纔拿起一個烤番薯,葛老漢家裡幾個不知道害怕的孫子,不怕燙手給搶了個乾淨。神醫老爺當時不生氣,走的時候讓人裝了半麻袋番薯,兩個家丁扛着走。
給錢?老子在城裡吃館子都不給錢,呃,這是不可能的!實際情況是,葛老漢裝了一麻袋,太多了拿不動,陳燮只拿了十幾斤。
次日一早,抱着軟妹子打算好好睡個懶覺的陳燮,被丫鬟雨蕁推醒了。
“老爺,趕緊起來。”陳燮看看天剛亮,不滿的嘀咕:“啥事情?天沒塌下來吧?”
雨蕁瞄了一眼身上就一條肚兜的玉竹,胸前鼓鼓的,心裡多少有點自卑,都是一個人摸的,怎麼她的長起來就比我快。
“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就在門口。”動作利索的雨蕁,三兩下就給陳燮穿戴完畢,氣的玉竹瞪眼,她也當着沒看見。
陳燮稀裡糊塗的出來,從大門邊上的側門探個腦袋,門口跪了一地的人,嗖的一下,身子縮回來了。趕緊追問值夜看門的家丁:“啥情況?”家丁都嚇傻了,低聲道:“回老爺,一早打開門就看見這個,我問了,都不說話,就要見老爺。”
搞什麼搞?陳燮心裡捋了一趟,沒做啥傷天害理的事情啊?黑心資本家這個事情,一直都這樣,也沒人鬧事啊。三斤高粱米一天的工錢,讓人在磚窯打一天的磚坯,是黑了點!這不是惦記着農閒的時候,修土圍子麼?
鎮定一番,陳燮出來,站在臺階上,地上的人刷的很整齊,把額頭都抵在地面上,也不嫌髒的慌。帶頭的是葛老漢,整齊的喊:“我等給老爺賠不是來了!”
“都起來說話,大清早的,賠什麼不是?說清楚了趕緊滾蛋,老爺昨晚上睡的遲,還得回去補一覺。”陳燮是真糊塗了,這都是唱的哪一齣啊?
葛老漢等人起來,陳燮看清楚了,差不多每家每戶當家的夫妻都來了,有百十號人呢。
“回老爺,昨個家家戶戶都收了新糧食,玉米、土豆、番薯,都是大豐收。馬鈴薯平均下來,每畝有5000斤,玉米每畝也有2000斤。今年冬天,家家戶戶都不怕捱餓了。昨夜大傢伙湊一起,一琢磨這個事情,都絕對虧了心,得給您賠不是。當初您讓多種,大夥都不樂意,勉強種了一些,您還答應不收地租。”
“打住!”陳燮聽明白了,然後怒不可遏的大罵:“葛老漢,就爲這點破事,一大早的就來打擾老爺睡覺就算了,你把老爺心臟病都差點給嚇出來咯。知道的,本老爺爲了大夥能吃上飯,從美洲弄回來高產作物,不知道的,還當老爺我搶了誰家閨女。滾,都滾!”
陳燮一邊罵,一邊回頭氣呼呼的招呼下人:“來人,拿掃帚,都給我攆走,什麼事嘛?”
早準備完畢的家丁們衝出來,如狼似虎的一頓掃帚飛舞,一頓雞飛狗跳的攆了個乾淨。陳燮猶自不解氣,站在門口大罵:“都給我聽好了,下次再有人敢打擾老爺睡懶覺,我帶人搶你了家閨女去。”
屁滾尿流的村民們跑的遠了,好幾個腦筋不好的漢子湊一起閒聊。“我說,這要閨女被老爺搶進去,不就發了麼?我家可有三個閨女,大的都十三了,可以嫁人了。”
“趕緊拉倒,就你家那閨女,大字不識一個,長的跟蘆柴棒似的,沒奶子沒屁股,還指望老爺看上搶回去?做你的白日夢吧!”
“我想想還不行?真是的!我說,老爺的起牀氣可真不小,這都啥辰光了?”
“要我說,沒見着玉竹姑娘,沒準正那啥呢。”一羣老爺們,說起這個就淫、笑不斷。
張家莊豐收這個消息,就跟瘟疫似的,很快就傳遍了登州府。張瑤也聽說了,就在他還不確定這個消息,正準備找陳燮來問一問的時候,陳燮的馬車進了登州城,停在張府門口。
“水根,張叔在家麼?”陳燮的嗓門很大,按照陳燮的建議,早早起來在院子裡活動身子的張瑤,聽的個清楚,信步往門口走的時候,又聽陳燮道:“這不快過節了麼?趕上地裡的美洲莊稼豐收,給叔叔嬸子送一點,嚐嚐鮮。”
堂堂的神醫老爺,也不叫人幫忙,自己擔着兩個**袋,裡頭滿滿的,扁擔都壓彎了。水根倒是想幫忙,一看這扁擔是鐵的,趕緊死了這條心,扯開嗓子就喊:“讓讓,都讓讓。”其實這一大早的,家裡也沒啥人,下人掃地灑水的,根本不礙事。
礙事的就是張瑤了,站在道路上,陳燮見了趕緊放下擔子。“張叔,給您送點新鮮玩意。”
扯開麻袋,往地上一倒,一麻袋番薯,一麻袋新採的玉米。張瑤笑眯眯的,蹲下仔細看了看,擡頭便問:“思華,聽說這美洲糧食都高產,你可不能騙我。”
陳燮一笑道:“騙誰都不能騙您不是?這些糧食確實高產,種子都是從美洲來的。這是番薯,要是伺候得當,肥力跟的上,畝產一萬斤都不是不可能的。這是玉米,產量要低一些,玉米粒曬乾了,畝產能有個一千多斤。還有土豆,也能產個五千斤一畝,那玩意不好吃,我就沒帶來。水根,這玉米是嫩的時候採的,趕緊下鍋煮,正好當早點嚐嚐。”
陳燮說個不停,張瑤聽着臉色都變了。進士出身,當過官,怎麼不知道這糧食的重要性?
“思華,可不敢瞞我。”張瑤聲音都抖了,今年天旱,地收成不好,一個冬天捱過去,明年三月多少人家抗不下去,這是要鬧民變的。張瑤的擔心不是多餘的,崇禎2年,也就是明年冬天,白蓮教起事,上萬人圍攻萊州。
現在事情沒發生,張瑤不過是未雨綢繆的去擔心這個問題。
“真的,張叔。這些都是高產的作物。”陳燮很認真的回答,張瑤當時就激動的在原地轉圈:“祥瑞,這是祥瑞,應當告知官府,推廣種植。”
陳燮道:“張叔,別激動啊。這事情不着急,今年已經趕不上了,等明年吧。”
張瑤性子急啊,連聲道:“不可,此事必須立刻上報巡撫衙門。”
陳燮一聽這個,也不攔他了,也攔不住。再說了,明朝地方大了,登州萊州纔多大地方?推廣,哪有那麼容易?就算膠東半島都推廣了,未必能解決多少問題。
很快張瑤又回來了,對陳燮道:“此事不能着急!適才稍稍沉思,覺得不妥。”
陳燮奇怪道:“如何不妥?”張瑤道:“眼下不過種植少許,如果上報,朝廷必將逼要種子,屆時未必能解決太大的問題。不如私下裡先做起來,明年種的多了,再行上報。”
陳燮一聽就明白了,兩個意思,一個是個人和本地利益,張瑤是本地人,他得先緊着自家人。第二是爲了保護陳燮,這美洲高產作物的種子,大家都要,陳燮哪有那麼多?有的人拿不到種子,就會心生歹念。很可能就給陳燮帶來麻煩。還不如以靜制動,等到明年種的多了,就不擔心一些沒必要的麻煩。
中秋節剛過,下了一場小雨,沒幾滴雨水下來。硬着頭皮,冬小麥也要往下種,不然明年吃啥?
官道上煙塵滾滾,一羣破衣爛衫的行人,帶着簡單的行李,拖家帶口,老的小的,緩緩的往登州方向走去。
一羣官兵身着破舊的鴛鴦戰襖,各帶刀槍,前前後後看着這些人,面露嫌惡。要不是爲了銀子,誰願意每天看着這些低賤的匠戶,還怕他們跑咯?
前方的道路上圈起煙塵,一看就是大隊人馬來了。領頭的陸成,坐在馬背上,手搭涼棚瞧了一下,來的人不會太多,百十來號。打頭的是一輛馬車,樣子真怪。嗯?後面好像還跟着一羣人,都推着獨輪車。
馬車上陳燮面色不善,對面的錢不多陪着笑。
“我怎麼說你纔好?這五六百人,老的小的,走那麼遠的路,你就不知道弄點牲口拉車?這點錢都捨不得?你知道這一路走來,一千多里路,搞不好就能死三分之一。死人老子要來幹啥?”陳燮吼了起來,錢不多嘿嘿的笑,也不爭辯。匠戶也能算人?老弱死了不就死了麼?
錢不多不爭辯,陳燮還是沒打算放過他,繼續噴:“你知道不知道?匠戶這一行,越老經驗越豐富,老人都是寶貝,都是銀子。”
這話算是把錢不多給驚着了,一拍大腿道:“壞了,我怎麼把這個給忘咯。”
陳燮無語的看看他,錢不多心虛的嘿嘿笑道:“思華,我千萬叮囑過,一路上要善待這些匠戶,那邊還派了一個哨長,帶了一百兵丁護送。匠戶們按人頭,每人給了半個月的乾糧。”
明朝的人命不值錢,這個陳燮早有體會,但是涉及到匠戶們,陳燮總是無法冷靜。
歐洲第一次工業革命都是些什麼人在引領技術?都是工匠!大明朝的工匠一點都不差,只要給他們機會,聰明才智得到發揮,正確的引導下,沒準就能在登州搞出一個工業基地來。
可以說,匠戶在陳燮的眼裡,就是寶貝,就是銀子。
錢不多讓這些匠戶走一千多里路的作法,陳燮真是恨的牙根癢癢,弄點車拉着走不行麼?才尼瑪幾個銀子?捨不得銀子你吭聲,算我的不行麼?
“算了,怪我,當時忘記交代你。”最後陳燮進行了自我檢討。