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直把難聽話都說完了,常時仁就該出來下達軍令了。不過是輕輕的咳嗽一聲,登州營這些軍官都是啪的一聲立正,氣氛立刻就不一樣了。之前還有點輕鬆,現在就是凝重肅殺。
“王賁,早餐之後,你率前鋒大隊一千人在前面開路,如遇敵,不許接戰,立刻後撤。”
“鄭紅,炮兵大隊第二個出發,刀盾大隊隨行……。”
一連串的軍令下達,一切顯得僅僅有條。元默一直在邊上看,這時候才發現一個現象,這些登州營穿的衣服不單單是樣式不一樣,布的材料也不一樣。一身軍裝筆挺,怎麼看都不是布料,更不能是絲綢了。關鍵是這身另類的衣服,把軍人的英武之氣襯托出來了。
元默看看沒他的事情,想說點啥發現人家沒讓他開口的意思,乾脆對吳直道:“吳公公,本憲對登州營很感興趣,公公可否帶路去看看?”這個時候吳直沒立刻答應,而是先看看常時仁,這個舉動落在元默的眼睛裡,心裡陡然一驚。原來之前看見的都是假象,這個吳直在登州營裡說話未必能管用啊。尤其是行軍打仗的時候,常時仁根本就不請示。
心裡暗暗記下這個事情,元默對於如何指揮登州營也有了個大致的印象。總的來說,這個登州營對軍令還是堅決執行的,昨夜一道命令沒打算立刻讓登州營上路,結果人家堅決執行了。效率還很高。
元默的要求,吳直覺得很有面子。別看他口口聲聲文官不是好東西,在明朝有功名纔有地位,這個社會纔會認可你。太監在牛叉,也是天子家奴,性質不一樣。這是時代主流的價值觀,深入骨髓的東西,不是你想改就能改的。
有機會在一聲巡撫面前顯擺,吳直自然不肯放過,笑眯眯的在前面帶路。沿着軍中道路往前走。邊走邊介紹:“元中丞,現在你看見的是十字槍兵大隊,人數一千。”
元默的眼睛一直在仔細的觀察,很快就發現了這支軍隊特別的地方太多了。首先是當兵的精氣神不一樣。臉上沒有這個時代尋常的菜色。個個面帶紅潤。他不懂十字槍是啥玩意。有啥作用,但是他能看的懂人。
軍裝是墨綠色的,遠遠看起來像黑色。上下一體的大衣。沿途的大車上能看見擺放整齊的板甲和長長的十字槍,可見行軍的時候是不着甲不舉槍的。當兵的人人揹着一個背袋,腰間扎着武裝帶,小腿上有綁腿。排隊的士兵正在打飯,熱氣騰騰早餐香味飄的很遠,起的太早的元默都覺得自己餓了,很想吃一點。
“看見沒有,這就是十字槍,長約2仗,帶着十字刀刃,你可別小看這個刀刃,有刀刃和沒刀刃區別很大。有刀刃,對手就很難從縫隙裡衝過來近戰。”吳直難得有機會賣弄,自然說的是口沫橫飛,元默也很給面子,像個好奇寶寶似得什麼都問。
這傢伙還是比較實際的,登州營這種軍隊,一比較就顯出來了,明顯的高出其他明軍一大截。得搞好關係,把這支軍隊留在河南,這樣今後有啥搞不定的事情,讓登州營去救火。
“這個啊,這叫綁腿,有這個長時間走路不會累。這是武裝帶,上面掛着的是水壺。”隨着吳直的不斷介紹,元默對登州營這支派遣軍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認識。番號是登州乙字第二營,下設十字槍兵大隊一個(一千人),白蠟杆長矛兵大隊一個(一千人),刀盾兵大隊一個(五百人)。擲彈兵大隊一個(五百人)。步槍兵大隊(一千人)兩個,原來是一個,出發前臨時調整爲兩個。輜重兵大隊一個(五百人),工兵大隊一個(五百人),隨軍野戰醫院一個。
吳直還重點介紹了一下炮兵大隊:“看見沒有,這是登州營的炮兵大隊。3磅炮24門,6磅炮6門,兵力五百。這個磅呢,我也不太懂,就知道是美洲的說法。磅越多,炮口越大。旅順之戰的時候,我可是親眼看見的,就是這個六磅炮,五十步之內,一炮過去,一個活的都沒剩下。那景象,叫一個慘啊,閻王殿也就那樣了。”
登州先鋒大隊出發的時候,元默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念頭,一定要把登州營留在河南。當兵的能不能打仗,一看行軍就明白了。看看人家登州營的行軍,走在最前面的是400白蠟杆兵,隊形嚴整不說,還唱着歌出發。接着是400鳥銃兵,也唱着歌。最後是拉着2門3磅炮的小隊和擲彈兵。
沒看見夜不收啊,元默悄悄打聽,吳直告訴他,五更天就出去了,這會都在三十里外了。
元默在yy這支軍隊在自己的指揮下戰無不勝的時候,登州的水師押着一艘船進了水寨。這艘船是水師巡邏的時候發現的,水師的實力在陳燮看來還不算很強,對水師現階段的任務,陳燮定的也不高。就兩條,渤海灣裡別看見後金的船,遼河的出海口得封死了。再有就是皮島的航線,必須保證暢通,這一帶的海面,發現朝鮮還有後金的船,哪怕一條舢板都得打沉咯。能活捉是最好的,這個看實際情況而定。
李國助就是這個背景下來的登州,剛過寧海州的海面,就讓人給咬住了,跑都沒地方跑。一條好幾千料的大船啊,跑的飛起,一看登州營的紅旗,再看黑壓壓的炮位,李國助也不跑了,趕緊掛起白旗。本來就是來投效的,臉面什麼的顧不上了,小命要緊。
李國助是李旦的兒子,隨着鄭芝龍的崛起,李家的風光不再。跟着荷蘭人一道去打鄭芝龍,自然是爲了利益。這種人是不會講什麼節操的,鄭芝龍也一樣就是了。都不是什麼好鳥,兩邊打出狗腦子,都是爲了利益。
上一次劉香來登州回去後,帶回去四條嶄新的大船,這個事情李國助自然要打聽一下。要知道造船不是什麼一蹴而就的事情,一條船的建造速度,不是什麼技術工決定的,而是由木材決定的。木材處理起來很麻煩,需要很多時間。能夠一次賣給劉香四條船的主,實力可以想見。所以李國助找到關係,打聽到李恆跟前。荷蘭人被打敗了,李國助現在就是一條喪家犬,得找個新大腿抱一下,免得被鄭芝龍天涯海角的追殺。
看見這條大船之後,李國助就知道自己來對了。進了登州水寨,更是嚇的不輕。登州水寨不說什麼地形險要了,看看水城上的大炮,就能讓所有想來這裡搞事的海上力量死心。大船沒有跟着進水寨,在海面上遠遠的飄着,就算這樣給人的壓力也很大。一排黑黝黝的炮口,老在海上飄着的李國助當然知道,那些不是什麼弗朗機虎尊炮,而是一炮命中就能打沉他這條五百料小船的泰西大炮。
身穿藍軍裝的登州水兵,手裡端着鳥銃,把李國助和手下幾十號人押下船的時候,李國助壯着膽子,頂着寒光閃閃的刺刀,陪着笑容,對一個看上去像軍官的番鬼道:“我是李恆先生介紹來的,特來求見陳老爺。”
李恆在登州可謂大名鼎鼎,陳老爺的重要合作伙伴。每年大把李恆的船在碼頭出沒。當兵的豈有不知之理。一聽他這麼說,態度就好了,刺刀也不對着他了。
番鬼軍官居然還露出笑容道:“既然是李恆先生介紹來的,那就沒啥問題了。不過你這船上有炮,人不能留在船上是肯定的。還有,我希望你能證明自己和李恆先生的關係。請原諒,這是軍隊裡的規矩。”
李國助早有準備,從貼身的口袋裡摸出一封信道:“這是李恆先生的推薦信。”
番鬼軍官看都沒看,擡手擋回來道:“你可以走了,拿着信去聯合商號,自然有人接待。不過你估計要等幾個月,陳老爺出海去了。”
又是一個年底了,臘月二十二,展望公司就放假了。拿着年終獎,職員們興高采烈的回家過年。兩個女老闆對過年的興致沒那麼高,那個混蛋這一次出去,又是一年沒回來。有時候想的難受,私下裡“死在外頭別回來”之類的話也沒少罵。
問題是罵的時候爽了,罵完了還是想。
明明兩人都有車,每天兩人都一同進出,搞的一些新進的人員看着她們是蕾絲邊。實際上這倆晚上寂寞的時候,磨豆腐也是常有的事情。偶爾還有個外來人加入進來,總之很無奈。
停車的時候,楊麗麗使勁的吸了吸鼻子,這個動作讓邱儷華也變得如同獵狗發現了獵物一般,動作敏捷的打開車門。矜持什麼的去死吧!
廚房門是關着的,黃昏時分,燈亮着,一個熟悉的背陰映在玻璃上。
兩個女人跟沒了力氣似得,一邊一個靠着牆,互相看看,眼睛裡全是水。
“都進來幫忙啊!”廚房裡那個混蛋喊了一嗓子,倆女眼珠子立刻都紅了。齊聲喚:“混蛋!老孃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