唐浩然,無意再於朝鮮問題上費神,便搖搖頭說道。
“咱們別去費這個神了,算算日子明後兩日傑啓差不多就來了,到時候瀚達你們認識一下!”
(關於盛宣懷出銀子爲唐浩然謀官,這個腦‘洞’,主要是依照歷史上盛的爲人與其於李幕中的地位決定的,衆所周知,主角擅長洋務,而如果其入李幕,勢必會取代盛的地位,這決定了其與主角間的利益衝突幾乎是不可調整的,而盛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辦事捨得‘花’銀子,現在表面上他‘花’了十萬兩,可電報局、招商局等一年收益多少?再則,那筆錢並不是個人的開支,還是會算到公事費裡頭,所以……嗯,腦‘洞’開了下!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